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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熟人


一首行书七言律,唐代张祜的《题金陵渡》。

    看字先看纸。

    乍一眼,感觉一般:纸不白,且泛灰,有一股放了好多的年的陈旧气息。

    但墨迹却很清晰,乌黑如漆,无漶无漫。

    一般人看到这里,下意识的会以为用的是旧纸新墨,或是纸做过旧,当即就会把这幅作品判定为仿品。

    其实这是为防虫,用荩草浸渍+明矾媒染后的效果:原纸呈牙白色,隐泛青灰。因年代日久纸张老化,白色消褪,青灰渐深,就会呈现这种泛灰的陈旧色。

    在清代,用荩草染色纸类只有六种:宫廷开化纸、扬州罗纹纸、仿宋金粟笺、宫廷磁青纸、仿宣德贡笺、泾县玉版宣。

    这六种都是贡纸,其余或掺橡粟,或掺黄檗,或用靓蓝打底,或掺云母粉,唯有扬州罗纹纸掺明矾,经老化后呈现这种独特的青灰色。

    再看罗纹,纵向布列,细如发丝,不多不少,一公分内刚好九道。且透光呈波浪形,就如珠帘一般。

    这是乾隆九年时,扬州汪近圣制墨坊改良后的帘纹工艺,正好符合扬州罗纹纸鼎盛时期的特征。

    郑板桥六十一岁时辞官,后客居扬州,然后才有了“扬州八怪”。由此,至少出处和时间都能对得上。

    看完字,再看墨。既黑且亮,字迹边缘齐整,既没有褪色,字与纸之间也没有晕散的现象。

    这在存放两百年以上的书画作品中,是极少见的现象。

    因为墨也会老化,随着年代日久,墨层会脱胶龟裂,墨粒会粉化剥落。因受潮,或空气PH浓度影响,碳元素会顺着纸纤维向周边扩散。

    所以大部分的古代字画墨迹,都会泛灰、变浅,并给人一种墨从字里渗出来的视觉感。

    但这一件却不是,怎么看,都像是写上去不久。

    基于此,判定这件为仿品的理由,好像又多了一条?

    其实不然,这是郑板桥晚年时自己配的墨,自称“板桥墨”:古窑烟炱+麝香,胶用鱼鳔熬制。

    所谓的古窑烟炱,即砖窑、瓦窑、瓷窑等烟囱壁上的煤烟团,炭粒中吸附的二氧化硫、氮氧化物的比例相当高。

    亲油,厌水,既不溶于水,也不溶于酸和碱,不管是受潮,还是保存环境PH值发生变化,对它的影响都不大。

    其次,郑板桥用鱼鳔胶替代了传统的牛皮胶,墨锭硬度墨分子吸附能力提升了百分之四十以上。再放两百年,也不会出现墨层脱胶、墨粒剥落的现象。

    所以这字才看着这么新。

    然后再看印:《俗吏》,朱文。《二十年前旧板桥》朱文,《郑燮印》白文。

    前两方还好,特别是最后一方白文印:四边微内弧,郑板桥三十多方印中,具有这种特征的只有两方。

    包括印泥也对:朱砂调蓖麻油,老化后泛紫光。

    最后再看字:逆锋起笔,中锋疾行,戛然提笔。

    捺笔如刀劈浪涌,收笔骤停留白,横画如断木,末端露锋芒。字间游丝如发,断连交替。

    都不用回忆郑板桥的书法特点,和旁边那幅做一下对比,高下立判。

    至此,林思成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郑板桥晚年时书法变法期的真迹。

    更有意思的是,画心正中盖中一方隐章,大约类似于现代的钢印。但没那么深,相当浅,不仔细看不出来。

    如果蘸上印泥,盖出来后长这样:

    乍一看,不伦不类,不明所以。但很少人知道,这是代表苏州园林花形窗的花窗章。

    前世,这种印章林思成见过两方,都用做古籍字画的鉴藏章,一方在苏州博物馆,一方在苏州文物商店。

    等于这方章,把最后的百分之一的不确定性也给补上了。

    再看估价:十二万到十五万?

    林思成倍感古怪:从来没想过,在拍卖会上也能捡漏?

