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萝莉斯对白河领的情况的确是有一定了解，但不多。

    她派来的三名管家从始至终都待在苍鹭县当启蒙老师，能提供给她的情报相当有限。

    对于林恩麾下的具体有多少军队，以及白河领的真实战争潜力，克萝莉斯可谓知之甚少。

    她只知道林恩这半年来攻无不克，先取白河领，后占三河城，再攻湍流郡，战果堪称辉煌。

    基于这些战绩，她认为林恩的军队并不逊色于沼地公爵的宫廷骑兵。

    当然这纯粹只是她个人的揣测。

    她力劝林恩以北境王冠乃至创建帝国为目标，一方面是为了借助林恩的力量实现个人野心，另一方面其实也带着点试探的意味。

    谈判嘛，合理的试探很正常，并不会影响到双方的关系与后续合作。

    若是林恩欣然认可了她的计划，并愿意现在就娶她为妻，这就说明林恩对自身的实力相当有信心，愿意承担相应的风险。

    反之，就像现在，林恩婉拒了她的计划，那就说明白河领的综合实力仍有欠缺，不能像昔日的沼地公爵那样与全北境为敌。

    离开城堡大厅，住进林恩为母女二人专门安排的套间后，前王后卡塔琳娜立刻埋怨起来：

    “我早就说过了，不能太着急，现在倒好，这林恩直接将我们给扣押了，选择的机会就只有一次，我们已经用完了。”

    说是抱怨，其实卡塔琳娜对女儿更多的是心疼。

    刚到三河城时，她们处在暗处，身份并未暴露时其实依然还有回旋的余地，要是运作得当，甚至还有可能回到南境。

    那艘布料商船隶属于她们家族，船长也算是家族的死忠。

    但克萝莉斯就像是认死了林恩。

    到三河城才两天，她就迫不及待地联系上了市长利昂，进而得到了觐见白河伯爵的机会。

    这就等于将自己的命运与未来全都交到了他人的手中。

    目前，母女二人只能住在林恩安排的住所里，身边虽有从琥珀港带来的几名侍女与护卫，可整座城堡都在林恩的掌控之中。

    没有他的许可，母女二人哪都去不了，就像是被关在鸟笼中的金丝雀。

    “妈妈，你就放心吧，白河伯爵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他一定会娶我。”克萝莉斯抚摸着母亲的手背以示宽慰，并直接下达了胜利的宣言。

    会赢的。

    她一定会成为林恩的妻子，并辅佐自己的丈夫站上北境的山巅。

    卡塔琳娜抬手摸了摸女儿光滑的脸颊，随后转头望向窗外缓缓流淌的白河，以及河对岸郁郁葱葱的山脉，嘴角勉强勾勒出丝丝微笑：

    “希望如此吧，也罢，这白熊领的风景挺不错，我正好能在这散散心。”

    在船上颠簸了近一个月，卡塔琳娜是身心俱疲，亟需一个宁静的住所疗愈身心。

    克萝莉斯扶着母亲走到窗台前，坐下后顺着轻柔的河风理了理母亲额角的沧桑发丝，说道：“这里现在是叫白熊县，林恩在成为伯爵后取缔掉了所有的男爵领，全部领地都由他的宫廷直接管辖。”

    “哦，是吗？”

    卡塔琳娜对此并不在意，她很难也不想去分辨两种制度的优劣。

    克萝莉斯随后又说道：“还有，这白熊县应该就快沦为战场了，我们或许会被转移到南边的另一座城堡。”

    “战场？”

    卡塔琳娜皱了皱眉，诧异道，“可这里不是白河领的最北端吗？我看这白熊县的两边都是山脉，谁能来进攻这片安静的乐土？”

    克萝莉斯抬手指向北方的连绵群山，笃定道：“敌人应该是来自荒原上的荒民。”

    卡塔琳娜愈发疑惑：“荒民？可荒民不都已经归顺林恩了么？我在这城堡里都能见到蓝头发的荒民侍女。”

