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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6章 现银准备金率


“近两个月是这样。”王纪点点头说,“不过,最开始发银票官俸的那个月不是。那次,是下官先去太仓银库那边提取现银,然后带去内承运库兑换银票,最后再用银票给官员发俸。”

    “为何多此一举?”汪应蛟突然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因为宫里的俸禄是按月支发的,在实行银票官俸的政策之前,内承运库已经把当月的俸银运到太仓银库了。临时改发银票,自然要先把钱退回去。”王纪解释道。“这每一笔进出都是有记录的。”

    “唔”汪应蛟一顿,“等等!这不对吧,惟理你一开始不是说,欠俸、欠饷,还有最近的饷银和籴米用银,都是从那些赃款里支出的吗?为什么还要宫里发俸?”

    “因为抄家的是东厂,接收抄家款的是内承运库。户部从一开始就没经手过抄家款。换言之,这几次抄家的款项,包括正在查抄的李、陈、郭三家的家产,全入了内承运库,而不是我户部的赃罚库。算是内帑。先前那么说,是因为在年初做财政预算的时候,把抄没的赃款全部划定了用途。”

    “您刚才说,最近的俸禄有一半都是宫里发的,其实也不对。如果非要算得那么清楚,那从去年九月到现在,京官的所有俸禄都是宫里发的。呵呵.”王纪突然一笑。“当初,东厂的崔提督还因为‘贪污内帑’的事情当众吃了一顿鞭子呢。”

    “你说的是,”汪应蛟也笑了。“‘风雪天宫门笞弄臣,京兆民齐颂天子圣’的故事吧?”

    “这是什么?”王纪的嘴角翘起得更高了。

    “就是根据那个事情改编出来的乡野小说,已经传得很广了,版本也很多,说什么的都有。我途经山东的时候,甚至听说有些不入流的小戏班子都开始编排着要唱这一出了。只不过戏文外面套的,还是前宋的皮。就跟《金瓶梅》差不多。”汪应蛟笑问道:“京师这边没有类似小说吗?”

    “呵!哪个不长眼的书商敢在东厂衙门的眼皮子底下刊刻这种东西。”话虽如此,但王纪语气里更多的还是调侃。

    “说的也是。”汪应蛟缓缓收起刚起不久的笑容,望着那张银票问王纪道:“那么惟理,你是怎么看这个事情的呢?”

    “这东西无论是叫‘银票’,还是叫别的什么,总归就是宝钞。”王纪捻起那张做工精致的银票,“宝钞要是能兑现,才能算是等价的银钱。要是不能兑现,那就是一张废纸。照辽东每年产生四百五十万到五百万的亏空来看,这银票迟早有一天会兑不了现。”

    “惟理。”汪应蛟等了一下才接上话,并伸出手。“我觉得你把这个事情看得太简单了。”

    “哦?”王纪会意地将银票递到汪应蛟的手上。“部堂有何高见啊”

    “惟理难道就没想过,不把银票兑成现银,直接拿到市面上去用吗?就好像,”汪应蛟接过银票,放在茶几上。接着又从自己的怀里摸出一张十两面额的银票。“这张一样。”

    “宣昌记?”王纪看着银票抬头的印文。

    汪应蛟将宣昌记的银票放到“大明日月银行通行银票”的旁边,继续说:“宣昌记是浙直地方的老票号,大运河沿线稍大一些的城镇都能见到他们的分店,进店就能兑现。但我也可以不必兑现,直接就拿着这张银票,去那些认这张银票的商行换我想要的东西。”

    “您自己也说了。是去‘认’这张银票的商行,才能换您想要的东西。”王纪说,“您拿去街边的早点铺,就花不出去了。”

    “嗐。早点铺花不出去是因为破不开。你一次性包他两年的早点,看看花不花得出去。”汪应蛟说。

    “嗨呀”王纪笑着说,“下官说的不是早点,是认与不认。这张银票,”王纪指着大明银票说,“现在就只有日月银行自己认。”

