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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7章 谣言之毒与宿命赌局


“权力并不畏惧谎言,而是畏惧那些把谎言当作真实来相信的人。”

    “在剧本之外,那些操盘命运者,从未离席。”

    ——《卡尔克萨·赌徒之书》

    薄雾尚未散尽,中央广场便已竖起了十数根粗重的绞刑柱。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石板与焦肉混合的气味,红衣的审判修士列队肃立,圣母教会的旗帜在微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只即将下口的食腐秃鹫。

    广场四周,数千名市民被军队驱赶着围拢过来。

    人群寂静如死水,不时传来婴儿啼哭与压抑的抽泣。

    那些被推搡着站在前排的老妪与平民青年,眼神中写满了惶恐。

    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为了围观什么——只知道,有人昨夜因为“说错话”被拖走,再未归家。

    随后,审判修士宣读了一纸“罪状”:传播邪教谣言、意图煽动民心、辱及圣母陛下神格……罪名模糊,却字字如刀,将被指控者斩首千遍也不嫌多。

    其中一位是年迈的牧师,曾在旧城区开设一间小型孤儿庇护所。

    他在绞刑柱下嘴唇哆嗦,断断续续说出最后一句:“我……只是说,那书……那本讲黄衣之人的书……不过是戏剧,没人信……”

    回应他的,是粗绳收紧的“咔哒”一声。

    下一刻,他被吊起,高高悬在晨光之下,踢动的双腿抖落出一把锈钥匙——孤儿院的大门钥匙,哐当落地,无人敢拾。

    焚火柱上的三名“异端者”则更惨——教会红衣主教亲自主持了点火仪式,焰光照亮众生,圣典的颂歌在血与油脂中回响。

    “焚而祭之,警以敬神。”

    火光腾起的刹那,有孩童惊叫着逃向母亲怀中,有女人试图奔跑却被士兵钉在原地,

    更多的人只能闭眼强忍,生怕多看一眼就会沦为明日的牺牲品。

    整座城市仿佛屏住了呼吸,在这场权威与恐惧的仪式中麻木沉沦。

    广场远处一角,一名身着灰袍的中年人戴着低檐礼帽,手中折扇轻摇。

    他看着火焰吞噬无辜,嘴角浮出一点淡漠的笑:“这就是女王所谓的信仰秩序?真精彩。”

    在他身旁,一名瘦削青年低声回道:“流言被压下去了。”

    “压下去了?”灰袍人轻哼一声,眯眼看向广场上飞舞的灰烬,“只是被火焰烧出了另一种形状。

    真正的毒,是那些被恐惧压进心里的人,他们不会忘,只是还没说出口。”

    青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敢接话。他隐隐知道,这位先生,便是谣言的制造者之一。

    灰袍人合上扇子,转身离开,只留一句话:

    “让她镇压吧。我们就等着,看她杀多少人后,还能称自己为圣母。”

    这天夜里,阿莱斯顿的天空再度泛起血色霞光。

    命运的筹码,已被悄然押上赌桌。

    皇宫深处,红丝绒帷幔遮蔽的密室中烛火幽暗。

    金色吊灯在天花板上微微晃动,将四周镶嵌的圣母浮雕投下变形扭曲的影子,仿佛信仰本身都在颤抖。

    梅黛丝倚靠在权杖座旁的高椅上,神情冷峻,目光如利刃般穿透了眼前跪伏着的红衣主教。

    “你确定?”她的声音缓慢,压低,却有种令人窒息的威严。

    “属下亲自审问了七名‘传谣者’,每一人都提到——是某本‘关于黄衣之王的戏本’,才让他们开始怀疑王权的正统性。”

    红衣主教双膝跪地,额头已沁出汗珠,“他们不认识彼此,却说出了相似的话。属下判断,这不是偶然,这是……被人引导的流言。”

    “谁的手笔?”

