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我躲在后面？”齐铁怒道：“没有我的船队给你运粮，运兵，运辎重，击败官军的水师，就凭两条腿你能从夏口一路打到这里来？饿都饿死你了。你不但不感激我，还说出这种话来——”

    “好了，都是一家人，不要争了！”刘辛终于开口了：“齐铁，你到底想说什么？”

    “该退兵了！”齐铁回答的很干脆：“魏聪在我们背后搞鬼，官军也越来越多，再在这边耗下去也没啥好处，不如先退！”

    “先退？那已经占据的州县呢？”

    “除了夏口，都可以放弃！”显然齐铁在刘辛发问之前，早就有了腹案了，回答的十分干脆。

    “不行！”张嵩终于按奈不住，站起身来：“这些州县是数万兄弟们的性命换来的，你说不要就不要，那这数万兄弟岂不是白死了？不行，绝对不行！”

    齐铁脸上又一次露出了鄙夷不屑的神情：“大师兄，你以为这是做买卖呀！眼下的形势你还没看清吗？魏聪的船队已经从江陵出来了，他顺江而下，几天就能抵达夏口，要是让他把夏口拿下来，我们的舟师就会被堵在汉水。八月份一过，雨水就会停，那时汉水只有现在一半宽，十几万兄弟就会像上岸的鱼一样，任凭人家摆布。所以我们必须先把船队从汉水调回去，把魏聪的船队赶走。反正只要夏口在我们手里，明年春水涨起来的时候，我们可以再从汉水北上，再打回来！”

    “那你的船队走就是，我的人不走！”张嵩坚持道。

    齐铁被气的笑了起来：“我的船走了，光你的人留下来有什么用？没有我的船，你的人只会被官军围在城里活活饿死！”

    “好了！”刘辛抬起右手，制止住两个弟子的争论，事实已经很清楚了，显然二弟子齐铁的判断更准确，但是张嵩最早跟随自己在矿工中传教，而且自从起事以后，他屡立战功，在教众中威望极高。而且正如他说的那样，为了攻下那些州县，已经流了太多人的血，如果就这么直接放弃，恐怕很难让教众们接受，即便是自己，也必须考虑这些反对意见。

    “齐铁说的不错，夏口丢不得！”刘辛稍微停顿了一下：“不过所得之郡县是兵卒们苦战而得，岂能就这么放弃？这样吧，将船队一分为二，一半齐铁回夏口应付魏聪，一半继续留在汉水，至于郡县，只坚守临汉水和丹水的城塞，其余的放弃，以便舟船补给！”

    “喏！”

    这个折中的方案让张嵩和齐铁两人都不满意，但他们还是习惯性的表示了服从。在离开时，齐铁稍微落在了后面，对刘辛道：“老师，以徒儿所见，樊城才是重中之重，一定要留下重兵坚守，其他的城塞差不多就行了。若是每个城都要分兵，只会被官兵一个个打败。大师兄太小家子气了，这个也舍不得，那个也舍不得，最后只会什么都保不住，只会害了大家！”

    “我知道了！”刘辛点了点头：“你回夏口后也要小心！”

    “老师您放心！”齐铁笑道：“他这是来我们的地盘上打仗，我就算赢不了魏聪，至少也不会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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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落洲。

    “所有的人都按时回来了，除了聂生！”温升低声道。

    “嗯？出什么意外了？”魏聪皱起了眉头，他相信自己的义子，但战争中什么都可能发生。

    “他派了个信使回来，就在外面！”温升道。

    “让他进来！”魏聪站起身来。发生什么意外了吗？魏聪发现自己的心里充满焦虑，他爱这个孩子，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他还是喜欢他的勇敢，忠诚和直率，但愿没出什么意外！

    “将军！这是公子的书信！”

    有书信来，看来应该没出什么意外。魏聪暗自松了口气，他接过信，拆开看了起来，旋即他的脸上就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将信笺交给一旁的温升，笑道：“想不到，当真想不到，聂生这小子竟然就带着两千人，把舒城攻下来了！”