    “现在不认,不代表以后也不认。”汪应蛟说,“只要银行持续兑现,收税的时候各地官府也愿意收这些银票,那么要不了多久,它就能获得全国的认可,变成通行天下的银钱。而只要形成了天下皆认的局面,那它本身就是钱。即使不兑现。这样一来,财政上就凭空地多了很大一片富余。”

    “我明白您的意思。”王纪看向那张宣昌记的银票,“就好比我现在就是这个宣昌记的东家。如今大家都认我家的银票,就连开早点铺的小贩也认。如果我缺银子了,又想要买东西,就比如早点,那我就可以凭空印一张银票去用。是这个意思吧?”王纪要是这点事情也想不到,也不会说以钞代银是“财政开源”了。

    “差不多。”汪应蛟点点头,又摇摇头。“但还有一点。”

    “还有什么?”

    “惟理啊,”汪应蛟拿起张宣昌银票,“你知道这些票号是怎么赚钱的吗?”

    “保管和异地兑现,不是都要收费吗?”王纪说。

    “这点规费算什么。”汪应蛟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但也没有卖关子。“这些钱庄、票号,最大的收入是利息。”

    “也就是九出十三归的印子钱?”

    “没错。”汪应蛟点头。

    “日月银行确实有抵押贷款业务。但”王纪顿了一下,笑道:“‘票号能挣几个钱’,这话可是您自个儿说的啊?”

    “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汪应蛟喟然轻叹道,“对于我大明来说,票号业务确实挣不了几个钱。但你知道,票号放印子钱的本金是哪里的吗?”

    王纪有点明白了,但还是顺着话问:“哪里来的?”

    “就是那些没有被兑现的钱。”汪应蛟“啪”地一下,将宣昌记银票拍到日月银行银票的旁边,“只要不兑现,银子就还留在票号里。而票号就会利用这些钱去放九出十三归的印子钱。对于朝廷来说,只要有人不兑现,那么朝廷发出去的就只是一张纸,银子也就留在了库里。国库,或者说内库的藏银也就变相地增加了。”

    “这不还是我刚才说的‘银票兑不了现,就是一张废纸’吗?”王纪笑道。

    “不是兑不了现,而是人们不主动兑现。”汪应蛟沉吟了一下,“这么说吧。一旦银票兑不出现银,那么就会像你说的那样,立刻成为一张毫无用处的废纸。但如果银票一直能兑现,持有银票的人也相信,自己只要把银票拿去票号就一定能兑现。那么无论票号里有多少现银,都能持续不断地往外刊印等同于现银的银票!”

    “您的意思是,就算银库里只有一百两银子,也能发出一千两,乃至二千两的银票?”王纪嘴角的笑意,逐渐转化成眉间的思索。“这就相当于是把原本的储银翻了十倍、二十倍在用?”

    “没错!就是这样。”

    “可如果人们把一千两银票都拿出来兑现,库里却只有一百两,最后也还是兑不了现啊。”王纪在先前那个例子的基础上追问说。

    “不会的。只要大家相信银票能够兑现,也能用银票从别人那里换到东西,就不会一拿到银票,就急吼吼地跑去票号挤兑!毕竟拿着银票去票号兑现,”汪应蛟言指着宣昌记银票背后,明白写着的五分兑现费率说:“还要缴一笔规费。一两收五分啊,这十两银子兑出来,可就只剩下九两五钱了。”

    “可万一就是遇到挤兑的情况了呢?”王纪拿起日月银票说,“之前可就挤兑了。据我所知,银票官俸实行了三个月,就没几个人把银票留着而不去兑换现银。”

    “那是因为银票新刊,大家心里都没底,就像你刚才说的,现在就只有日月银行自己这认这银票。银票换不到东西,大家自然要挤兑现银。可等以后情况稳定下来,银票也能换到实在的东西。人们就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挤兑了。”汪应蛟说,“你刚才说,票号啊不银行完全放开兑现,甚至没有出现过柜银告罄,暂缓兑现的状况。这就是在建构人们对银行、银票的信心。”

    “唔”王纪点点头,却又说:“可是说来说去,银库里拢共也就只有一百两银子。就算不把一千两都兑对来,只兑一半,或者两成,银库也还是支不出来啊。”