    红衣主教低声:“我们怀疑……是司命。”

    “命运赌徒。”梅黛丝轻轻咀嚼这个称号,声音仿佛毒蛇滑出洞口。

    她缓缓起身,走至密室中央的星盘地图前。

    整个阿莱斯顿王都以浮雕形式呈现在她眼前,贵族府邸、教会礼堂、新闻报社、地下赌场、港口和集市……每一个地点都插着一枚微型黑色棋子。

    她伸出指尖,在地图的边缘轻轻一弹,将其中一枚棋子掷出棋盘。

    “这就是他想动摇的东西。”她淡淡道,“既然他喜赌博,那我就陪他赌一局。”

    红衣主教顿了顿,声音低而急促:“陛下,关于司命的三张秘诡卡……我们大致完成了推测。”

    “说。”

    “他主牌是命运系至高【命运之主】。副卡可能是一张高阶命运系咒具,

    传闻是一副叫《宿命赌徒的挽歌》的扑克牌——能在不触发显性秘咒下操纵胜负趋势,堪称赌局神器。”

    “而第三张……生命系的卡。”他略微犹豫,“我们怀疑,是那位永夜血盟的王女——塞莉安殿下。”

    梅黛丝微微蹙眉,“她?”

    “是的陛下。那女人是血族王族后裔,拥有生命系的血契力量。

    有情报称她从不离司命左右,可能已经成为‘寄托秘诡’,或者是他的赌注本身。”

    “呵。”梅黛丝冷笑,“他竟以同伴为赌具?将一个血姬变成命运的筹码……真够浪漫,真够疯狂。”

    她的声音里没有半点羡慕,只有不屑与隐隐的怒意。

    “如果他押上的是她的命运,那我们只需握住这枚筹码——他这副牌,就不攻自破。”

    红衣主教伏地一拜:“请陛下示下。”

    “告诉教会审判所,开始第二阶段的诱饵布局。”

    她回头望了一眼星盘地图,幽幽道:

    “把他逼出来。我们来赌一把……看看到底是谁在下注,谁在被写进谎言的剧本里。”

    黑石赌场的夜晚永远混沌不明,像是一锅不断翻滚的泥浆,混杂着谎言、欲望和血的味道。

    今夜,某条地下消息悄然流传:一件“失落的高阶命运系秘诡卡牌”将由神秘卖家交付拍卖,交易地点正是此地,以赌之名拍卖其所有权。

    传闻不胫而走,引来大量赌徒与投机客蜂拥而至,整个赌场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空气中多了一份躁动。

    人群一阵骚动中,灰衣银发的司命牵着塞莉安缓缓入场。

    他目光略过赌桌、墙角、天顶,似笑非笑。

    “钩子倒是抛得挺娴熟。”

    他低语,话音刚落,随手将一副磨损斑驳的扑克牌“啪”地掷上最近一桌。

    扑克牌在空中旋转翻面,落地的瞬间带起一阵微不可查的震颤,仿佛周围空气都被那道翻牌的轨迹划出一道命运的裂痕。

    “开桌。”司命淡淡开口,坐下的同时另一只手随意扯过骰盅,

    牌面未翻、骰子未掷,赌场众人已感觉到一股来自未知的压迫感。

    赌局开始,血色迷雾般的狂潮悄然弥漫。

    第一轮,他押小,骰子落三点。

    第二轮,他连下三注逆边,皆中。

    第三轮,一名擅长读唇术的老赌徒正欲猜测司命嘴唇细微动作,

    便看见对方转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猜到了?很好,那你该押输。”

    老赌徒当场慌了,押注反方向,结果还是输了。

    围观者越来越多,惊呼声不断,然而更多人选择坐上赌桌,

    想从这位“命运赌徒”手中搏一线生机——但他们输得连衣服都快没了。

    纸牌、骰子、骨签、秘诡塔罗……无论哪种形式,司命都像在游戏中轻描淡写地掌控结局。

    他每一次发牌、每一次掷骰都如诗,如同神祇在投下命运的锤子。

    桌上的赌金迅速积累成山,金币,银索,乃至一些来历不明的低阶秘诡卡纷纷落入他手。

    “你这是作弊!”一名粗壮赌客拍桌怒吼,“你根本不是在赌,你在操控!”