    “当真？”

    “那可是大功呀！”

    “真有此事？”

    帐篷里的将领们发出惊诧的声音，与两汉时许多县城一样，舒县是继承于先秦时的诸侯舒国。在春秋时期，江淮地区存在七个以舒为姓的诸侯国，这些诸侯国都是皋陶的后裔，关系十分紧密，逐渐形成了一个颇为强大的诸侯国。

    后来舒国虽然被楚国灭亡，但是其居城依旧是江淮地区极为重要的经济政治中心，素来以城池坚固，人口众多著称，庐江太守的治所便在当地。其下辖地域远远超过今天的舒县。蛾贼占据了扬州在江淮之间的大片土地之后，就把舒城当成了其统治中心，没想到聂生竟然就带着两千人将其攻下来了。

    “公子占领居巢城后，借用庐江周氏的声望，募集义兵，得五千人后便向舒城进发，七日内十三战，连战连胜，沿途士众揭竿而从之，至于舒城下时，众已有五万。公子分兵四面，亲执鼓攻之，不过三通鼓，城已下！斩首七千余级，降者数万，甲仗虏获堆积如山，不可计算！今庐江郡诸城皆斩贼首举旗应和！”那信使沉声道：“属下通船携有一部分金宝，都是公子在舒城所获，今献于将军麾下！”

    胜利就像美酒，让人沉醉，即便是魏聪也不例外。不，应该说魏聪是众人中沉浸的最深的那个，毕竟他心中除去胜利者的喜悦之外，还有一个父亲对儿子成功的欣悦。这种甜美的喜悦让他甚至都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聂生将以什么名义管辖刚刚占领的这片土地呢？

    “上表朝廷，以聂生为庐江太守？对，对！我差点忘记了！”魏聪懊恼的拍了一下脑门，自己竟然把这个都忘记了，他拍了拍手：“对，快起草文书，上表朝廷启奏此事，这个时候朝廷肯定会应允的！”

    “对，一下子收复了整整一郡之地，朝廷若不重重酬功，谁还会卖力杀贼！”

    “是呀！公子一下子拿下庐江郡，这局势可就大大的转变了！”

    “不过这样一来，蛾贼回师的速度肯定会加快的！将军，我们这边的压力可就大了！”温升小心翼翼的说。

    “呵呵呵！”魏聪笑道：“生儿带两千人就能攻取一郡之地，那我这个当父亲的可不能落后呀！你们说是不是呀！”

    “对！”

    “此番可不能让公子比下去了！”

    ——————————————————————

    舒城。

    聂生没有戴头盔，骑着一匹粟色母马，他的锁帷子甲外罩着一件普通士兵常穿的褐色罩袍，除了身后跟随的卫士，从外表看上去，他和一个普通骑兵并没有什么差别。但当他穿过城门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弯曲膝盖，跪伏在地，向这个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少年表示敬意。

    这就是胜利的魔力，哪怕是那些被击败的敌人，也不得不承认向这个少年表示敬意和钦佩。至于胜利者一方就更不用说了，那些庐江土豪已经对聂生佩服的五体投地，许多人甚至在背地里称聂生为“项籍再世”，认为聂生有庆忌之勇。

    他们亲眼见证了这个少年在短短十几天时间里，完成了从两千兵到聚众数万攻下舒城的奇迹。以至于那些从庐江各县前来的使节，无不是在帐外就跪下，膝行进帐叩拜，不敢抬头看聂生的颜面。

    “公子！”

    周异带着僵硬的礼貌向聂生躬身行礼，说实话他还有点没有完全接受现实的感觉，胜利来的太快了，也太容易了。

    “到屋里面说！”聂生点了点头，翻身下马，他倒是没太在意周异只是鞠躬而非其他人一样跪拜，他眼下要操心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现在聂生总算是明白义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身为将军，光会打胜仗还不够，还要懂得使用胜利带来的东西！

    “喏！”周异跟着聂生进了屋，他咳嗽了一声：“六安、潜县、安丰都愿意送人质和粮食来！不过他们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您要派兵去保护他们！”周异道：“不用多，五百人就够了！”

    “要我派兵去保护他们？”聂生笑了起来：“他们不是开玩笑吧？他们就不怕我的人做什么?”

