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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端午命案


张揆也很年轻。

    还不到四十岁。

    进士出身。

    如今做到开封知县这个位置也不错了。

    范仲淹连他都比不过呢。

    但是张揆如今却是想要回家。

    他病了。

    开封县几十万人口,每天每夜都有事情发生,故而十分的头疼。

    整个人都身心疲惫,这个得罪不起,那个也是有人罩着。

    没有宋煊来接替。

    他都打算着要辞官回家养病。

    这东京城的官可太难当了!

    张揆连忙请宋煊进来,他又控制不身体咳嗽了几声。

    宋煊推门进入。

    闻到很浓重的药味。

    “宋状元,你总算是来了。”

    宋煊瞧着前任知县脸色苍白,先是问了看门的叫什么。

    告诉他自己记住他的名字了,然后宋煊这才伸手关上屋门。

    齐乐成神色大喜。

    未曾想自己只是瞧他气度不凡,又身穿官服。

    这才急忙上前行礼询问,未曾想竟然入了宋大官人的眼。

    “张知县,你如何病的这般厉害?”

    “哎,一言难尽呐。”

    张揆瞧着宋煊,示意他坐下来。

    桌子上摆着的是官印,以及许多卷宗。

    “实不相瞒,开封知县当真是难做哎。”

    张揆直接开启了吐槽模式:

    “别人都羡慕京官,可是等你真正坐在这个位置上,便知道有多难了。”

    “不过好在宋状元科举一道上十分擅长,不仅入了官家的法眼,还成了曹侍中的女婿,你来做这个位置,兴许能震慑住一些人呐。”

    自己没有背景,宋煊有背景。

    背景实力还硬,在这个官职上兴许能好受点。

    否则不光是有人在官场上找你麻烦。

    那些江湖人士也不把你这个知县放在眼里。

    宋煊闻言倒是没着急应下,而是开口道:

    “不知道张知县在任上都遇到了什么难题?”

    “此间也无外人,我也不做官了。”

    张揆摸着胡须感慨道:

    “宋状元的应天四句我很欣赏,可是在如今的官场上,过于理想化了。”

    “我也明白,可是有些问题摆在那里,总是需要有人去解决的,兴许不是你我,兴许也是你我。”

    对于哲学问题,张揆又是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的为官生涯,早就磨去了他心中的理想信念。

    “还望张知县能够告知于我。”

    “罢了。”张揆摆摆手: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到了任上就知道。”

    “漕运走私十分常见,虹桥码头那些插着黄旗的大船,全都是太后兄长刘美家的私盐。”

    “去年我扣了一船,第二天内东门司的宦官就带着太后手谕来要人要船,罚了我半年俸禄。”

    “还扬言手谕有的是,要多少给写多少,看我有几个半年的俸禄可扣的!”

    内东门司是承接机密实封奏牍,并检查宫禁人物出入。

    向有关机构索取宫廷所用宝货及其他物品,发给皇亲赐衣节料,以及宫廷修造、宴席等事。

    权柄很重。

    宋煊认为内东门司宦官来讨要扣押的船只和人员,那正对头。

    难不成你一个知县还有权利,去查阅宫中用度?

    “刘从德盗官盐,三司都不敢过问,更不用说我这个小小的七品知县了。”

    张揆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也知道在东京一家老小生活挑费有多高,我这是病了都是借钱买药的。”

    “不仅如此,城东被强占的三十顷良田,帐上写的是玉清昭应宫香火钱,

    实际上是刘家的姻亲女婿所占据。”

    “百姓走路连碰到秧苗都要被打,还要奴仆扭送到我开封县来治罪,最后苦主说句大官人冤枉,是他这个屁民没长眼。”

    张揆捶胸顿足:

    “你知道我听到那个百姓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有多苦闷吗?”

    “理解。”宋煊轻微点头。

    “他们本就有权有势,可还是如此欺辱百姓,当真是让我良心难安。”

    宋煊也不问张揆为什么不找上面的开封府尹给解决。

    因为前任府尹陈尧咨,那也是太后的人。

    他如何能不回护太后的姻亲?