    他没让叶安宁记,只是看了一下编号。

    续续往下看:文征明的扇面《江边闲话图》。纸本立轴《松林飞泉图》,以及一篇隶书陶诗。

    还有祝允明的草书李白诗卷,草书七言诗,及一幅唐寅的松阴高士图。

    并沈周、八大山人、王铎,蓝瑛……明代名家的字画作品,差不多都有。董其昌的更多:有诗,有画,有字帖,大大小小十几幅。

    估价一言难尽:从几万到两千多万,多少钱的都有。

    看赵大和赵二两眼放光,跃跃欲试,林思成趁机给两个徒弟上思想教育课:

    “以后到这样的地方,可以看,遇到价格不高的,也可以试着收一两件,就当交学费了。但记住,千万别贪。”

    两兄弟使劲点头,但林思成一看就知道,这俩压根没听明白。

    林思成叹了一口气:“回去翻翻拍卖法!”

    贪不贪心和拍卖法有什么关系?

    两兄弟不明所以,看了看自家爹。

    赵修能瞪着眼睛:俩蠢货。

    《拍卖法》规定,只要有明确声明,拍卖行就可免除所有真伪责任。

    打个比方:只要他在宣传图册或声明中写了“不对拍卖物品的质量、瑕疵等承担保证责任”之类的话,哪怕只值几毛钱的东西最后拍到了上亿,也和拍卖行没关系。

    就像之前那幅郑板桥的《竹石图》,买主为什么破罐子破摔?因为打官司打不赢,着实没招了。

    严格来说,其实并不是民间守旧,抱着老规矩不放,哪怕是在法律层面,基本遵循的还是“卖定离手”的交易原则。

    林思成解释了一下,两兄弟恍然大悟。

    几人继续往前,到了近、现代书画区。

    这一块名家更多:傅抱石、吴昌硕、梁启超、于右任、章炳麟、孙中山、宋美龄、郭沫若、周作人……等等等等。

    张大千的山水、齐白石的虾、徐悲鸿的马,估价才几万块?

    再看东西,林思成止不住的撇嘴。

    所以从某种角度而言,所谓的顶级拍卖会,和古玩市场里的地摊没太大的区别。

    好东西有没有?

    有。

    但首先,你得有眼力。

    暗暗转念,林思成如走马观花。脚下基本不停,大致都是捎带着扫两眼。

    走着走着,他又一停。

    三位当代名家:潘天寿,李可染,黄宾虹。

    这三位有多有名?

    大会堂挂有这三位的作品。一旦有作品上拍,动辄就是上亿,成交价几千万的一大堆。

    但那是2011年以后,红色题材作品突然爆火,且一年比一年火,几乎一年能翻三五倍。

    等到2018年以后,这三位凡是上拍的作品,少有下过两千万的。

    但现在,这三位的名气都只算一般:最高的潘天寿,每平尺才二十万左右。李可染居中,十五万,黄宾虹最低,八万。

    再看墙上,三位的作品大大小小十来幅,质量都不差。

    潘天寿的《鳜鱼图》,《墨雀图》,李可染的《牧归图》,黄宾虹的《春山着书》。

    这几幅都是小品,半平尺到两平尺之间,估价都不高,几万到十几万。

    最低的是黄宾虹的一幅《鸡冠石》,估价两万到三万。

    过个七八年,少说也在五百万以上,什么行业能有这么高的利润?

    还有几幅三四尺的立轴,估价最高的也才四十五万。

    林思成大致算了算:按估价,这十来幅差不多两百万就够。算宽裕点,如果全拍下来,应该不会超过三百万。

    放到2015年以后,起步三个亿。

    就感觉,跟捡钱一样?

