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帝吧 > 红楼晓梦 > 第341章 毒燕双生乱玉堂

第341章 毒燕双生乱玉堂


却说这日陈斯远又往东跨院而来,怀中正好揣了燕平王给的毒药。不意方才到角门左近,遥遥便见王夫人正将夏家母女送将出来。

    陈斯远停步一旁穿廊,遮掩了身形留心观量。因离着有些远,听得有些含混不分明,只瞧见王夫人勉强挤出一抹笑意来,那夏家太太则铁青着一张脸儿,一旁的夏金桂更是啜泣不停。

    好半晌,周瑞家的出仪门送夏家母女上了马车,王夫人怅然一叹这才领着丫鬟、婆子往回走。

    陈斯远避之不及,装作脚步匆匆的模样与王夫人撞了个对向。

    “远哥儿这是往哪儿去?”王夫人随口问道。

    陈斯远拱手作礼,道:“回太太,正要往东跨院去瞧瞧姨妈。”

    王夫人顿时蹙眉不已。她那妯娌巴不得瞧她笑话儿,方才不请自来,可是阴阳怪气了好一通,惹得王夫人在夏家母女跟前没了脸儿。

    王夫人如今心下想着的是如何处置此事,自是懒得理会陈斯远,便开口打发道:“既是如此,哥儿便快去吧。”

    陈斯远应下,拱手别过王夫人。待错身之际,便见玉钏儿偷偷朝自个儿使了个眼色。

    陈斯远心知肚明,玉钏儿过后一准儿将方才情形传递过来,于是便稳步出了荣国府,须臾从黑油大门进了东跨院。

    因年关将近,五军部每日宴请不断,更有四下任职的武将送来碳敬,贾赦正忙着四下收银子,自是不在府中。

    陈斯远进得三层仪门,不一刻进得正房里,正瞧见四哥儿胯了个竹马口中乱叫、满地乱跑。

    邢夫人眉开眼笑之余,还不忘嘱咐苗儿、条儿等四下看顾着,免得四哥儿磕了碰了。

    邢夫人瞥见陈斯远,顿时生出卖弄之意,招呼过四哥儿,哄着他说了好一番吉祥话。

    到底是自个儿头一个孩子,陈斯远心下大悦,当场便封了两千两的红封过去。

    邢夫人得了红封偷偷瞧了一眼,顿时愈发得意,当面却不动声色。待过得半晌,打发了奶嬷嬷将四哥儿抱了下去,这才私下白了陈斯远一眼道:“还算你有些良心……不过两千两是不是太多了?”

    陈斯远笑道:“若是多了,你给四哥儿攒着就是了。你弟弟年纪也不小了,转过年便着手相看人家,总要寻一桩妥帖的婚事才好。”

    邢夫人闻言立时蹙眉道:“德全那混不吝的性儿,好人家的姑娘哪里肯嫁?”

    陈斯远便道:“邢家家世业已败落,切忌谋娶高门贵女,寻一小门小户人家中的娴淑女子,能压得住你兄弟就可。”

    此言戳中了邢夫人的心思,颔首连连道:“可不就是这个理儿?他前几日又来讨银子,见我给的少了,便寻了贾家子弟、仆役在府中厮混,喝得酩酊大醉才回。他这般性儿,就得寻个厉害的管着才好。”

    顿了顿,邢夫人将邢德全的婚事丢在一旁,转而笑着道:“我方才往二房走了一趟,可是瞧了一出乐子呢。”

    陈斯远道:“怎么说?”

    邢夫人道:“我那好妯娌还想辩解,特意寻了宝玉来对质,谁知宝玉支支吾吾,半晌也说不出那迷香的来处,最后只推说是那劳什子蒋玉菡所赠。”

    陈斯远愕然不已,道:“还有此事呢?”

    “可不就是?”邢夫人乐滋滋道:“这回二房可是黄泥掉裤裆,百口莫辩了。”

    陈斯远心下暗忖,因着宝玉出卖,只怕蒋玉菡心下早就恨死了宝玉,只是碍于宝玉家世这才不曾明面得罪。听闻那蒋玉菡虽为戏子,往来结交却多是达官显贵,又在城外有一庄子,可见此人不甘贱籍,说不得心中所图甚远。

    这等野心之辈,又怎肯平白吃了个哑巴亏?偏宝玉又是个懵懂的,蒋玉菡有的是法子害了宝玉,又让宝玉过后说不出话儿来。

    没准儿……那香真就有问题?