    知县的权力在东京城三个屁啊。

    刘美虽然死了,但是他留下的关系网,足可以勒死知县。

    “我懂了。”

    宋煊叹了口气道:

    “张知县抓的每一个罪犯,都可能叫某位大佬姑父之类的,查的每一笔税款,最终都可能会流向刘家的钱袋。”

    “甚至断的案子,公堂屏风后都站着的是看不见的刘太后。”

    张揆愣愣的瞥了宋煊一眼。

    不愧是能连中三元的状元郎,领悟能力就是强悍。

    “我没有得罪人尚且如此,你宋状元得罪了不少人,今后怕是比我还要艰难千百倍。”

    “嗯,我其实有心理准备,但是没想到会如此光明正大的黑暗,他们连演都不屑的演一下。”

    宋煊忍不住笑了笑:“这未免也太猖狂了,都成了习惯。”

    “宋状元如何会发笑?”

    张揆一点都不理解。

    哪一个读着儒家经典之人,闻听这种事不会气愤填膺,反倒是欢笑个不停。

    “我笑他们行事太猖狂了。”

    宋煊两手一摊笑道:“那也太好抓了!”

    人家连掩饰都不掩饰一下,那可不就是送上门来的吗?

    张揆没想到宋煊会笑这个,他连忙开口道:“你抓了也不管用的。”

    “能抓就行,管不管用我不管的。”

    宋煊如此言语,倒是让张揆不明白。

    因为不能把坏人绳之以法,谁还会尊重他这个知县?

    可以说,张揆担任开封知县以后,什么里子面子早就被拷打的全无,生了一场大病后,决定辞官。

    谁承想宋煊这个连中三元的状元郎竟然接替了自己的位置,那可真是让他喜出望外。

    张揆叹了口气:“你们斗法吧,我这个小知县没那个本事。”

    宋煊站起身来给张揆倒了杯茶:

    “还有什么坑,希望张知县一并说了。”

    张揆指了指桌子上的卷宗:

    “这便是赋税催征的荒唐事。”

    “账册上上中下田加起来总归是八万三千七百九十一亩余三分,但是能收上来的也就是不足五万的中下田,三司使的人还痛骂我催科不利。”

    “难道他们不知道开封县三万亩良田都在谁的手中吗?”

    宋煊听着张揆声嘶力竭的怒吼,可见他在这个差事上受到了多大的委屈。

    “他们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做,但是把所有锅都安在你的头上。”

    听着宋煊如此贴心的话语,张揆忍不住捏着宋煊宽厚的肩膀:

    “你知道就好!”

    “你知道就好!”

    张揆委屈的都要流出眼泪来,双眼都变得通红。

    宋煊也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懂,我幼时也遭受过如此欺负,只不过没有官场黑暗,所以我懂你。”

    “哎。”

    张揆摆摆手:“还有其余许多林林总总的杂事,巡检司与县尉之间天天火并。”

    天圣三年定下来的“巡检县尉互察法”,这也是大宋的传统,互相监督嘛。

    可是无论是县尉下的人,还是巡检下的人,干这个差事,那都是要吃那卡要的。

    百姓其实交了保护费,但是要交两次,本来就有怨言。

    然后他们收取的费用不一样多,少的一方开始加码。

    百姓更是难以接受,要么就给县尉的人交,要么就给巡检司的人交。

    两方为了争夺地盘,那也是互相打架。

    都是钱闹的。

    你从百姓手里抢一贯,与压榨百姓拿到一贯,哪一贯是高尚的?

    哪一贯是龌龊的?

    管它这个那个的,钱到我手了才是正确的。

    张揆又叹了口气:

    “汴河三年未曾疏浚了,听说钱被工部拿走给太后修建园子去了,汴河的淤泥堆积,我管不了。”

    “去年端午暴雨,上报淹死十八个人,其实淹死的更多,但是都是没有户籍的,太后还夸我救灾及时,赏了我一本道德经。”

    宋煊嗯了一声,有意思。

    他可是听闻太后赏赐人都出手阔成的很。

    当然了,跟她都是有些亲戚关系的。

    “看样子皇太后还是认可你的工作,并不觉得汴河发水淹死人是你这个知县该背锅。”

    听着宋煊如此言语,张揆愣了一下:

    “是这样吗?”

