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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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堂内落针可闻,连窗外的鸟鸣似乎都识趣地噤了声,只剩下陆北顾自己胸腔里那颗心,擂鼓般重重撞击着肋骨。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念头第一时间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毕竟当初县试结束之后,跟朱南星等人闲聊的时候,淯井监僚人叛乱的血腥传闻还在依稀在他耳畔回响呢。
焚掠村寨,劫杀官吏,呼啸山林.那是不折不扣的险恶之地!
他才刚刚熬过州试,前途正铺开一条看似光明的进士之路,何苦去趟这浑水?一个不慎,莫说前程,怕是性命都要折在里面。
冷汗,无声无息地从额角渗出,沿着鬓角滑落,带来一丝冰冷的痒意,瞬间浸透了方才匆忙换上的襕衫。
不能去!一个声音在心底嘶喊。
安坐州学,等待发榜,这才是稳妥之道!
然而,另一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意识里。
那篇《御夏策》,那份《论川关盐钞法试行事疏》,是他亲手递上去的敲门砖!
是他费尽心机,将自己后世所知的知识,揉合进这个时代所能理解的框架,才搏来的机会。
范祥能如此快马加鞭亲临泸州,直奔淯井监,其根源,不正是他陆北顾在张方平面前画下的那张蓝图吗?
此刻若退缩了,无异于亲手将那扇刚刚撬开一道缝隙的大门关上!
他在张相公那里,将彻底被打上“纸上谈兵”、“畏首畏尾”甚至“言过其实”的烙印!
日后,谁还会信他陆北顾的“方略”?谁还会给他第二次机会?这大宋朝堂,人才济济,缺的从来不是想法,而是敢于任事、能够任事之人!
范祥那句“待着无事,便随我们同去吧”,看似随意,实则是试探,是考验。
考验他陆北顾,是否真有那份担当,那份与他纸上谈兵的“方略”相匹配的胆魄!
若连在官兵护卫下,跟随一位朝廷重臣去实地勘察的勇气都没有,他凭什么让张方平、让眼前这位眼神如刀的范祥相信,他的盐法改良能解决大宋的问题?凭什么让他们去大力举荐提拔自己?
他陆北顾,一个知晓历史大势的穿越者,难道真要做一个只会在书斋里指点江山、见血就软的懦夫?范祥一个年过五旬的老者尚且敢去,他有何脸面推脱?
厅堂内的空气粘稠得几乎令人窒息。
范祥的手指依旧在檀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那“笃、笃”的轻响,每一次都精准地敲在陆北顾紧绷的神经上。
刘知州坐在侧位,目光在范祥与陆北顾之间悄然逡巡,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大概也在好奇,这个此前在水灾中挺身而出的年轻生员,究竟会作何选择。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数倍,每一息的沉默都如同重锤。
陆北顾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轰鸣,能感觉到喉头的干涩与吞咽口水的艰难。
他强迫自己抬起眼,迎向范祥那深不见底、却又锐利如实质的目光。
那目光里,没有催促,没有不耐,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等待。
他仿佛在说:选择吧,年轻人,让我看看你的成色。
陆北顾深吸一口气,他站起身,动作甚至因为紧绷的神经而显得有些僵硬,朝着主位上的范祥,深深一揖到底。
他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甚至有斩钉截铁之感。
“学生陆北顾,愿随范公同往淯井监,一窥究竟!”
“好。”范祥只应了一个字,目光在陆北顾绷紧的脸上停留一瞬,随即转向刘用,“刘知州,烦请让梁都监点齐兵马,即刻出发。”
“放心,已安排妥当。”刘用连忙应道。
随后,刘用看着陆北顾,也是诚心夸赞道:“此前敢在水灾中挺身而出,那时候我就觉得你这年轻人真真是少年英杰,如今又见胆魄,看来我确实没看错人。”
陆北顾这时候感觉脑袋有点嗡嗡的,只是囫囵应了两句,具体说了什么,他甚至都转头就忘了。
怕吗?当然怕!
做出了这个抉择,不代表他不怕。
他不是个天生向往冒险的勇者,他只是个没见过血的读书人。
但君子论迹不论心,正如他在此前水灾时所作的事情一样.他当然可以选择事不关己躲起来,但他没有。
或许,一边害怕,一边去做,这才是正常人的勇敢。
州衙的喧嚣被迅速甩在身后。
身材魁梧、面庞黝黑的梁都监,带着五百名泸州驻泊禁军在东门外的军营门口整装待命。
而这些军士并非陆北顾想象中衣甲鲜明、士气高昂的精锐,而是典型的宋代地方驻泊禁军,身着半旧的袍子,外罩皮甲,头戴皮笠子,弓弩手背负弓弩、箭囊,其余人则手提盾牌或长枪、长斧,腰悬腰刀或骨朵之类的短兵器。
队伍中夹杂着十几辆装载辎重的驴车,以及少数几名骑着矮马穿着扎甲的军官。
整个队伍透着一股风尘仆仆的剽悍和长期戍边的沉郁混杂出的奇怪气质。
他们就这么沉默地矗立在初秋微凉的晨光里,只有马匹偶尔打着响鼻,军官甲叶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披甲率高,但绝大多数都是皮甲,铁甲非常少.是因为军备不足还是川南的山地作战环境不适合铁甲?”陆北顾心里浮现出了疑问。
他被安排在范祥乘坐的马车里,马车很简朴,毫无奢靡之气。
梁都监策马在前方引路,整个队伍如同一股沉默的铁流,在码头坐船渡过长江后,一头扎进了泸州南部的莽莽群山。
甫一入山,景象便迥然不同。
蜿蜒的山路如同被巨斧劈开,只能在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中艰难穿行。
参天古木虬枝盘结,浓密的树冠几乎遮蔽了天空,只在缝隙间漏下斑驳破碎的光影,林间藤蔓如巨蟒般缠绕,巨大的榕气根垂落,形成一道道自然门户。
空气变得湿润而沉重,弥漫着浓郁的腐殖土气息、草木的清香,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深山老林的原始腥气。
随着路程的拉长,脚下的路越来越窄,越来越崎岖,碎石嶙峋,泥泞湿滑。
车轮在颠簸中发出“吱嘎”的异响,马蹄踏在松软的腐叶上,声音沉闷。
军士们沉重的脚步声、盾牌和甲胄碰撞的哗啦声、粗重的呼吸声,成了这幽深山林中唯一的,带着强烈压迫感的人间声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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