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0章 听招呼 守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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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应蛟沉吟片刻,指节无意识地轻叩桌面。“征收票税,推行天下”他抬眼望向高时明,目光变得深邃,“皇上果然是要以钞代银,疏通钱法吗?”
“不”高时明张开嘴,又立刻闭了回去。呷了一口茶后,他才又谨慎地开口说:“皇上的心思,不是在下这么一个小小的七品司正可以妄自揣测的。不过,逐步推行税银改钞,这是确定了的。”
高时明算是说了一句重复的废话,汪应蛟只得换一种问法:“从什么时候开始推行,又是怎么个改法?能请高公公仔细说说吗?”
“详情我也不好说。按照原本的计划,俸禄折钞和税收折钞是要同步进行的。但是.”高时明的目光划过微微荡漾的茶汤,继而缓缓上移,“顺天府署那边却上疏说,税收折钞虽然只在京里试行,但到底也是疏通钱法的大事,总还是要由户部统筹主持。奏疏送到内阁,阁老们的票拟也是附议。章下户部,王侍郎也推说‘佐贰不掌正务,权官不主大事’。”他指尖轻点桌面,视线与汪应蛟的视线交织。“所以,税收折钞的事情就搁着了,只先把俸禄折钞的事情办了。”
“如此说来.”汪应蛟闻言,面颊微微抽动,“倒我是耽搁了这桩大事。”
“呵呵。”高时明没有接腔,而是含着笑道:“部堂昨天面圣,应该比在下更明白圣意吧?”
“昨日所议虽多,但是没有提及此事。”汪应蛟摇头苦笑。“不然我也不会这个时候过来扰了公公的清静。”
“部堂别这么见外嘛。您能来,在下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能说是打扰呢?”高时明笑了笑,指尖轻轻地摩挲着杯沿:“正好在下也想冒昧请教部堂对此事作何看法?”
汪应蛟想了一下,反问道:“高公公可知印造一张银票需要花多少钱吗?”
“多少钱”高时明眼睛一眨,闪出疑惑的神色。“部堂说的是印造银票所需的物料价和工时银?”
“没错。”汪应蛟点点头。
“说实话,我还真没太仔细想过,唔”高时明怔了一下,咂摸道:“非要算的话,大概几厘银子一张吧。如果印得多的话。”
银票版式固定,可长期大量印造,这与雕版印刷天然契合。而雕版印刷除却前期雕琢精良母版所费的一次性工料银之外,后续持续印刷的成本极低。
印版既成,便可交付技艺要求不高的工匠重复机械地依样刷印。省却了活字排版所需的高昂熟练工酬。所用物料不过寻常纸墨,价廉易得,遇有需求,随时取版重印。所以印数越多,摊至每张银票上的边际成本就越低。但也有不一样的,像是单张面额上百两的大额银票里,就在雕版以外奉旨嵌了金线、银线,导致单张银票的成本急剧上升。不过和那成百上千的夸张面额相比,即便用了金线,其成本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一两银票,只需以数厘工本便能印造。”汪应蛟正色说:“公公以为,这当中的差价是什么在支撑?平民百姓又凭什么愿意把这几厘银子的东西当成一两银子来使?”
高时明神色微凝:“如果在下所想不差,汪部堂说的应该是信誉?”
“人无信不立,钱无信不通。”汪应蛟重重点头,语气转沉,“高公公可知,我大明为何弃洪武宝钞不用,反而通行白银呢?”
高时明大概猜到了汪应蛟想表达的意思,但既然涉及祖制,他也就只是勉强一笑:“汪部堂,您老有话不妨直说。”
“国初。太祖禁行金、银,通行宝钞,本意当然是好的。但是宝钞印发无度,回笼甚少,致钞价日贱,为民所弃。虽有高压,民间亦不得不私用白银。后来,即使朝廷推行一条鞭法,也只能改征白银而非改征宝钞。”汪应蛟直视高时明,“刚才公公问我,怎么看这个事情.”汪应蛟顿了一下,语气更重。“我以为,只要量入为出,以银为本,不滥发银钞,如当年宝钞,便是善政。”
高时明沉默了一会儿,望着北方笑道:“汪部堂的意思,在下明白了。”
汪应蛟不确定高时明是不是真的明白了,但话说到这份儿上,不管高时明明不明白,他也不好再往下说了。汪应蛟啜了一口茶,改问道:“听说贵行之上,还有京师分行和天下总行?”