    “当然,皇太后执政这么多年,那能是糊涂人吗?”

    听着宋煊的回答,张揆也是叹了口气:

    “那更是,更是!”

    他攥着拳头,明明知道,却是一点都不管,反倒是放任。

    这大宋迟早会毁在她的手里。

    罢了。

    反正自己这官也当够了。

    他不想在这泥潭里打滚,爱怎么地怎么地。

    “宋状元,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声,别招惹到刘家,就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们家族的商队每年走私盐茶超过三十万贯,纳税不过三百贯。”

    宋煊哈哈笑了笑,他能听出来张揆语气里的激将之意。

    毕竟在外人看来,自己这个背景那也是挺强硬的。

    唯有赋税这方面,是知县考核的重中之重。

    其余断案之类的,全都往后排。

    大宋所有知县对于三司考核的指标都十分的头疼。

    完不成税额一次还行,可是要是屡次完不成,那就等着去岭南或者儋州被虫子吃去吧。

    宋煊拿起赋税的册子瞧了瞧,一脸震惊的道:

    “去岁开封县的商税竟然不足十万贯?”

    “哼。”

    张揆只是冷笑并不言语。

    宋煊如此惊讶,是因为他知道光是宋城去年的商税都超过了十五万贯。

    更不用说整个应天府。

    开封县是哪啊?

    大宋首都的赤县!

    樊楼等一系列知名酒楼全都在开封县这边。

    商业发达的不得了。

    光是官府的租房子收入,就很高的。

    开封府其余各县,加一起都比不过开封县。

    结果就他妈的这点税钱?

    收上来的税收,还不如陪都的附郭县高。

    这里面得有多少豪商权贵做买卖不交税的?

    甚至官府中人,还得有不少人中饱私囊才对。

    “这帐对过了?”

    “对过了。”

    “没有错误之处?”

    “我看不出来。”

    听着张揆的话,宋煊没点头又听到:

    “你可以把户房功曹叫来,让他带着人给你演算。”

    宋煊摆摆手:

    “不用,就算事查账也会牵连你的,我心里有个谱就行。”

    张揆当即心里充满了感激之情。

    若是宋煊往前翻旧账,他这个知县也难辞其咎。

    毕竟自己想作为,都没有什么机会作为的。

    “多谢。”

    “张知县说了这么多,我能理解您报国无门的无奈,如今还是要养好身体的。”

    “好,待到宋状元扫清寰宇,我一定再出山。”

    宋煊也不废话,把王保许显纯二人叫进来,让他们帮忙抱着卷宗,他自己拿着官印直接走了。

    县丞等人早就聚集好了。

    宋煊却是挥挥手笑道:“本官今日只是与张知县交接,过两天再来上任。”

    “大官人初到,按照惯例,我等下官应该接风。”

    开口的是县丞周德绒,五十岁,圆脸无须,身穿洗的发白的绿袍,可是腰间却是挂着一枚羊脂玉。

    “端午过后吧,本官自是要宴请一二同僚。”

    宋煊倒是也没有隐藏自己的关系:

    “官家邀请我去金明池看龙舟,没得时间来上任。”

    周德绒等人脸上自是堆着笑,连忙说着还是陪官家更加重要。

    许显纯明白,用不了一会,整个县衙都该知道这件事了。

    新来的状元郎可是不好惹,关系硬的很。

    经常会得到官家的召见!

