李诺扫了眼载歌载舞的花豆芽，激活内部通讯，向维持灵能帷幕的艾琳娜招呼一声：

    “帝皇找我，我先过去一趟，仪式开始前，我会准时回来。”

    艾琳娜微微颔首：

    “去吧，我会及时提醒你的。”

    有了艾琳娜的首肯，李诺放心大胆读取存档。

    意识瞬间完成切换，李诺附身血鸦氏族老大-克罗恩，行走在通往黄金王座的人造网道通道里。

    片刻之后，李诺穿过黄金大门，惊讶地发现帝皇竟然坐上了黄金王座。

    这下对方的形象就十分贴近李诺印象中的神皇了。

    唯一的区别在于，眼前的帝皇虽然是消瘦的干尸外观，身上却没插着维持生命的管子，也未被静滞力场笼罩。

    就是不知道，帝皇为什么会一反常态，登上台阶，坐到黄金王座上。

    李诺心生疑惑，来到台阶下方驻足，仰头看向高处的帝皇。

    帝皇瘫坐在王座上，神情萎靡，透露着疲惫的气息。

    他低下头，从空洞的眼眶里射出一道复杂的目光，嗓音极尽低沉，像是从遥远的彼岸传来的回响：

    “血手，你对灵族的预言能力了解多少？”

    李诺想了想说道：

    “尖耳朵的预言能力，依赖于他们的神明，而他们的神明则居住在方舟里。方舟可以在现实宇宙和亚空间外，形成一个独立的世界。尖耳朵的神明通过吸收尖耳朵的信仰之力来获取神力，再消耗神力窥探未来，最后将自己预见的未来，以预言的形式交给灵族先知。这就是尖耳朵的预言能力的由来。”

    “你的说法完全正确。”帝皇抬起右手，指了指皇宫的穹顶：

    “泰拉皇宫的墙体拥有反灵能铅板，可以屏蔽灵族神明的窥探。我不会出现在灵族神明预见的未来之中。同样的，灵族方舟屏蔽了我的视线，我也无法预测灵族神明的动向。你们兽人的灵能场在强大到一定地步后，会形成是天然的反预言屏障，阻挡我和灵族的预言能力。”

    李诺不明所以，一时间没弄清楚帝皇到底想要说什么，只能耐心地听下去，同时时刻关注存档简报上的信息，以免放逐仪式开始了，自己却没有及时就位。

    帝皇继续说：

    “在银河系这座棋盘上，唯有能屏蔽预言能力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棋手，否则只是棋子而已。血手，你觉得你们帕鲁帝国里的兽人头目，是棋手，还是棋子？”

    李诺思索着回道：

    “按照你刚才的说话，俺们帕鲁帝国里的兽人老大已经足够强大，他们的灵能场足以抵挡预言能力，所以，俺们是棋手。”

    帝皇发出低沉的笑声，却不是在讥讽，而是叹息，又有些遗憾的意味在里面：

    “血手，你之前说我是黑暗之王的傀儡，我并不否认这种说法。但你们又何尝不是灵族的棋子呢？”

    李诺皱眉问道：

    “你的意思是，俺们一直在被尖耳朵操控？”

    这话刚一问完，李诺就想到了那本水晶典籍，《命运之书》。

    书上存在大量与自己有关的文字，可以说是对自己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了如指掌。

    掌控了自己的未来走向，不就等于掌控了帕鲁帝国吗？

    李诺被惊出冷汗，意识到事情可能从一开始就不对劲。

    帝皇在王座上幽幽轻叹：

    “灵族痴迷于预言。他们会在每日的冥想或睡梦中，获得了来自神明的预言。神明会告诉他们，第二天必须做哪些事情。进食、饮水、训练、阅读、祷告、狩猎，每一日的每一项安排，都要遵照神明的指示，不容有错。这是一个哪怕呼吸都要遵循预言的异形种族。”

    帝皇停顿一下：

    “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不属于兽人的灵能场，那是一层带有灵族神明气息的黑色丝纱。给予你这层祝福的灵族神明，是出于善心，还是在遵循预言的指引呢？”