    对于蓝头发的荒民，卡塔琳娜倒不是特别排斥。

    城堡里的荒民侍女都梳洗干净、穿着得体，见到她们母女还会恭敬地弯腰行礼，与她想象中肮脏粗鄙的荒民形象相距甚远。

    “荒原和我们北境王国一样，存在着多股不同势力，林恩只是征服了荒民九部中的两个部族，余下的七部会眼睁睁看着他蚕食荒民么？林恩注定会与荒原爆发一场大规模的战争，而战争的地点应该就在这白熊县。”

    克萝莉斯之所以这般笃定，自然是因为她掌握了较为详实的情报。

    早在琥珀港，她就得知林恩征服了两大荒民部族。

    进了三河城，她又通过多方打探印证了这一情报。

    等到了白熊县，克萝莉斯又看到领民们正在加紧挖掘城堡的护城河。

    再加上林恩这位领主本人也在白熊县，综合多方情报，她很容易就能推导出相对合理的结论。

    事实基本与她的推论一致，唯一的出入大概就是战争爆发的时间。

    就在母女二人交谈的同时，林恩已经带着利昂来到了城堡北边的造纸作坊。

    林恩穿行在晾满了纸张的作坊后院，对利昂说道：“我预计，白熊县最早可能会在十一月份迎来战争，不过也有可能是明年春季，这要取决于裂谷部统一荒原的时间。”

    白熊县与荒原之间隔着一道高耸的分水岭山脉，哪怕是熟悉道路的精锐荒民斥候，来回一趟也要走上大半个月。

    眼下是十月的第一周，此时此刻，裂谷部的族长奥古斯塔应该已经对余下的三大部族发起了最后的攻势。

    若他一切顺利，那么裂谷部极有可能在冬季来临前裹挟着七部数万荒民进攻白熊县。

    那场景，就像是寂静的森林中突然冲出了一条蓝色的汹涌河流，破坏力怎样尚且不谈，表面气势肯定是非同凡响。

    而若是奥古斯塔在统一战争中遇到了麻烦，那他就得等到明年开春才有可能南下了。

    北境的冬季太过恐怖，没几个人敢顶着冬季的漫天风雪发动大规模战争，这纯粹就是带着士兵去送死。

    哪怕牛逼如沼地公爵也不敢。

    利昂亦步亦趋跟在林恩身后，回道：“这种战争还真是难受，只能被动地等着敌人攻过来。”

    翻山越岭的远征需要调动的民夫数量太过庞大，以白河领目前的人口规模，还负担不起一场主动进攻荒原的战争。

    林恩在一张即将干透的树皮纸前停下了脚步，他伸手捏了捏纸张，仔细感受着纸张的韧劲，随后说道：

    “不过这也是彻底征服荒民的绝佳机会，为了彻底吃下七部荒民，我这次应该会调动三河城的城防兵力。”

    目前，林恩的主力部队都在西边的湍流郡，剩下的八百老兵则全部随老四约瑟夫驻守在三河城西郊，他手头现在就只有老五安德烈带着的一千新兵。

    荒民七部的总人口规模超过五万，甚至比白河领六县的本地领民还要多。

    要想将这颗硕大‘饺子馅’彻底包圆，林恩就需要一张足够大的饺子皮。

    在他的计划里，老四和老五麾下的两支部队是一定要参战的，为了确保不露馅，甚至还得从湍流郡调集一些部队回来。

    如有必要，三河城的三百城防民兵也有可能参加这场‘包饺子’的团建活动。

    白河领目前交通非常便利，只要安排得当，短时间调动城防民兵应当不会造成太过恶劣的影响。

    届时凑个三千职业士兵，再加上各县的治安武装，或许才能勉强包住这枚硕大可口的饺子馅。

    利昂闻言，当即绷直身子表态：“三河城将永远遵从大人的命令。”

    他很清楚自己的权力从何而来，也很清楚个人以及家族的未来掌控在谁的手中。

    只要能满足林恩的要求，利昂愿意与任何人以及任何规则为敌。

    自治市的传统固然光荣，可在风云突变的北境，一些传统规则必须被突破或者摈弃。

    三河城要想继续维持和平与繁荣，只能仰仗于白河伯爵的鼻息而活，为了伯爵大业，出动点城防民兵算什么？

    如有必要，利昂哪怕顶着滔天骂名，都得召集市民武装为伯爵而战。

    林恩笑着对利昂招了招手：“过来，来看看这纸张，我计划从明年开始对外出售这种纸张。”