    “对了,县衙花名册给我一份。”

    宋煊开口笑了笑:“大家今后要在一起办公,总归是要先认识,留个印象。”

    主簿郑文焕连忙站出来,说他那里有。

    宋煊瞧着他瘦高个,手上还站了墨,袖口都磨出毛边了。

    县尉班峰长得虎背熊腰的,络腮胡子,连忙站出来主动介绍自己。

    宋煊鼻尖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脸上带笑:

    “班县尉如此雄壮,本官相信这开封县内治安定然极好。”

    县尉班峰当即拍着自己的胸脯表示,没有人敢闹事。

    县丞周德绒轻微撇嘴,粗俗的武夫。

    人家知县可是正经八本连中三元的状元郎,跟你说话都是抬举你。

    你不小心侍奉着,也敢在他面前说大话吹捧。

    当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宋煊接过花名册,随即放在王保捧着的卷宗上:

    “可都齐全?”

    “回大官人的话,齐全。”

    “我的意思是临时做工之人也在上面?”

    “全在。”

    主簿郑文焕似乎猜到宋煊如此问,直接搞了一个全的。

    宋煊眉头微挑,冲着郑文焕笑了笑:“有心了。”

    县丞周德绒瞧着宋煊夸赞郑文焕,暗暗哼了一声。

    这马屁拍的可真是合适啊!

    宋煊冲着众人笑了笑,便出了府衙门。

    众人连忙跟着欢送。

    大家脸上全都挂着真诚的笑。

    待到宋煊骑着马,两个仆从把卷子放在褡子里骑着驴子走远了。

    县丞周德绒才开口道:

    “状元郎一表人材,又生的面若冠玉,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主簿郑文焕没搭茬,他懒得言语。

    至于班峰则是目送宋煊消失在街头,这才应声道:

    “来人,全都与某去巡街,宋大官人可是说了咱们开封县的治安要好。”

    “是。”

    众多捕快连忙应声。

    县丞周德绒瞧着班峰远去,也是哼了一声。

    然后继续盘着自己的羊脂玉,转身进入县衙。

    大家都摸不清楚这位年轻的知县,能在这里待多久?

    他新官上任又会烧几把火?

    宋煊回了家之后,便开始对照花名册,思考着如何打探所有人的消息,都摸摸底。

    他对于张揆所说的违法乱纪之事十分感兴趣。

    越多越好。

    直接给你陈尧佐这个开封府尹来个祸水东引!

    ……

    原开封知县张揆坐在吕夷简面前。

    吕夷简亲自给他送行:

    “你当真是考虑好了?”

    “回吕相爷的话,下官是考虑好了,若是继续干下去,怕是会英年早逝。”

    张揆脸上带着高兴的笑,自己终于解脱了。

    “哎。”吕夷简长叹一口气:

    “我只是想让你隐忍一二,待到时机到了,这些个贪赃枉法之人,必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的。”

    “我等不了了。”

    张揆已经看的绝望了。

    在外面当知县,尚且能用大宋律法为受到不公的百姓讨回公道。

    可是在这东京城内,大宋律法就是个屁!

    宋煊敢当众喊你也配姓赵,是因为宗室子赵允迪他违背了大宋律法。

    这种事大家心里清楚他就是敢违背,但也不敢当面说。

    可是背地里,谁都知道怎么回事。

    “吕相爷,我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弱,饱受良知的折磨,若是没有朝廷的命令,我定然会辞官的。”

    张揆夹菜放进自己的嘴里:

    “吕相爷也许不知道,自从与宋状元交接之后,我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好上了许多,如今这饭菜也都能吃的进去了。”

    “哎,何必呢。”

    吕夷简依旧是有些叹息。

    但是张揆确实明白,自己越过前任开封府尹陈尧咨的案件送到吕相爷的案头。

    张揆得到吕夷简的征召,他满心欢喜的前来,却发现原来人家是一伙的。

    他一下子就心凉了。

    “我这一辈子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个心里豁达。”

    张揆又喝了口酒:

    “我观宋状元言行,是个能做大事之人,这开封县乱象,兴许就能在他手中终结。”

    “若是真有那么澄清寰宇的那一天,我一定要喝上三大杯祭奠那些冤死的百姓。”

    吕夷简又给张揆亲自倒酒:“哦?”

    “他连地方上历练的经验都没有,便要接受如此棘手的知县,本相觉得他是被自己的夫子给害了。”

    “嗯?”