    这个问题，李诺考虑过，十有八九是出于预言。

    帝皇不等他回答，紧接着问道：

    “你既然有了来自灵族神明的灵能场，那你是否曾意识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因为这层灵能场，而暴露在灵族神明窥见的未来之中？”

    李诺悚然一惊。

    这层逻辑关系，他还是第一次发现！

    难道说，自己因为艾莎的灵能场，而成为了灵族的棋子？！

    系统消息在李诺飞速思考的这一刻弹出。

    【存档：太空。】

    【简报：乐曲进行到第五段。艾琳娜提醒你，尽快返回仪式现场。】

    “我感受到了来自虚空的灵能波动，一场跨越维度的灵能仪式正在进行中，我需要先观察一下那里的情况，你稍等一会儿。。”

    帝皇平视前方，目光穿透层层叠叠的障碍物和数万光年的距离，落在凯尔凯利星区的仪式现场上。

    李诺和艾琳娜有约在先，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立马把意识切换到太空身上。

    眼前的画面从黄金王座变成轨道塔，灵能光芒在数万平米的轨道塔横截面上激荡。

    那些由花豆芽洒出来的闪亮粉末，悬停在半空中，凝聚成一个规模庞大的立体灵能法阵。

    法阵的内部结构错综复杂，各种颜色的光芒在其中流淌。

    法阵的正中央，漆黑的异维度裂隙缓缓打开，不详又诡谲的气息四处蔓延。

    放逐仪式这种东西，对于叛教时代子宇宙来说是“放逐”，对于叛乱时代子宇宙便是“召唤”。

    在叛教时代放逐乌尔格，在叛乱时代召唤它，如此便可让混沌兽皇重回当下所处的子宇宙。

    艾琳娜的声音在李诺耳边响起：

    “你回来得正好。乌尔格马上就要降临了，你要第一时间对它发动封印术，别犹豫，也别中断封印术。”

    李诺先是应了一声，随后问道：

    “你赋予我的灵能场，除了保护我以外，还有没有其它作用？”

    “没有其它作用。”

    艾琳娜在距离李诺千米开的地方摇摇头，通过内部通讯回应。

    她的动作和语气很坦然，给出的回应也很及时，不像是刻意隐瞒某些关键因素的样子。

    李诺心中一沉，艾琳娜越是这么淡定，越说明她早有预案。

    对于灵族而言，所谓的预案不就是预言吗。

    “果然云锤穿越到战锤世界的劣势很大，容易吃信息差的亏。换做是资深锤佬穿越过来，应该就不会被灵族摆一道了。”

    李诺暗暗叹息，给自己提个醒，以后不能再上这方面的当。

    等完成这次的仪式，就找机会和灵族好聚好散吧。

    大不了把原属于艾琳娜的力量还回去，再添点报酬呗。

    心里这样想着，李诺见到一只半透明的右脚掌，从维度裂隙中伸出来。

    这只脚的脚底板足有五米长，它的主人非混沌兽皇乌尔格莫属。

    艾琳娜投来目光，李诺不用对方提醒，抬手射出封印术。

    系统消息弹出。

    【你即将对兽人皇帝-乌尔格发动封印术。】

    【预计至少需要消耗15亿吨封印酵母，是否确认发动封印术？】

    “确认。”

    李诺默念一声，封印术落在乌尔格的右脚上。

    封印术的效果立竿见影，乌尔格从维度裂隙里钻出来的速度明显快了一倍有余。

    上次封印安格隆的亚空间本质时，封印术有进度条，这次却没有，估计是放逐仪式的原因。

    李诺待在原地没有走动，也没把意识切到帝皇那里。

    花豆芽载歌载舞，环绕乌尔格跳舞，不断地抛洒闪亮粉末。

    时间在乌尔格被放逐中度过。

    近两个小时后，乌尔格的大半部分身体来到叛乱时代。

    它的右臂好像拽着什么东西，依旧停留在维度裂隙当中。

    过了十几分钟，右臂一点点地被仪式拉出来。

    当看到乌尔格右手捏着的东西时，李诺明显愣了下。

    那是一个老头。

    邋里邋遢，不修边幅，身上穿着布满补丁的粗布长袍。

    他被乌尔格抓在手里，动弹不得，脸憋得通红。

    来到叛乱时代子宇宙的下一秒，老头惊声尖叫起来：

    “神皇在上！你们是什么人！？这里又是哪里？！你们要做什么？！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传教士而已，没必要搞这么大的阵仗吧？！”

