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皇帝看向陈太医问：“贤妃的胎可还好？”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出来，陈太医口中的话就像被开了闸的洪水，根本止不住。

他鞠了一把辛酸泪，滔滔不绝的向皇帝诉说贤妃保胎的艰难，自己的艰辛，最后又将贤妃赏赐的荷包举过头顶。

“微臣苦心钻研数载，但奈何医术有限，未能保龙胎安稳，对于贤妃娘娘的赏赐实在受之有愧。”

这是在向皇帝表忠心，也是在借机将贤妃身体真正的情况告知皇帝。

对于这种情况，皇帝也是无奈，只能让陈太医把荷包收了，又留下一句：“爱卿尽力便可。”

得了皇帝的金口玉言，陈太医心里这才安稳，出了承乾殿后昂首挺胸的回了太医院。

只可惜贤妃这胎就算用尽了方法与手段，最终还是没熬过八个月。

清辉弥漫，夜色微凉。

冬日的第一场雪在夜幕中悄然落下。

西偏殿熄灯不过半个时辰，染冬便脚步匆匆的入内，动作利落地点燃烛火。

颂夏则是走到床榻旁，轻轻晃了晃沈寄欢的身子，小声呼唤道：“小主，醒醒。”

沈寄欢刚刚入睡不久，睡得还不算熟，闻言迷茫的睁开眼睛问：“怎么了？”

颂夏接下来的话当即惊的沈寄欢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贤妃发动了！”

除了已经殁了的周美人，贤妃是宫中唯一怀孕的嫔妃。

她这一胎不仅皇上和皇后娘娘看重，就连在云台山礼佛的太后娘娘都颇为关注，隔三差五便会送书信回宫慰问。

眼下贤妃刚刚发动，消息立刻传的后宫皆知，她们于情于理都要去探望一番。

于是沈寄欢想也不想地翻身下榻，吩咐道：“快服侍我更衣，只把头发挽起便是，不用上妆了。”

今夜皇上的关注点恐怕都在贤妃娘娘身上，她们这些当绿叶的无论怎样装扮都抢不走贤妃娘娘的风光。

颂夏原本还想劝诫一番，见沈寄欢这么拎得清，心中一直觉得欣慰，连忙服侍沈寄欢更衣出门。

一行人出了西偏殿，刚好与行色匆匆的虞婕妤碰上。

虞婕妤快步上前拉住沈寄欢的手道：“有什么话稍后再说，咱们快些去漪澜宫，别落后了旁人。”

沈寄欢亦是重重点头，与虞婕妤互相搀扶着，踏过风雪前往漪澜宫。

重华宫和漪澜宫离的不远不近，只不过路上飘雪，有些减慢了走路的速度。

沈寄欢和虞婕妤到时，人都来的差不多了，只有皇上和皇后娘娘以及淑妃未至。

悄悄与角落里的许宝林对视一眼，得了许宝林一个肯定的点头，沈寄欢心中稍稍稳妥，随虞婕妤一起去了角落。

少倾，皇后娘娘和淑妃来了。

片刻后，皇上也到了。

贤妃痛苦的嘶吼声适时响起，凄厉的叫声从寝房中一声声传出，仿佛被折了翼的鸟鹊。

耳边是贤妃凄厉的叫声，不远处是自己恨不得手刃的仇人，沈寄欢缓缓低下头，垂下的眼眸中神色莫辨。

这是宫中的第一个孩子，不论是皇上还是皇后娘娘都没有什么经验，只能紧张的在原地踱步。

看着产婆进进出出，听着贤妃凄厉的喊叫声声不止，皇帝的焦虑显而易见，眉毛都皱成了川字型。

“刘兴忠！”

“奴才在。”刘兴忠小跑的皇帝身旁。

皇帝高声问：“太医怎么说？”

一时间，宫妃们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刘兴忠身上。

她们也好奇太医要怎么说。

刘兴忠纵然伺候皇帝多年，可被这么多探究的目光看着，多少还是有些不习惯，于是乎腰弯的更低了。

他道：“贤妃娘娘这胎本就艰难，胎位好像也有些不正，稳婆正在里头努力着。太医们正在商量着开方，或许还需要施针改变胎位。”

胎位不正都不是什么好事。

可皇帝即使富有四海，在女子生子时却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道：“让他们快一些，让贤妃少受些苦楚。”

到底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虽然怀相不怎么好，但也安安稳稳地长到了这么大，皇帝非常期待与他见面。

刘兴忠赶忙应是，亲自去了前头和太医们宣皇帝口谕。

一碗碗汤药如流水般的送进去，只可惜并没有什么大用，寝房内贤妃的叫声依旧凄厉，可声音却是可闻的越来越弱。

渐渐的，天空泛起鱼肚白，贤妃的声音也变得沙哑，甚至有些轻不可闻。

大家都熬了一宿，神色皆有些萎靡。

眼看着到了皇帝上朝的时候，皇后娘娘抚了抚手腕上的琉璃玉镯，下定决心般的起身走到皇帝身旁，低声道：

“贤妃妹妹这儿恐怕还要等上一阵子，臣妾会一直在这里守着，皇上不如先回去休息一番？”

皇帝虽然担忧贤妃，可朝政更为重要，见皇后娘娘如此善解人意，皇帝欣慰地拉起她的手拍了拍。

“也好，这里就交给你了。”

皇后娘娘笑的温柔，面上是一派的端庄大气，“臣妾定会竭尽全力。”

皇帝闻言紧紧攥住皇后娘娘的手，又深深看了一眼贤妃的寝房，这才转身离去。

随着皇上的离去，房中的嫔妃们明显松快了许多，私语声也渐渐响起。

只不过皇后娘娘一个眼神扫过去，嫔妃们便立刻识趣的闭嘴，房中重新归于宁静。

又过了许久，久到都快听不到贤妃的声音了，稳婆这才满脸慌张的跑了出来，跪在皇后娘娘面前道：“贤妃娘娘有些力竭，怕是不好了，不知皇后娘娘保大还是保小？”

保大还是保小，这是一个千古问题。

无论决定保哪一个，几乎都会受埋怨。

皇后娘娘不想为了贤妃受这个埋怨，于是看向稳婆的眼底淬了三分寒霜，掷地有声道：“不论大小，本宫都要保！”

紧接着，皇后娘娘将目光看向身旁的青黛，吩咐道：“你去将本宫早就准备好的百年老参来了，切了片给贤妃含着，让她再有些力气。”

青黛当即应声，转身离开。

皇后娘娘又将目光看向稳婆，一字一句道：“你去和贤妃说，她若是能平安生产，本宫做主给她晋位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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