“不错。”高时明也松了一口气,“我正阳门支行,和阜成门支行、朝阳门支行,还有安定门支行都是京师分行的下属支行。”
“请问京师分行在哪里?”汪应蛟问道。
“在皇城,”高时明说。“和总行共用都知监旧衙。”
汪应蛟不知道都知监在哪里,但也无意细问。对他来说,“皇城里”这个信息就已经足够了。
“听说京师分行的长官姓惠?”汪应蛟说。
“没错。是惠公公,惠公进皋。”高时明出身司礼监,一度做到少监,说实话不太能看得上惠进皋这个长期以来不上不下的内官监太监。可惠进皋既然已经做了他的顶头上司,高时明也就只能压着心中的不平,将人前人后的礼数把稳,以免落人口实。
“惠公公回京了吗?”
“前阵子回来了一趟,不过只待了几天。述了职就又出差了。这回.”高时明挠了挠下巴,补充说:“是去保定、真定那边。”
“还是开‘支’散叶?”汪应蛟问道。
“是。选址。”高时明点头。“他老最近就忙这个。”
“那京里的事情现在谁说了算?”
“当然是魏首席。惠公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京师四行的常务一直是他老人家在兼管。不过他老日常伴在皇上身边,您老怕是不容易见着他,”高时明拿起茶壶,又给汪应蛟添了些水,“有什么事情,您跟我说就是。我一定把您的意思明明白白地传进宫里。”
“到时候高公公可别嫌我烦。”汪应蛟承情举杯,朝着高时明做了个敬的手势。
“我哪能儿那么不识抬举。”高时明笑着回敬。
汪应蛟只抿了一口,便放下茶杯。“高公公。请问山东分行的行长又是哪位公公?”
“没有山东分行,”高时明反问说,“您老怎么问这个?”
“没有山东分行,那行山东分行又是?”汪应蛟疑惑道。
“嗐”高时明一笑,解释道:“行山东分行现在由京师分行代管。三个支行也是直接向京师交差。”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叫辽东分行呢?”汪应蛟忍不住问。
“辽东巡抚下属的五个道台,不也挂着山东藩台或者臬台的衔吗?”高时明笑道。
汪应蛟一下子明白了,不过他的神情反而更沉凝了些:“宫里在辽东开行山东分行,是准备要做什么?”
“您问错人了。”高时明带着歉意摇了摇头,“我不过一个小小的支行长,怎么能知道这么大的事情。”
“呃”汪应蛟有些失望,不由得低下了头。
“不过.据说”高时明的声音又飘了过来。“可能跟天津那边儿的事情有些关系。”
“天津?”汪应蛟诧异地望着高时明。
“对啊。”高时明说道,“从天津塘沽到盖州营口的航路不是跑通了吗?日后,民、商往来,少不得银、票互兑。两边都设支银,事情不就方便了吗?”
高时明的回答显然不能令汪应蛟满意,不过他也没有硬问他最想打听的银票军饷的事情。高时明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看他这猴儿精猴儿精的样子,恐怕就算是知道个中内情,也不会轻易透露。
“宫里准备什么时候设置天津支行?”汪应蛟还是顺着话往下问。
“已经开了啊。”高时明反问说:“我听说,天津支行就在中卫指挥使司衙门附近,您老北上的时候没有看见吗?”
“我没有进卫城。”汪应蛟摇摇头,脸上显出若有所思的神采来。“在驿站过了一夜就继续北上了。”
高时明点点头。“难怪。”
“天津中卫和海岸离着一百多里。”汪应蛟问道,“支行设在卫城,不会太远了些吗?”