    这下子轮到张揆有些发蒙。

    吕夷简便说了范仲淹的万言书。

    针对地方官的改革,宋煊为了证实自己夫子说的话是对的,所以请命出任开封知县。

    “原来如此。”

    张揆心想这个大坑,怎么可能会有人主动跳进来呢?

    尤其是宋煊连中三元,根本就没可能上来就给他安排这种“受累背锅”的官职。

    开封府尹还能把锅甩在知县头上。

    毕竟你知县是作为第一人。

    等知县无法搞定,按照流程,才会上报到开封府。

    张揆吃饱喝足后,对吕夷简道谢,这才从容的出了相府。

    吕夷简亲自送到门口,又拉着张揆的手说了半天话,这才重新回来。

    而此时的陈氏兄弟两个已经坐到了饭桌前,倒是也没嫌弃,直接吃了起来。

    吕夷简吩咐让仆人上新菜。

    总之吕夷简与人相处,总是能让你感觉到如沐春风。

    “都听到了?”

    “听到了。”陈尧咨往自己嘴里扒菜:“张揆很是看好宋煊啊!”

    其实张揆并没有跟吕夷简说他与宋煊之间的对话。

    但是老辣的吕夷简也能旁敲侧击的问出了一些事情。

    吕夷简瞥了他一眼:

    “今后你就把嘴老实闭上,没有人拿你当哑巴。”

    陈尧佐同样饮了口酒:

    “看样子张揆把自己的政治抱负希望全都放在宋煊的头上。”

    “毕竟是状元郎嘛。”

    吕夷简瞥了陈尧咨一眼,这才夹了口菜:

    “开封县最大的问题,也用不着我再赘述,你们都不要动手,免得会遭到太后与官家的记恨。”

    毕竟陈尧咨做的那件事当真是不长脸。

    太后主动把这件事压下来,并不代表着她原谅这件事了。

    “我知道了。”陈尧咨冷着脸道。

    “依照宋煊的脾气,定然不会容忍违法犯罪的行为。”

    吕夷简放下手中的筷子:

    “今后只需要好好看戏就成。”

    陈尧佐明白吕相爷的意思是要借刀杀人。

    宋煊自然会主动与刘家结仇。

    刘家关系网自己能不清楚吗?