    哪怕修复中心还在起步阶段,每天花的钱如流水一般。也更说不定,再搞几个像BTA的专利,赚的可能比这个更快、更多。

    但林思成依旧心痒难耐: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先拍了再说。

    并没有刻意的记,只是稍做停留,辩了辩真伪。

    都是真迹……

    就如这样,整个转了一圈,所有的作品全看了一遍。

    赵修能记了两幅画,三幅字,王齐志记了一本明代刻本,叶安宁记的最多,小本子上写满了五六页。

    临近中午,几人没出酒店,在楼上订了一桌。

    没瓷器,也没铜器,赵修能和王齐志的兴趣都不大。

    这是拍卖会,不可能叭叭叭的讲课,林思成就没让赵大赵二跟着。

    差不多两点半,叶安宁催着他下了楼。

    西画没什么看头,雕塑、奇石类的受众也不多,两人没犹豫,直接进了文房专场。

    本本上记了三十多件,就算十一之一的概率,也能碰到三四件,叶安宁也不着急,两人边看边闲扯。

    “去山西三个月,你没回过一次西京。回来后一个月,就回家拿了一次衣服,连饭都没顾上吃?”

    “阿姨说,她养了个白眼狼!”

    林思成不以为意:“我妈也是可以,给你打电话骂我?”

    “哪是打电话?五一的时候,我和舅妈和阿姨,一块去华清池泡温泉。六一的时候我们带着有坚,和江阿姨一块吃的饭。端午,正好舅舅回来,林叔叔和林教授全被舅舅灌醉了。”

    不知不觉,过了好几个节?

    自己不在,两家还走动的挺频繁?

    林思成不以为意:“这次回西京,肯定回家。如果有时间,咱们一块吃饭。”

    一听“如果”就知道,就算回了西京,林思成肯定也忙的脚不沾地。

    “林思成,为什么要这么赶?”

    林思成叹了口气:“时间不等人!”

    就像这次,如果不是他速度够快,如果不是王齐志连哄带骗,把本来到山西考察指导的吴晖哄到西京,运城那边早把固镇遗址给掘开了。

    到那时候,既便他能证实河津瓷与影青瓷、甜白釉、成化斗彩之间的关联性,影响力和代表性也要降好几个层次。

    但像现在:发掘、研究一体,到时候一旦公布,绝对能让研究中心一炮而红。

    所谓过了这个村,哪有这个店?

    边走边聊,不知不觉转了一圈。叶安宁才发现,两人什么东西都没看。

    在柜里瞅了两眼,她眼睛一亮:“林思成,你看!”

    林思成回过头:咦,澄泥砚?

    哦不……全是砚!

    从他们站在这儿往两头,全是砚台:玉砚、石砚、铜砚、瓷砚。

    各式各样,琳琅满目。

    再看眼前这一方:

    砚体硕大,砚面平坦,砚背琢覆手,配包铜瘿木砚盒。

    砚额浮雕云龙纹,长须飘逸,腾云驾雾,威武有力。

    砚色青中泛黄,古朴文雅。雕工精琢细磨,细腻写实,烧制工艺恰到好处。造型雅志,雄健且不失肃穆。

    即便在巅峰时期的清代澄泥砚中,这一方也能称得上上品中的上品。

    但估价才三到五万?

    仔细再看,砚侧刻着一方印铭:绛云楼。

    林思成顿然明了:这是明末清初文学家钱谦益与柳如是的居所兼藏书楼。

    如果没有“水太凉”,“头皮痒”,凭他明末诗坛盟主,东林党领袖的身份,这尊砚能翻四五番。

    如果当时毅然绝然的投了河,他就是文天祥第二。别说三万,翻一百倍,这砚台估计都有人要。

    当然,既便如此,也不至于才三万,这方砚七八万还是值的,流拍是别想了。

    叶安宁又指指旁边的一方:“看看这个?”

    林思成瞅了瞅:红丝石,黻文砚?

    所谓的黻文,指的是砚台四周那一圈已经被磨的看不清的方齿型纹饰。砚很旧,比钱益谦那一方要旧很多,铭文也极多,全是名家:

    坚则坚然不顽,晓岚铭。

    晓岚爱余黻文砚,因赠之,而我以铭曰:石理缜密石骨刚,赠都御史写奏章,此翁此砚真相当。壬子二月,石庵。印文:墉

    只凭这两句就能知道:这是纪晓岚的藏印,后来送给了刘墉。

    之后,还有乾隆晚期兵部主事蒋师爚、乾隆晚期平南知县,画家、篆刻家桂馥,以及扬州知府,同为画家和篆刻家伊秉受的题诗和留铭。

    仔细一回忆,林思成也想了起来: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砚谱》中,就录有这方砚。

    东西肯定是真的,再看估价:无底价起拍。

    林思成“呵”的一声:“别想了,就凭纪晓岚和刘墉这两个名字,这方砚都能拍个五六十万。”

    叶安宁言听计从,又往旁边一指:“这一方呢?”