    “当然,赌,本来就是作弊的游戏。”司命温和地摇头,声音却带着淡漠的寒意,“命运喜欢我,它偏心,这也怪我?”

    他抬手,再度翻出两张牌,一张“红心十”,一张“黑桃十”。

    恍惚之间,竟有细微红光在牌面脉络间游走,像命运在翻页。

    众人脸色大变。

    片刻后,赌场几名高层偷偷后退,有人去通风报信,有人暗中召集打手。

    司命将散落赌桌上的筹码收好,一指桌边那个号称“高阶命运系秘诡卡”的古铜骰盅:“这个,我带走了。”

    “等一下。”赌场主事者脸色僵硬地站起,背后数名彪形大汉缓缓围拢。

    “这东西,可不在你赢得范围内。”

    司命停住脚步,缓缓转身,神情无喜无悲。

    “那你们,是要加注?”

    空气在那一瞬间骤冷。

    ——真正的赌局,这才开始。

    空气凝滞如水银,赌徒们屏息以待。每一个人都清楚,这不是寻常的争执,这是一场血光之灾的前奏。

    赌场主事者眼神一寒,低声一喝:“动手。”

    下一瞬,数名彪形大汉从暗处扑出,刀锋与拳风交织,目标直指司命与那看似柔弱的红眼女子。

    然后,世界寂静了半秒。

    ——半秒之后,腥风骤起。

    只见那名原本挽着司命手臂的女子——塞莉安——缓缓抬头,唇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那一刻,她的双瞳深处绽出猩红幽芒,如深渊映血。空气仿佛忽然沉入冰湖,温度急转直下。

    “狂猎血噬,弑杀吧,塞莉安王女。”司命轻声低语,仿若在夜风中温柔诉情。

    但那是引爆恶梦的咒令。

    红影一闪,塞莉安原地消失。

    “什——”最近的一名打手只来得及吐出半个音节,便瞳孔放大,喉咙处一道血线滑出。

    鲜血喷薄中,他缓缓跪倒,如断线的木偶。

    血光闪现,鲜红轨迹仿佛在空中书写舞蹈的咒文。

    塞莉安身影恍若残像,从敌群中游弋如影,指爪划过即是鲜血怒放。她的衣摆宛如红蝶破茧,随动作飞扬,舞出杀戮与优雅交织的疯狂。

    “她……她是秘诡生命具现?不,不是!她是……她是噬血之……”

    一名秘诡行家尚未说完,便见塞莉安扑至眼前,双手齐下,一爪撕裂护甲,一爪穿透心脏。他的求救声被鲜血噎住,只剩下抽搐的眼神。

    整个赌场大乱,惨叫、奔逃、求饶声交织如恶鬼哭号。

    “放……放她过来,快结阵!”几名教会暗探当即祭出圣徽、银链、净化护符,试图结成简陋圣光结界拦住这名“血魔姬”。

    “对不起。”司命轻轻一笑,在他们启动之前,

    伸指轻弹,命运扑克牌翻飞而起,一张【死之塔】缓缓在半空翻转、坠落。

    地面一阵低鸣,结界尚未成形便轰然碎裂。

    塞莉安如一道红色流光冲入其中。

    血花四溅,宛若绽放的蔷薇。她轻盈翻跃,踩肩、转身、双爪交错,在狭小空间中完成一连串致命轨迹,带走五条人命。

    “她……她在笑……”

    一名幸存的赌徒惊恐地趴在桌下,透过桌腿间的缝隙看到那血光中的女子回首一瞥,唇角微翘,眉目含笑,竟像是在对爱人报喜。

    而司命站在不远处,目光温柔如常,轻声吐出四字:

    “血姬开宴。”