    这老头看上去比较苍老，中气倒是挺足的。

    他被乌尔格抓在手里，拖到叛乱时代子宇宙来，身上有无数条金白色的丝线缠绕着。

    这些丝线的另一端在维度裂隙里，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将老头拖回叛教时代一样。

    李诺看了眼封印术的面板，眉头微皱。

    乌尔格已经完全离开裂隙，正被花豆芽联手施放的灵能锁链控制着，可封印术却没有就此结束。

    不仅如此，封印酵母的消耗速度突然增快，达到了每分钟3亿吨之多。

    李诺盯着吱哇乱叫的老头，心中一阵嘀咕。

    莫非，必须斩断老头身上的丝线，才能结束封印术？

    李诺刚有这个想法，就见到艾琳娜开始攻击老头身上的丝线。

    她发射闪电、火焰、念力冲击，对着金白丝线狂轰滥炸。

    丝线看着单薄，却用一阵阵金光挡住了艾琳娜的攻击，也承受住了仪式的“拉力”，始终没有断裂。

    老头先是看了看艾琳娜，又看了看身上的金白丝线，好像有点反应过来了，立马叫道：

    “灵族！住手！这是神皇赐予我的庇护！我不管你是谁，立刻把我放开！我要回去！反抗全知神教的战士们还在等着我！”

    任凭老头大喊，艾琳娜不为所动，手中的动作愈发凌冽。

    李诺好奇地叫道：

    “哦诶！老头！你叫什么？？”

    老头听到李诺的声音，这才注意到场地边缘有个身材魁梧，却没有被混沌腐化的兽人：

    “兽人！你快让这个疯婆娘停下来！神皇的庇佑要是被破坏！我就回不去了！对了，我叫塞巴斯蒂安·托尔！你叫什么？”

    啥？！

    塞巴斯蒂安·托尔！

    俺的老天爷啊！

    乌尔格这是把叛教时代的男主角带过来了啊？！

    叛教时代要是没了塞巴斯蒂安·托尔，那就真的完蛋了！

    “艾琳娜，那个老头是塞巴斯蒂安·托尔，叛教时代子宇宙最重要的凡人。我们必须把他放回去。”

    李诺在内部通讯频道里说道。

    “我知道他是谁。”艾琳娜淡定地回应，却没放弃轰击金白丝线的动作。

    “那你为什么还不停下？”李诺察觉到事情不对劲，快步走向艾琳娜。

    一道电光射来，闪电囚笼拔地而起，将李诺困在原地。

    “艾琳娜，你…”

    “你还不明白吗，李诺？封印毁灭之王的第一步，是让祂在叛乱时代现身，这需要以帝皇的绝望和毁灭欲望倾向作为诱饵。让帝皇陷入绝望的最好方法，不仅仅是毁掉他的现在，更是抹杀他的未来。我们必须把塞巴斯蒂安·托尔拖到我们的子宇宙，然后彻底消灭他，这样才能断绝帝皇的未来。”

    艾琳娜的话让李诺如坠冰窟。

    对方提到的“帝皇”有两重含义。

    既是指叛乱时代的帝皇，也是指叛教时代的神皇。

    一次性断绝两个帝皇的未来，灵族的谋划当真恶毒。

    而李诺呢。

    他作为一个穿越者，一个对灵族知之甚少的云锤，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为了断绝人类文明前景的帮凶。

    尽管很讨厌战锤世界的人类帝国，但李诺从未想过将它毁灭！

    “你欺骗了我！”李诺发出愤怒的低吼。

    “不，我没有骗你，这一切都只是《命运之书》的安排。你接受了我的灵能场，接受了我编写的‘蘑菇农场系统’，就等于加入了我们的灵族的阵营，你也必须接受《命运之书》的安排。”