“您想得还真是周到,不愧是做过津抚的人。”高时明带着恭维说,“海岸边上还有一个单独的支行,叫作塘沽支行,具体开在哪儿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说那附近有好些炮台。”
汪应蛟略一颔首,继续问:“高公公方才说,那些西洋人这个月就要靠港了。宫里在天津和塘沽设置支行,怕不是跟这个事情也有些关系?”
“当然有关系!”高时明这倒是不避讳了。“那些西洋人想在天津做生意,光有银子是不行的,还得先到银行把银子全部换成银票。”
“全部换成银票?”汪应蛟问道。“他们愿意干吗?”
“不愿意可以不来啊,又不是我们求着他们过来做买卖。”高时明满不在乎地说。“再说了,一两银子换一两银票,他们也不亏什么。反正最后都是装满银子来,满载商货走。就是中间多了一道兑票的手续。”
“那我们的商人呢?”汪应蛟又问。
“在下还是那句话,不愿意可以不做这买卖,没人逼着。想做买卖,就得听招呼、守规矩。”高时明耸耸肩,“而且我们也不强制商人持有银票,他们若是非要现银,也可以去银行兑现嘛。”
“那天津开埠之后,福建的月港要怎么办?”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高时明像是暗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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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末刻,日头略略西斜,银行大堂里的光景已与先前不同。方才还稀疏的柜台前,此刻已三三两两聚了些典当借贷的客人。最西头那个窗口,一个穿着褪色蓝布衫的汉子正捧着一件半新的羊皮袄,脸上带着与柜员低声争执:
“掌柜的,您行个方便嘛,我就想当几个钱周转周转,立秋之前一定来赎。而且您仔细看看,这是去年冬天新制的好袄子,怎么也得值二两银子吧?”
“呵!客官,您说这话,自个儿心里不虚吗?”柜员抓起皮袄仔细翻看,指尖在领口处摩挲了一番:“您看这领子,都磨出毛边儿了,袖口还打着补丁。”他又捏了捏袄子内里,“而且里头的棉花都硬成块儿了,怕是穿了不少年头吧?要不是看这是件羊皮袄,现在这个价钱都当不到。一两二钱,立秋来,加二钱赎走。过了期,每过一个月加一钱。就这个价,您要是愿意当,我这就给您拿钱来。”
“一两二钱实在太少.”那汉子还要争辩,忽见二楼下来一个身着大红袍服的白胡子老头儿,顿时噤了声。汪应蛟与高时明并肩走下楼梯,大堂里原本窸窣的交谈声霎时静了下来,几个正在办业务的客人都不自觉地退后半步。在堂上侍立的小厮,和银行雇佣的护卫悄无声息地围拢过来,在高时明身后三步外站定,形成一道恭敬的送行队列。
汪应蛟的轿夫原本正在大堂角落的条凳上吃茶,见状急忙咽下口中的茶水,小跑着冲出大门。不过眨眼工夫,那顶小轿便稳稳当当地停在了银行门前。为首的轿夫利落地打起轿帘,垂手侍立一旁。
高时明亲自将汪应蛟送到街面上。此时街面午市的炊烟已然散去,各食摊都撤下了锅灶,转而支起茶棚。大铜壶里沏着的茉莉香片飘出阵阵茶香,与尚未散尽的食物香气交织在一起。几个挑担的小贩正沿街叫卖井水镇过的酸梅汤,木勺敲击陶碗发出清脆的声响。读书人摇着折扇在茶摊前吟诗作对,脚夫们则聚在槐树荫下捧着海碗喝茶解渴。
“高公公不必远送了,请回吧。”汪应蛟在轿前驻足。
“部堂您走好,有吩咐随时过来。”高时明躬身笑道:“台基厂那边您也随时派人过去看房。”
“好,有劳高公公费心。”汪应蛟弯腰钻进轿子,坐下后撩起轿帘。“我这就告辞了。”
“部堂慢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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