    林思成瞅了一眼,心中生出一丝古怪:哈,又是乾隆,转个弯就能碰到?

    而且是两方:一方为砚,一方为墨。

    铭文极多,铭印只有两方,均为乾隆御铭:乾、隆。

    砚与墨的一侧各铭有一行小字:乾隆三十年造,臣征瑞恭进。

    这人在正经史料中记载的不多,但清宫档、宫廷类史料中的篇幅却极多:

    历任江宁织造、淮安关监督、粤海关监督等要职,极受乾隆信任,干的全是为宫中采办的差事。

    油水不可谓不厚,但征瑞动不动就亏空,关键的是,并非是他贪污挪用,全是他想法太多,太有个性而造成的亏空。

    乾隆气他不听话,隔三岔五就抄他家,光内务府记载的,乾隆从他家里抄回来的重归宫廷的御赐品,就有八十五件。

    后来,乾隆派他接待英国马戛尔尼使团,为了逼着让英国使臣上朝时三拜九叩,他把使臣团关起来训了一周。

    还要求礼品上必须写“英吉利贡品”,英国人坚持不写,他就派人自己改。还把英舰的军旗全部换成“贡船”。

    要不是下面的人怕受连累,偷偷上折子给乾隆告状,差点就闹出外交事件。

    既便如此,乾隆也只是下旨,骂了他一句“糊涂不晓事”……

    再看标签,有专门的说明:此砚与前一方陈端友太平有象端砚得自同一藏家。1948年,藏家举家外迁,物随主游,在海外历六十年。一墨一砚,同形质异,甚为难得。

    陈端友是海派砚雕祖师,这个林思成知道,但太平有象印,他着实没印象。至于被谁收藏过,就更不知道了。

    但既然说明里提了,为什么不直接写名字?

    其次,字不对,格式也不对。如果是乾隆御铭,应该会有时间,也不会把这四个字直接刻上面。

    最关键的是,太新:砚新,墨也新,铭文更新。金光锃亮,灼灼生光,不太像是递藏有序,珍藏了两百多年的东西。

    如果说是刚从沙坑之类的古墓里挖出来的,倒有几分可能。

    再看价格:三十五到四十五万?

    林思成摇摇头:“价格有点高!”

    叶安宁秒懂,又指指旁边:“这个怎么样?”

    林思成看了一眼:一方鳝鱼黄的澄泥海棠砚,配了一口木制手提盒。

    砚挺旧,盒子也挺旧,砚铭文:海棠砚亦古,击之金玉声。受墨又益毫,余龄虽是矣。痴翁。

    砚盒铭文:明痴翁海棠研,俞樾。印:曲园叟。

    林思成仔细的看,好一会才直起腰。

    痴翁指的是明代画家,沈周挚友徐端本,史料中记载的不多。

    但俞樾极有名,道光三十年进士。历任翰林院编修、河南学政。晚年主讲杭州诂经精舍,章太炎、吴昌硕等皆从其学,一代经学宗师。

    估价倒是不高:盒子加砚台,才四万到六万。

    盒子倒是对,但砚不对,十有八九是根据这口手提盒,后来仿造的。

    仅凭目测,林思成推断,应该是咸丰到光绪左右……

    大致无误,他又摇了一下头:“太贵了!”

    话音将落,“噗嗤”的一下,旁边传来笑声。

    两人下意识的回过头:一男一女,男的三十左右,西装革履。女的二十五六,长的挺漂亮,一身晚礼裙。

    女的忍着笑意,抬起手摇了摇:“安宁!”

    说着,又打量了一下林思成:“你从哪骗的小奶狗?”

    叶安宁翻了个白眼:“那你旁边算什么,老土狗?”

    女人怔了一下,旁边的男人脸都黑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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