    思忖罢,陈斯远问道:“那最后是如何商议的?”

    邢夫人撇嘴道:“我吃了一盏茶便走了,再不走,只怕我那好妯娌便要忍不住动手赶人了。”

    陈斯远顿时暗笑不已。此番谋划,除了智囊胡嬷嬷,又设计留下了夏金桂。来日这二人合在一处,定会让荣国府鸡飞狗跳。莫看先前夏金桂伏低做小、扮乖装巧,实则不过是为了留在荣国府,来日好成为宝二奶奶。

    如今得偿所愿,只怕来日必定与王夫人逐渐离心。夏金桂性子掩饰的再好,迟早也有暴露的一日,到时候婆媳两个斗做一团……啧,想必一定极为有趣。

    不管是处心积虑也好,偶然为之也罢,如今陈斯远与荣国府纠葛已深。来日荣国府天倾地覆,几个姑娘家还好说,陈斯远再卖燕平王几个人情,总能保下姑娘们。可李纨、邢夫人等如何保下?

    为今之计,只有让今上出了口恶气,再将东西二府不消停的几个主儿尽数铲除,如此才能保下一应人等。

    心下这般思量着,又听邢夫人说了半晌二房的糗事,陈斯远这才悄然从怀中掏出那瓶药来,塞在邢夫人手中道:“贾赦近来可还饮药酒?”

    “这是……”邢夫人心下一颤,忙道:“自是饮的,每日三盅酒,从不停息。”

    陈斯远便道:“你将此物掺于药酒之中,不出一年,贾赦必中风瘫痪。”

    邢夫人慌忙颔首应下,又不大放心道:“这要是让人查出来——”

    陈斯远安抚道:“你且放心,此物经年累月方才会显出效用,且药粉融于酒水之中,便是再能为的太医也查验不出。”

    邢夫人闻言这才放下心来,旋即又蹙眉不满道:“须得一年才有用?可有短一些的药物?”

    陈斯远略略无语,说道:“贾赦还有用,暂且还死不得。”

    邢夫人思忖一番才笑着道:“是了,你与迎春的婚事还不曾定下,他若是死了,迎春还要守制二十七个月,真就是死不得。”顿了顿,又道:“你且放心,他那药酒都放在我房中,我今儿个得空便偷偷下了。”

    陈斯远笑着应下,又凑过来与邢夫人略略温存,这才离了东跨院回转清堂茅舍。

    一径到得清堂茅舍,早有红玉来迎,笑着说道:“大爷,表姑娘来了。”

    邢岫烟来了?

    陈斯远快步入得房中,便见邢岫烟正怡然自得的在书房中翻阅书卷。听见动静,邢岫烟只回眸嫣然一笑,便又盯着手中的书册翻看。

    陈斯远凑过去揽住香肩,调笑道:“真真儿是稀客,表姐今儿个怎么来了?莫不是又来放风筝?”

    邢岫烟嗔道:“这放风筝,既不可太松,也不可太紧,远哥儿几日不曾寻我,我自然要来寻你。”

    陈斯远扯着邢岫烟的手儿落座,笑道:“我倒是觉着,表姐是来寻我显摆的。”

    显摆什么?自是显摆自个儿挑唆、鼓动,终于撺掇着二姐姐迎春跳出来争这正妻之位。

    邢岫烟嗔笑道:“我不过是为自个儿寻一安身立命之所罢了,哪里就要显摆了?”

    邢岫烟虽与世无争,却既不愿落在宝姐姐房里受其管制,也不愿去黛玉处于一帮子姑娘家去争抢。二姑娘性子柔顺,如今与其又是手帕交,来日成了正妻,邢岫烟只消不争不抢,便有好日子过。

    陈斯远笑而不语,邢岫烟咬着下唇又道:“那你可是厌嫌我这般工于心计?”