    首当其冲的便是钱家。

    钱惟演虽说是为了巴结刘美,把妹妹嫁给了他,但是在政治上,通过钱氏,刘家与南方士族、旧吴越势力结成了新的利益集团。

    刘美的长子刘从德少无才能,却是身居高位。

    他娶了王蒙正的女儿,就是王羽丰的姐姐。

    王蒙正早年间与刘美倒卖官盐,做大做强。

    次子刘从广娶了曹琮的女儿,妹妹是后来的曹皇后。

    女儿嫁给了驸马李遵勖。

    因为冀国大公主长的像她爹宋太宗,面黔色而体肥。

    驸马李遵勖有时候吃不下这个软饭。

    他在新婚期间就与公主乳母通奸。

    刘美的侄女嫁给了马季良,主管三司开支,正是斥责开封知县张揆催科不利直接对头人。

    侄子更是娶了张耆的侄女。

    刘家试图联姻笼络将门,确保刘家的实力不遭受武将挑战。

    宋煊听着曹利用在那里给他讲解,又指了指现场之人。

    此时众人已经到了金明池。

    方才宋煊在马车上,瞧着苑墙犹如游龙一般。

    此时四周桃柳成荫,景色宜人。

    岸边错落有致地布置着宫殿、楼阁、水亭、船坞和矮棚等建筑,无不彰显着皇家的气派与奢华。

    池中央则筑有一座十字平台,其上耸立着一座宏伟的殿宇。

    殿墙以圆形环绕,显得庄重而神秘。

    一座朱红色的拱桥将十字平台与左岸相连通,桥下小舟穿梭,左岸则建有高台和宫阙。

    一会众人便要站在那高台和宫殿上瞧着人比拼龙舟。

    宋煊带着曹清尧跟着曹利用夫妇往前走。

    一艘巨大的龙舟尤为引人注目。

    上面那也是建造了不止一层宫阁,其实非凡。

    直到此时上面还有工匠在操作调整,不知道是要挂旗子还是做甚。

    曹清尧说龙舟两侧分别列着十艘小龙舟,那是要进行划龙舟比赛的的。

    大船是为了撑场面。

    宋煊手搭凉棚望过去,一首小龙舟上有十个人划桨。

    船头有一个人站立持期,倒是没瞧见打鼓的。

    曹清尧说着她小时候,瞧见有人划船撞船,没法子走直线的。

    毕竟事关皇家安全。

    这些划桨的全都是从禁军当中挑出来的。

    不过宋煊也能理解。

    这里是中原。

    大家不善于水战那也是说的过去。

    其实不光是苑墙内人来人往,许多禁军、宦官、宫女都在此地。

    外面也有许多商贩、幼童,还有百姓热闹。

    甚至有孩童爬墙头观看的。

    禁军也不驱赶,只要别跳进苑墙内就行。

    因为先帝就说过要与民同乐。

    要不是为了保持皇家威严,宋真宗都想把百姓给放进来观看。

    毕竟他还是喜欢炫耀一二的。

    但是遭到了士大夫们的强烈反对。

    我等历经千辛万苦才考中进士,又历经许多年才能在京城为官,如何能让一群百姓随意进出皇家园林?

    我等能进来陪着皇帝,那是靠着自己的努力奋斗。

    他们就靠着住在东京吗?

    因为皇帝有些时候会赏赐东京城居民一些木炭钱。

    全城发放!

    这当然是户籍在东京的,占据百万人口的少数。

    所以这种事士大夫们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他们是官,那些民就没有资格享受这些。

    但是又拗不过皇帝,只能说在端午之后,放开园禁。

    那个时候百姓来这里游玩,我们不在这里。

    如此才好区分开身份地位上的差距。

    当然皇帝更不能公然出现在这里。

    曹利用带着宋煊等家眷过去与赵祯皇太后行礼。

    赵祯特意叫宋煊过来说会话。

    “宋卿,你打眼一瞧这二十支龙舟队,哪一支会拔得头筹?”

    宋煊望过去,随即笑了笑:“距离太远,看得不真切,猜不出来。”

    赵祯哈哈大笑:

    “其实我也猜不出来,不过是玩个扑卖小游戏,随便猜。”

    这种游戏从皇帝到百姓都喜欢玩。

    也是宋煊的三星彩五星彩卖的极好的缘故。

    宋人差不多都好赌。

    大才女李清照更是个中好手。

    赵祯事喜欢玩这个的,每次来皇帝禁苑金明池,多了几分市井气息,他就喜欢在回廊里玩这个赌钱。

    而在端午开放之后,东京城百姓几乎倾巢而动,来这里游玩。

    当然也催生了许多扑卖游戏。

    宋煊随手指了指:“那我就猜十二。”

    “哦?”赵祯看了宋煊一样:

    “那我就猜六。”

    “哈哈哈。”

    二人笑了一会,赵祯才开口道:

    “朕听说你去县衙交接了,感觉如何?”

    “很是棘手。”

    宋煊如此回答,让赵祯一愣:

    “怎么?”

    “这里可是天子脚下,你新官上任,他们都敢如此欺辱你不成?”

    “回官家的话,并不是欺辱我,而是欺辱大宋律法!欺辱大宋的根基!”

    宋煊双手背后:

    “臣受些委屈很正常,毕竟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够肆意潇洒的生活。”

    “但是长久下去,连大宋首都的赤县都如此,臣不知道大宋各地那么多县,有几个能独善其身的。”

    赵祯点点头。

    他是相信宋煊为国为民的思想的。

    毕竟应天四句一出,便表明了宋煊的决心!

    “你与朕详细说说。”

    宋煊便把张揆遇到的难题全都说了一通。

    赵祯眉头紧皱,他一点都不清楚这里面发生的事。

    “你是说开封府府尹都不管事还往下压事?”