    李诺踏出一步，轰出一拳，狂暴的金属铁拳挡开电网，但电网紧接着便恢复如初：

    “那我问你，艾琳娜！要是《命运之书》让你献祭我！你会怎么做？”

    花豆芽疯狂跳舞歌唱，如同在给李诺歇斯底里的咆哮伴奏，衬托他的悲情和愤怒。

    艾琳娜的动作微微放缓，旋即恢复正常，攻势更加凌冽：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会毫不犹豫地献祭你，因为那是《命运之书》的安排。”

    “哪怕我给你们灵族当牛做马，也是这样的下场？！”

    “是的，虽然很抱歉，但我必须这么做。”

    艾琳娜的声音越是平静，李诺越是怒意上涌。

    穿越、外挂、真菌模拟、黑纱灵能场、菌能力。

    一切的馈赠，在此刻亮出了自己的价码。

    从灵魂到意志，从意志到身体，从身体到未来，穿越者自打穿越到战锤世界以来就背负着一大笔债。

    很扯淡，很被动，但也很现实。

    因为，这就是战锤，黑暗、压抑、绝望。

    李诺和艾琳娜的交谈发生在内部通讯频道内，塞巴斯蒂安听不到，但能从二人的动作上看出端倪。

    这老头眼珠子一转，隐约猜到兽人和灵族产生了分歧，便扯着嗓子叫道：

    “绿皮！你有办法联络人类帝国的舰队吗？！或者你自己有没有舰队？！快叫他们来帮忙啊！别傻不愣登地杵着了！”

    李诺回过神，深深地看了眼艾琳娜，点开Waaagh模拟的界面。

    艾琳娜的声音传来：

    “我劝你不要这么做。Waaagh模拟基于阿尔法米伽的亚空间本质制作而成，这股力量不属于我，我无法控制它，也不能阻止你切换意识。但你要是离开这儿，我会不得不遵照《命运之书》的指引，收回你的绝大部分系统功能。”

    李诺动作一顿，看向系统界面上的功能目录。

    真菌仓库，真菌分析，鉴定术，真菌常规模拟，真菌基因模拟。

    没了这些功能，系统之名近乎名存实亡。

    它们真的重要到非它们不可吗？

    帕鲁帝国内，屁精学院冉冉升起，技霸团队底蕴雄厚，科学研究和生产制造的活计，完全可以交给自己手下的帕鲁兽人。

    最大的缺陷在于，帕鲁兽人的研究速度远没有系统的模拟空间来得快，好在李诺办法弥补这个缺陷。

    至于真菌仓库。

    这功能确实很好用，既能当做物资中转站，也可以无限获取水资源，曾帮上不少忙。

    但它是有代价的，并且这代价，与李诺的本心相去甚远。

    回望穿越至今走过的路，今日的自己今非昔比，已经不再需要系统的大多数功能，也是时候和它们说再见了。

    艾琳娜从李诺的沉默中看出一些东西，声音变得冰冷：

    “你现在离开等于背离承诺，你会被我们消灭混沌的计划排除在外，甚至有可能成为我们的敌人。另外，放逐仪式还没有结束。你离开这里会导致仪式失控，由此引发的后果，绝不是你想看到的。”

    李诺深吸一口气，向Waaagh模拟的读取存档按钮伸出意识。

    “想清楚，李诺，你要是做出这个决定，就没有回头路了。只要你留下来，你的系统仍旧是你的，而且会变得比以往更好。”

    面对艾琳娜的威逼利诱，李诺将意识悬停在读取存档的按钮上说道：

    “希望下次再见的时候，我们不是敌人。”

    意念一动，李诺的意识离开太空的身体。

    下一秒，太空被骤然收缩的电网搅碎，顷刻间化为齑粉。

    艾琳娜愤怒又懊恼的闷哼一声，狂射闪电，拼尽全力攻击塞巴斯蒂安的金白丝线。

    老头见兽人被灵族干掉，顿时面如死灰。

    而随着李诺的意识离开，封印术被迫中断，灵能仪式法阵开始颤抖，乌尔格即将脱离灵能锁链的控制。

    它的体型一涨再涨，竟是一下子窜到20米以上，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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