    陈斯远认真道:“旁人如何不得而知,我却从不厌嫌那些小性子与小心计,只要不去害人,我反倒觉着极为有趣。”

    邢岫烟便贴在陈斯远怀中道:“我便知瞒不过你……可是司棋说与你听的?”

    陈斯远不答反问:“表姐是怎么知晓的?”

    邢岫烟掩口笑道:“每回你一出现,那司棋恨不得将一双眼珠子长在你身上,略略留心又岂会看不出来?”

    陈斯远不想掰扯司棋之事,正要借着轻薄遮掩过去,谁知邢岫烟飘然起身,晃了晃手中的书册道:“你这四洲志已然写了几卷,也不知何时写完?”

    陈斯远道:“还差两卷,大抵转过年便能写完。”

    邢岫烟笑眯眯道:“海外风物果然与中原迥异,那这稿子我先拿回去拜读了,过完年再还你。”

    陈斯远颔首应下,那邢岫烟果然领着丫鬟告辞,待其将主仆两个送走,才有红玉凑过来斟茶道:“大爷,方才玉钏儿偷偷来了一趟。”

    “哦?怎么说的?”

    红玉压低声音,便将今日王夫人院儿的情形说了一遭。这先前便如邢夫人所说,宝玉支支吾吾、遮遮掩掩,最后推说记不清那迷香是何人所赠,生生将王夫人气了个半死。

    事关姑娘家名节,宝玉又说不清楚,这理亏的自然成了王夫人。那夏家太太咄咄逼人,又有邢夫人在一旁阴阳怪气儿的帮腔,亏得薛姨妈从中转圜,不然王夫人便要与邢夫人撕破脸。

    薛姨妈好说歹说劝走了邢夫人,王夫人这才与夏家太太商议起如何处置来。

    依着王夫人,出了此事,自然要下聘书纳夏金桂为贵妾。可夏家太太怎肯罢休?话里话外,宁可舍了自家姑娘的名节,也要拖着荣国府一起落了骂名。

    或是万般无奈,又或是顺水推舟,王夫人便允诺,说来日往宫中求一道赐婚恩旨,让夏金桂来日以平妻之礼嫁入荣国府。

    红玉说罢,恰五儿提了食盒来,闻言便道:“太太岂不是在哄人?圣人金口玉言,这等事儿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便是娘娘也不好求了圣人开金口吧?”

    陈斯远蹙眉思量一番,说道:“说不得此事还真能成……这恩旨圣人能下,太上、老太妃自然也能下。”

    红玉闻言思量一番,道:“太太打得好算盘,得了夏姑娘为宝二爷平妻,只怕夏家的万贯家财迟早要落进太太手中。夏家不过是皇商,还不耽误宝二爷来日再娶正室。”

    陈斯远却笑着道:“无妨,凡事须得长远了看,如今看着是好事儿,谁知来日好事会不会变成坏事?”

    两个丫鬟一并点头。待铺展了食盒,又有打潇湘馆回转的香菱来了。香菱笑着说了一通,却是今日二姑娘开始管家,早间便将各处管事儿婆子摆了一道。

    那王善保家的婆媳三个,今早得了差事,立马趾高气扬四下巡视。但有错漏,轻则扣月例银子,重则便打了板子。

    只是半日光景,听说已经逮了两个偷懒的丫鬟呢。

    陈斯远仔细过问一番,思量了一番二姐姐迎春的手段,心下顿时熨帖不已。心道还好此时还算早,不然再过二年,只怕藏拙的二姐姐便要成真拙了。如今管起家来,看着绵软、和风细雨,却让底下的刁奴苦不堪言。

    偏生众人都知迎春性子弱,王善保家的又是邢夫人的陪房,说不得这会子将埋怨都落在了邢夫人身上了。

    荣国府如今情形类比三国,王夫人势力最大,自然是魏国;邢夫人小富即安,算得上是吴国;凤姐儿得了老太太暗中扶持,又是荣国府长房长媳,可以类比蜀国。

    至于见招拆招、借力打力的迎春,便好似司马懿?