    “正是。”

    宋煊真没有给前任府尹陈尧咨上眼药,因为张揆就是这么说的。

    从上到下都在放纵刘家。

    “哎。”

    赵祯悠悠的叹了口气:“母后对于这帮姻亲过于骄纵了。”

    他何尝不知道宋煊说的是对的。

    但是如今他又没有亲政,就算是想要拨乱反正都没得实力。

    可这件事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子里,今后一定要找机会改。

    从下往上都没有人遵守大宋律法,这些官员也都是惧怕皇太后的权势,谁敢管?

    大家勤千辛万苦考中进士,不说是享受荣华富贵,那也是为了整个家族都前途着想。

    越往高处走,能装屁股的位置就越少。

    稍有不慎,就被人给拉下去,踹下去。

    一旦做出了得罪人的事,还能有前途吗?

    大宋这些官员不说一个月几百块玩什么命,他们根本就不是来玩命的。

    得赚钱!

    得保富贵!

    跟官家说那么多忠言逆耳对于自己有什么好处?

    对待百姓那么好,有什么好处?

    大家只为权力的来源负责。

    赵祯知道母后在筹划针对官僚子弟守大宋律法的诏令,并且进行了几次修改。

    可是母后若是如此“双标”,对于自家姻亲所犯罪的闭上眼视而不见。

    那能有所成效吗?

    “那十二哥可有法子?”

    “东京城鱼龙混杂,不知道官家能否给我从皇城司派些人手调用,我好暗中探查,摸清楚他们之间的龌龊勾当,也好做出相应的应对之策。”

    “皇城司?”

    赵祯抿抿嘴,并没有立即答应宋煊。

    一旦要给宋煊调拨,万一有人走漏风声。

    说他们去南京出过差,去监视过宋煊,那十二哥他该怎么想朕呢?

    “官家不会连皇城司都掌握不了吧?”

    宋煊听闻皇城司的人只认皇帝,不认其他人的。

    就算是太子,那也不成。

    “皇城司是有暗卫的,只是。”

    赵祯继续思考,他当真是有些纠结。

    皇城司的侍卫如何能听从宋煊的话呢?

    这不符合规矩。

    可是现在朕手里能捏着的只有皇城司了。

    若是让派出些许人马去协助十二哥查探消息,倒也不是不行。

    朕也想要快些亲政。

    宋煊没有开口催促,而是双手背后瞧着那大龙舟。

    像这种船上盖宫殿楼阁的,他是头一次见。

    尤其是让皇城司的一部人为自己所用,那还是挺犯忌讳的事。

    毕竟这个口子一开,今后有人效仿怎么办?

    皇城司的那些子弟,还能够坚持听皇帝的话吗?

    “卧槽!”

    宋煊一声惊呼。

    赵祯猛的看向宋煊。

    宋煊用手指着龙舟道:

    “官家,有人不慎从高架上跌落下来了!”

    赵祯这才抬头望去,他已然什么都看不见了。

    “来人,把船划过来。”

    听着宋煊的喊声,赵祯也下令。

    这一幕并没有多少人看见。

    而宋煊与皇帝上了小舟本着龙船划过去。

    众人脸上还有些羡慕。

    当然有人酸了说要弹劾宋煊这个状元郎把官家置于险地当中。

    万一落水,官家就此生病,那可如何是好?

    如今官家成亲已经有了三年时间,可是一个孩子都没有生出啦呢。

    这如何能不让许多臣子担忧?

    若是二十多岁还没有孩子,许多大臣就要考虑让官家找个继子当太子了。

    被众星捧月的刘娥瞧见官家竟然如此胆大,眉头微皱:

    “这也太胡闹了。”

    “大娘娘,我这就把他们给叫回来,陪着大娘娘说话。”林夫人说了一句。

    刘娥并没有拒绝。

    “胡闹!”

    晏殊瞧着宋煊如此行为,更是有些恼火。

    天子是一般人吗?

    许多有危险的事,都不能让他参加。

    伴君如伴虎的这个道理,你宋十二能不懂吗?