    “将军！您不明白您现在的声望！”周异解释道：“这么说吧！舒城比这些地方都更坚固，人口也更多，但是您一下子就攻下来了。他们很害怕您会不满意条件而派兵征讨，所以——”

    “我明白了！”聂生点了点头：“那就派两百人去，人质要好生看待！”

    “喏！”周异应了一声，却没有离开。聂生好奇的看了一眼：“还有事？”

    “我应该用什么名义答复他们？”周异问道：“我是说您的官职！”

    “就说讨虏校尉！你不知道我的官职？”

    “这只是个杂号校尉！”周异道：“说出去只怕会引起众人的轻视！”

    “那也没办法！”聂生道：“义父才只是个左中郎将，我的官职还能有多高？就这样吧！”

    “属下的意思是，您可以先假称庐江太守！”周异道：“这样一来，号令当地之事也名正言顺一些。以您的功绩，出任太守也就是时间的问题！”

    “不必了！”聂生摇了摇头：“这种事只会惹来麻烦，官职之事，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你退下吧！”

    “喏！”周异只得应了一声退下，他走出门外沿着走廊走，正想着心事，拐角迎面来了一个人，险些撞了个满怀。

    “五郎！”

    “是你呀！”相比起不久前，周锦简直换了一个人，神采焕发，换了一身蜀锦袍子，头戴进贤冠，俨然是一副得意郡吏样子，他笑嘻嘻的看了看周异：“怎么了，一脸丧气模样？办事不力被少将军骂了？你别在意，他这人我知道，忘性大，什么事情不会往心里去的！你看我和他那么大的旧怨，现在不也好好的？”

    “不是的！”周异摇了摇头：“少将军没有责怪我！”

    “那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周锦好奇的问道：“这局面你还不高兴？算了，晚上没事和我一起去乐呵乐呵，好酒，好肉，好女人，现在轮到咱们得势了，谁都求着咱们呢！”

    “我没有不高兴！”周异摇了摇头：“我只是有点奇怪！”

    “奇怪什么？”

    “我刚刚向少将军进谏，说他现在只是个杂号校尉，不足以壮声望，不如先假称庐江太守，反正以他的功绩，这个官职也就是时间的问题！可是他拒绝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周锦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突然笑了起来：“我明白了，这样吧，我先去见少将军，等事情办完了咱们兄弟俩去找个地方喝一杯，和你说说你就明白了！你在这里等会，别走呀！”说罢，他就快步向里面走去。

    片刻后，周锦就出来了，他带着周异在外面找了个半掩门，熟练的推门进去，大声大气的说：“快上酒上肉，我兄弟今天来了，一同喝一杯！”

    门内应了一声，便出来一个貌美妇人，先向周异敛衽拜了拜，娇声娇气的道了声好，便进去准备酒肴了。周锦拉着周异坐下，笑道：“这女人没了丈夫，在这世道就是块肉，谁都想来咬一口，有了我在，至少能有个安生。兄弟你也别太正经了，咱们现在也是当兵吃粮了，刀剑可没眼睛，说不定哪天就没了，得意一日便一日啊！”

    说话间，那女子已经拿着酒壶碗筷出来了，在几案上倒酒摆放碗筷。周异眼睛瞥了一眼，只见那女子眼角已经有了细微的皱纹，看来应该有三十了，只是天生肤白，又眉眼秀美，自己方才竟然没看出来。

    “不错吧！”周锦见周异打量那女子，不但不恼，反倒炫耀道：“这女人年纪大点好，会疼人，反正又不是明媒正娶，拿来那么多讲究，你要是喜欢，我替你物色物色？什么样的都有，包你满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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