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层浪。

随着皇后娘娘话落，房中空气顿时一滞。

贤妃为了贵妃之位汲汲营营，皇后娘娘为了能让她平安生产，已经给了她天大的许诺。

相信有了晋位的念头吊着，贤妃还能再坚持一阵。

稳婆如释重负，脸上也带了笑，赶忙替贤妃谢恩，脚步轻快的回了产房，打算告诉贤妃是个好消息。

果不其然，嘴中含了参片的贤妃在听到皇后娘娘的应允，整个人比刚刚精神了许多，不知道哪里迸发出了一股力气，一鼓作气将孩子生了下来。

天光破晓之时，产房内婴啼声响起。

皇后娘娘悬着的心重重放下，挺直的脊背稍稍放松了些，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带到稳婆将公主带出来，皇后娘娘更是笑颜如花，眼中的慈爱挡都挡不住。

公主好，公主好啊！

“赏，重赏！”

皇后娘娘一高兴，赏赐也是毫不吝啬，漪澜宫内的宫人们都得赏，口中的吉祥话说个不停。

不仅皇后娘娘安心，其他嫔妃也安心，只是个公主而已，皇上的长子还未诞下，她们都有机会。

一时间，新出生的公主众星捧月，嫔妃们看她的眼中皆是和善。

沈寄欢随大流说了几句好听话，疑惑的目光看向如梦，眼中的不解挡都挡不住。

如梦依旧神色如常，给了沈寄欢一个安抚的眼神，这才上前也跟着夸了公主两句。

公主刚刚出生，不能见太多风，于是只在皇后娘娘怀中抱了抱，便被稳婆抱了下去。

彼时，产房中的贤妃已经收拾妥当了。

或许是有了贵妃娘娘的名头吊着，即使已经努力了一夜，身子即将脱力，贤妃依旧不肯休息，非要将满宫嫔妃都请进来。

皇后娘娘只是口头答应要给她晋贵妃，今日若是不将此事定下来，她睡觉都不会安稳！

芙蕖跟了贤妃多年，最是知道贤妃对贵妃之位的执念，纠结几番后没有再劝，而是顺着贤妃的意思出来请人。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各位小主。”芙蕖面带喜意的出门，先是朝着皇后娘娘福了福身，又朝着身后的嫔妃们福了福身。

待到皇后娘娘叫起，芙蕖才道：“贤妃娘娘感念皇后娘娘的陪伴，特邀皇后娘娘和各位小主进房一叙。”

贤妃心里打的什么小算盘，在座的嫔妃有一个算一个，看的都十分清楚。

可她们看破不说破，脸上都端着无懈可击的笑，目光看向皇后娘娘，仿佛在等待皇后娘娘觉得。

贤妃既然邀请了，皇后娘娘自然不会拒绝，颔首道：“难为她有这个心了，带路吧。”

芙蕖又福了福身，引着嫔妃们进了寝房。

因着昨夜下雪的原因，屋内没有开窗，虽然已经熏了香，但还有丝丝缕缕的血腥味萦绕在鼻尖。

沈寄欢屏气凝神，跟着众人进门，眼睛好奇的往床上的贤妃身上看。

她幼时在村里看过妇人生产，虽然叫声也是凄厉，但都没有贤妃这般艰难。

至于后来……

先帝年纪太大，自她入宫后，宫中再未有过婴啼声传出，所以沈寄欢不知道宫中嫔妃生产是什么样的。

不过看贤妃熬了一夜，双目无神的模样，生产当真是九死一生，艰难极了。

“你辛苦了。”皇后娘娘坐在贤妃床旁，拉着她的手拍了拍，温和又宽容道：“本宫说话算数，待你出了月子，便求皇上下旨晋你为贵妃。”

贤妃让皇后娘娘进门为的就是这个，眼见着皇后娘娘这么上道，贤妃脸上终是扬起了发自内心的笑。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能为皇上绵延子嗣，臣妾不觉得辛苦。”

得到了皇后娘娘的允诺，贤妃只觉得如释重负，疲惫感随之来的如同山洪海啸一般铺天盖地。

眼看着贤妃神色有异，皇后娘娘也没多待，又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好好养着，等出了月子，想要的什么都会有。”

语罢，皇后娘娘起身带头离开。

嫔妃们紧随其后。

沈寄欢位份不高，几乎走在最后头，还没有踏出殿门，便听见寝房中稳婆的尖叫声响起。

“天呐！”

“贤妃娘娘血崩了！”

事发突然，众人一时间都懵了，本能的停住脚步，将目光看向后宫之主的皇后娘娘身上。

皇后娘娘悠悠叹了一声，再次折返回殿中，有条不紊的将命令吩咐下去。

“青墨，快去请太医。”

“青黛，快去坤宁宫取药。”

“青蔓，快去请皇上。”

若是贤妃真熬不过去这一关，总该让她见到皇上最后一面。

随着皇后娘娘的吩咐，宫人们各司其职，原本乱成一团的漪澜宫渐渐安静下来。

沈寄欢站在人群后，杏眼微微眯起，眼中闪着锐利的光，透过人群的间隙将目光看向贤妃的寝房。

这一天，她终于等到了。

可能是生产耗费了太多精力，就算是口中含着老参，补药一碗一碗的灌下去，依旧没能阻止贤妃生命的流逝。

没等到皇上到来，贤妃便先因失血过多脸色逐渐苍白，最终没了呼吸。

不远处的耳房中，婴啼声阵阵响起，而她们面前的寝房中，只有芙蕖等宫女淅淅沥沥的哭声。

大喜变大悲，不外乎如此。

听着耳边传来的阵阵婴啼声，皇后娘娘眼中闪过悲悯之色，招来身旁唯一仅剩的青枝吩咐道：“你去看着公主，记住，要寸步不离！”

贤妃已经出事了，公主绝对不能再出什么事，否则就是她这个皇后的失职！

青枝能跟在皇后娘娘身边，自然懂得轻重缓急，闻言朝着皇后娘娘重重点了点头，随即脚步匆匆的去了耳房。

回首看着站在身后神色仓皇的嫔妃们，皇后娘娘悠悠叹了口气，但也没时间安抚她们，只得道：

“在这里熬了一夜，你们也辛苦了，便先去偏殿喝口茶好好歇歇，余下的等着皇上回来定夺。”

主殿的气氛太过凝重，嫔妃们也确实待不下去，闻言如蒙大赦，忙不迭地点头应声，脚步匆匆随着宫女的引路去了偏殿。

人群中，沈寄欢的目光与如梦精准碰上，随后又泰然自若的移开，仿佛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对视。

可在两人眼底深处，却是难得一致的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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