    王曾悠悠的叹了口气:“确实是少年心性,官家也是如此。”

    晏殊知道。

    可是官家有胡闹的资本,你宋煊有胡闹的资本?

    甭管皇帝说了什么,你就要拒绝他,不能让他登船。

    要上船,那也得是龙舟,而不是小舟。

    最为重要的是官家身边没有跟着禁军。

    万一有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你宋煊能担任起责任吗?

    随即晏殊又想来宋煊还是挺能打的,宋城的那些泼皮全都被他给打服了。

    可是人家一旦要刺杀官家,你宋煊能挡住吗?

    晏殊虽然想的较为极端,可是又只能给宋煊打圆场:

    “宋状元身手了得,寻常三五个大汉近不得身的。”

    王曾瞥了晏殊一眼,我知道你喜欢给宋煊抬轿子。

    你要是夸他诗词歌舞、策论写的好,那大家都是愿意相信的。

    可是你说他什么等闲三五个大汉近不得身,这种屁话谁能相信?

    “官家此举还是过于冒险了。”

    吕夷简也是不赞同,幸亏禁军也不是吃素的,直接带人过去护卫。

    可就是有些赶不上官家上船的速度。

    在众人的议论声当中,宋煊已经爬上了大龙舟。

    然后瞧着赵祯慢悠悠的拽着绳梯爬上来,底下有宦官给托着。

    宋煊又伸手把他拽了上来:

    “官家,这种事你不应该跟着。”

    “万一你落水生了肺病,我可没有太大的把握把你救治回来,岸上的文武百官不知道要怎么说我不懂事呢!”

    赵祯确实是豪情万丈,他只觉得今日十分的刺激。

    “甭管那些个,咱们快过去瞧瞧。”

    宋煊也不废话,直接绕过去,大喝一声:

    “都让开,谁都不许动。”

    众多工匠以及官员都回头看过来。

    “你是何人?”

    工部虞候赵德当即喝问,可是随着宋煊身后出现穿龙袍之人,他一下子就冷汗淋漓。

    “拜见官家。”

    许多工匠一听皇帝来了,更是下意识的跪在地上。

    毕竟死了人。

    尤其是在皇帝要求举办的庆典上,那是会受到牵连的。

    一般在宋朝,百姓见了官员和皇帝也用不着下跪。

    但是此时,那也不是寻常日子。

    “你们全都让开,靠在船舷一侧。”

    宋煊开口瞧着拦住自己的官员:“本官乃是开封县知县宋煊。”

    虽然二人不属于同一个系统,但是工部虞候赵德还是行礼:

    “见过宋知县。”

    “人死了吗?”

    “死了。”

    宋煊走上前去想要验尸,但是却被工部虞候赵德拦住:

    “宋知县,死者模样残破,唯恐惊扰了官家,还望宋知县能够劝一劝官家勿要上前,此事由小人做就行。”

    “让开。”

    宋煊居高临下的瞧着工部虞候赵德:

    “此地乃是开封县辖区,出了命案,无论是意外还是谋杀,都要本官先看一看。”

    “难不成你如此费劲心思的阻拦,凶手是你不成?”

    工部虞候赵德脸色大变:

    “宋知县如何这般冤枉人,我是亲眼瞧见他失足掉下来的。”

    宋煊瞥了他一眼。

    按照自己看那些社会案件的视频,许多凶手都是喜欢回到案发现场来打探消息的。

    “他们也都看见了,宋知县不相信可以问这群工匠,莫要血口喷人。”

    “那你就让开。”

    宋煊直接给工部虞候赵德扒拉到一边,径直走了过去。

    说实在的,至少从十五米的高度摔了下来,船板都没有被砸透,宋煊承认造船的木料不错。

    或许是这摊肉的冲击力不行,压强也不够大。

    赵祯也想要看,但是被登船的禁军给护住了,没有及时上前,他只能开口喊道:

    “十二哥,是否真的有意外?”

    宋煊伸手摸了摸工匠的脖子,确认没有气息,脖子像是摔断了,而且还内出血。

    “看不出来,还得检查检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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