    利昂快步上前，先是仔细观察了纸张的颜色，而后有样学样地捏了捏纸张，回道：“比起您提供给市议会的纸张，颜色要深一些，韧性与厚度也都要差一点。”

    随着造纸工坊的产能逐步攀升，三河城如今也用上了优质的麻布纸，城市各部门的官员都对这种纸张赞不绝口。

    教会下辖的学校还试图找林恩采购这种纸张，却被他无情回绝。

    开玩笑呢，三河城教会到现在都没有彻底向林恩臣服，几个小有名气的教士依旧不愿意为他的宫廷效命，只愿接受市议会安排的职务。

    林恩笑着回道：“材质不同，我给你们的纸张可都是最顶级的麻布纸，这些纸所用的原料要低端不少，但相应的成本却只有麻布纸的五分之一，是真正物美价廉的好纸。”

    眼下，造纸工坊在庄头劳埃德的管理下蒸蒸日上，不仅攻破了树皮造纸的难关，最近还将这种纸张的产能提了上来。

    根据他的乐观估计，最迟在明年春天，这种纸张就能大量出货，在满足全领地需求的基础上，还有余力对外出售。

    利昂闻言惊叹：“五分之一？那一张羊皮纸的售价都能买二三十张这种纸了？”

    他摸着手中这张轻飘飘的淡黄色纸张，却能感觉到沉甸甸的份量，那是北境金盾的份量。

    作为商人，他可太清楚这种纸张的贸易价值了。

    如果能将这纸卖往文教发达的南境，那利润率绝对堪称恐怖。

    这时，林恩转身看向利昂，忽地问道：“如果你愿意的话，就由你来全权负责领地的纸张贸易，如何？”

    利昂被狂喜冲昏了头脑，下意识地就回道：“我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下一秒，他瞬间反应过来，当即弯腰，“感谢大人的慷慨与垂爱！”

    林恩拍了拍利昂的肩膀，勉励道：“你要把握住这次机会，利用纸张贸易的特权建立起一支效忠于你的商队，这样有助于你稳固市长地位，好好干，两年后我还支持你当市长。”

    在林恩占领三河城之前，这座城市一直都是商人的天下，谁更有钱谁在市议会就会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能坐上市长宝座者，无一例外都是大型商人行会的会长。

    眼下城内的权力格局虽有变化，可整体依旧是商人占据优势。

    利昂此前只是个黑市商人，在城内的根基太浅。

    也不怪城内会冒出大粮商马塞尔接任市长的传闻。

    林恩这次直接将纸张贸易的特权送给利昂，就是给他一个组建商人行会的宝贵机会。

    借助这份特权，利昂可以培植忠于自己的商人团队，并从纸张贸易中攫取高额的利润，稳固自己在市议会内的话语权。

    林恩对利昂的期待，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傀儡市长而已。

    顺带一提，白河领的食盐贸易林恩并未全权交给利昂，毕竟后者缺乏商业渠道与贸易船只，没法将食盐贩往北境的各个领地。

    纸张贸易则是真正的从零到有，是林恩为利昂搭建的最适合他发挥的舞台。

    这也算是对他忠心耿耿的奖赏。

    “大人，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利昂抬起头，感激涕零，他现在是无比庆幸于自己当初的决定。

    将妹妹送给大人，真的换来了让家族腾飞的机遇！

    随后，林恩又将掌管工坊的劳埃德介绍给了利昂，具体的生产与贸易细节就交给他们俩自己去商量。

    傍晚时分，林恩刚回到城堡，立刻就收到了一封令他啼笑皆非的信件。

    这封信竟然是沼地公爵洛泰尔的亲笔信。

    书记官维克多在呈上信的同时介绍了王冠领地的最新局面：

    “大人，根据王领方面的情报，洛泰尔已经得到了七位伯爵的支持，他正在组建军队，准备与奥托进行决战，他还邀请您共同出兵。”

    林恩翻身下马，在城堡大门口拆开信封，信中的大致意思总结一下就是：你应该也不希望奥托戴上北境王冠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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