    没有人能阻止这场杀戮的盛宴。曾自诩为地下王者的赌场,如今成了血泊与碎骨堆积的墓穴。

    当最后一名敌人抽搐着倒下,整间赌场只剩下塞莉安俯身舔去指尖残血的轻响,与人群远处逐渐远离的脚步回声。

    “收拾完了?”司命问。

    塞莉安点头,无趣着吐槽“这里的血都太腥了,一点都不值得我品尝。”

    说罢将一枚染血的耳环轻轻丢进赌桌中央,像是结束了一场宴会。

    “干净利落,”司命赞道,“今晚的扑克牌赢得不错,该收利息了。”

    两人转身欲离,身后只剩血腥蔓延与惊惧尚未平息。

    而角落的阴影处,一名半死不活的教会探子强忍痛楚,攀着墙角缓缓爬出赌场,怀中紧紧抱着染血的笔记本。

    ——今晚的每一幕,他都记录在册,准备送交女王。

    可他心中隐隐明白,这一局,教会已经输了一手。

    晨星庄园。

    晨曦尚未透过浓雾,司命已倚在阳台长椅上,裹着披风,望着灰白的天幕出神。

    指尖轻轻拈着一张老旧的扑克牌——不是红心国王,也不是黑桃皇后,而是一张无花纹、无花色,仅在牌面中央绘着一抹模糊笑容的黑白小丑。

    小丑的笑,勾连着阴影,在黎明的寒气中发出一丝古怪的安静。

    塞莉安端来热茶,低声说:“昨晚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有人看见我,也有人……活着逃出了赌场。”

    “嗯。”司命语调漫不经心,嗓音里仿佛带着冬晨的雾。

    他将那张小丑牌缓缓翻转,又放回牌堆,叠好。

    “你觉得梅黛丝会怎么想?”

    塞莉安犹豫片刻:“她会觉得你暴露了。”

    司命嗤笑了一声,眼角的疲倦和苍白掩不住一抹讥讽:

    “她会以为,她终于抓到了赌局的底牌。扑克牌、血族、情感弱点。一个赌徒最容易被揪住的把柄。”

    他抬眼,语气缓慢,几乎是喃喃:“可她忘了……这副牌,从来就不是国王与皇后,也不是胜利与死亡。”

    “它只有两张。”

    “黑白小丑。”

    “一个负责撒谎,一个……负责把真相笑成笑话。”

    塞莉安望着他沉默不语。远处晨钟敲响,灰雾中,城市苏醒。

    而此刻的王宫深处,梅黛丝已换上带血红徽纹的密战法袍,在祈祷厅内静静聆听完情报官的汇报。

    教会探子的笔记、尸体残骸、扑克牌的气息残留,以及那句被记下的咒令——“狂猎血噬,弑杀吧,塞莉安王女。”

    她纤指敲着权杖,唇角浮现出一抹冷酷而得意的弧度。

    “血族之女……他果然把她当作生命系秘诡在养。”

    “那副牌,也是命运咒具。命运之主,赌徒之挽歌——都在。”

    她转头,眼神凌厉,吩咐红衣主教:“放出消息,三日后,一场由教会主导的赎罪仪式将在圣血堂内进行。”

    “把她请去。”

    “把那副牌……也一并‘迎回神座’。”

    “命运赌徒嘛……总是想押最后一注。”

    “只可惜,他不知道……这次,他押上的是‘人心’。”

    ……

    晨曦即将降临,王宫塔楼上的水晶窗前,梅黛丝沐浴在最后一道血月余晖中,唇角仿佛有一丝微笑。

    而遥远的晨星庄园,司命立于雾中,对着那张小丑牌低语:

    “来吧,女王陛下。”

    “来做观众。”

    “下一幕,不是博弈。”

    “是献祭。”

    “真相,是世界赐予愚者的残羹。”

    “谎言,是命运垂怜智者的面纱。”

    “而我,躲在这两者之间,戴着小丑的面具,对着疯狂低声朗读剧本。”

    ——《宿命赌徒札记·页零:笑面者的独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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