    “啧!哎呀。那是你自己的例子举得太夸张了。”汪应蛟哑然笑道,“为什么一百两现银就要对应发行一千两,乃至二千两的银票呢?稍微克制一点,只把本金翻个两倍三倍,根本不会有任何问题。”

    “每年能拨给辽东的正税、加赋一共是四百九十万两,亏空差不多也是这个数。”王纪点了点那本记录着亏空的账册说:“如果只靠这种‘撒豆成兵’的旁门左道凑钱,恐怕要不了几年,局面就会变成一百现银对一千银票。到那时候,这新银票也就步上旧宝钞的后尘了。”

    “几年?应该打不了这么久吧?”汪应蛟说。“熊飞白上任之后,辽东那边不一直都是捷报吗?”

    比起增加国库收入,汪应蛟当然更希望辽事能够尽快平息。说一千道一万,这么大的财政亏空,都是调去辽东和朝鲜那二十万兵马吃出来的。战事一歇,战兵一撤,什么麻烦都没了。

    “虽捷难胜啊”王纪叹气道,“咱们的熊大经略在辽东干了整整两年了。是打了几个胜仗没错。可这些胜仗都是在自家城下打的防。时至今日,开原、铁岭、抚顺三大陷城,愣是一个也没收回来!”王纪愁得直拍手。“就更别说什么进兵捣巢了。”

    “熊飞白上的那道奏疏里没说什么时候进剿吗?”汪应蛟问道。

    “没有啊。”王纪瘪起嘴,摇摇头。“咱们的熊大经略对敌我态势的分析是‘虏兵虽挫,锋刃犹锐,贸然进剿,恐蹈覆辙’。”

    “兵部怎么说?”汪应蛟白眉紧蹙。

    王纪摇了摇头。

    “兵部没有说法?”汪应蛟诧异道。

    “倒也不是没有说法”王纪拿起茶盏,饮下一口气因为渐凉而有些发苦的茶。“而是皇上给这条奏议写了一句朱批。”

    “什么朱批?”汪应蛟连忙问。

    “不急,稳扎稳打。”

    “啊?”

    “朱批就是这六个字啊。”王纪似笑非笑地呼出一口气。

    “这”汪应蛟一下子就和远在兵部的崔景荣感同身受了。他怔了许久,勉强憋出一句:“还真是沉得住气啊.皇上。”

    “何止沉得住气.”王纪倏地起身,走到一个之前没有被介绍到的小架阁旁边,踮起脚,取下一个卷轴。接着走回到汪应蛟的身边。“您看看这个吧。”

    “这是什么?”

    “去年的上谕。”

    “上谕?”汪应蛟一下子站了起来。他双手捧过卷轴,缓缓打开,只见上面写道——

    敕谕六部六科都察院:

    祖宗设官分职,使之上下相统,内外相维,体式森严,纪纲攸系。是以疆场阃外之寄,委以专征,朝堂议论之端,贵乎核实,岂容臆度轻诋?

    近年以来,人怀异见,众议纷纭,或以文法拘牵而掣时艰之肘,或以虚言夸诞而沮阃外之谋,或以下吏躁竞而非上将之略,或以台省浮议而摇边镇之心。致使经略束手,动辄乖方,将士疑畏,功隳垂成。辽东新败之后,疮痍未复,虏势方张,正宜固本待时,而乃谤讪交攻,竟欲以纸上空谈代军中实算,岂不谬哉?

    熊廷弼受任危难,力整残墟,深沟固垒,本老成持重之策;恤士缮防,实再造辽左之基。奈何群喙哓哓,斥其怯守,岂不知兵凶战危,当审机而后动?若复徇虚名而蹶实绩,逞舌锋而隳成算,则封疆谁复敢任?国事谁复能济?

    自今以后,凡有妄议军机、诬蔑经略、以浮言乱方略者,宪典具在,定以挠军惑政论罪,决不轻贷。各宜恪遵职守,共济时艰,毋滋纷嚣,以干大法。

    钦哉,故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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