    不太恰当,不过想来就算王夫人想要刁难,只要迎春扮娇弱,一时间也拿迎春没法子。

    与几个丫鬟说说笑笑用过午点,晌午略略小憩,便有平儿寻上门儿来。却是年关临近,凤姐儿邀陈斯远与黛玉过两日往工坊去盘账。

    陈斯远自是一口应下,想着过两日与黛玉一道儿去城外游逛一番。平儿递了话儿便告辞而去,出了清堂茅舍一径回得凤姐儿房中。

    刻下凤姐儿余怒未消,面前炕桌上摊着一本账簿,食指死死捏着算盘出神。待平儿凑过来低声唤了两句,这才逐渐回过神来。

    凤姐儿道:“远兄弟如何说?”

    平儿道:“远大爷应下了,说后日一早儿与奶奶一道儿去。”

    “那就好。”凤姐儿深吸一口气,乜斜平儿一眼,说道:“胭脂可采买回来了?”

    平儿心惊胆颤,说道:“奶奶,此事与宝二爷无关,若是老太太得知了,定不会饶过奶奶……”

    “住口!”凤姐儿冷声道:“她害得我无嗣,这般歹毒心思,还不让我报还了?”

    “可是……”

    “再说有兰哥儿在,宝兄弟是什么货色,别说你还不知!”

    宝玉再得宠,也是二房嫡次子,大房的爵位、二房的家业,怎么论也轮不到宝玉承袭。

    今日夏家母女两个闹过一场,过后太太自然巴巴儿往老太太的荣庆堂走了一趟。凤姐儿本道老太太会勃然大怒,谁知老太太竟只是含混应了几声儿,便轻飘飘将此事揭过。

    此后凤姐儿思量半日,已然隐隐猜到了贾母的心思。如此一来,行事自然就没了顾忌。

    平儿今日离府采买,打脂粉铺子采买了好些胭脂、口脂,内中都是掺了棉籽油的。宝玉素日便爱吃丫鬟唇上的胭脂,只要这个毛病不改,来日宝玉定如贾琏一般后嗣无望!

    平儿眼看凤姐儿肝火升腾,情知再也劝说不得,便咬着下唇颔首道:“那我明日便将胭脂送去绮霰斋。”

    凤姐儿点头应了一声儿,这才略略压下心中滔天怒火。

    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温茶,凤姐儿又问道:“后院儿如何?张氏可去家庙瞧过你二爷?”

    平儿蹙眉道:“说来也奇,只头一日张姨娘去送了些吃食,这两日莫说是她自个儿,便是连个丫鬟也不曾打发过去。倒是那秋桐,巴巴儿的守在家庙里。若不是有婆子盯着,只怕便要与二爷厮混起来了。”

    凤姐儿嘟囔道:“瞧着老实,也不知是不是扮的,往后且瞧着吧。”顿了顿,又道:“也不用等明日,你现下便将这些胭脂送去绮霰斋。”

    平儿低声乖顺应了,起身到堂屋寻了个小巧包袱,提了便往绮霰斋而来。

    此时绮霰斋又补了几个丫鬟,因袭人侍母疾,如今管着绮霰斋的便成了麝月。平儿素来与人为善,四下与人交好,每逢年节总会四下送一些小物件儿。如今送来一些胭脂,众人也不以为异。

    平儿却心下惴惴,送了物件儿,只稍稍停留,便推说凤姐儿还有吩咐,起身告辞而去。

    离了绮霰斋,遥遥就听得院墙外喧嚷声一片,隐隐传来赵姨娘说话之声。平儿纳罕不已,思量一番才想起来,太太打发赵姨娘去城外护国寺礼佛一个月,算算可不就到了回程的时日?

    平儿赶忙快步回了凤姐儿院儿,将赵姨娘回返之事说与了凤姐儿。凤姐儿手托香腮蹙眉凝思,自是打算从赵姨娘处着手,总要给王夫人寻些不痛快才好。

    却说赵姨娘院儿。

    一别经月,眼看贾环将自个儿弄得泥猴儿也似,顿时心疼得搂了贾环痛哭不已。

    口中叫嚷道:“我可怜的环儿啊……娘这一去,你便没了看顾。探丫头也没管你?黑了心肝的,你姐姐就是个白眼狼,只怕巴不得是打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

    话音才落,就听吱呀一声房门敞开,随即便有探春蹙眉入内,说道:“姨娘慎言,须知祸从口出。再者说,我每日都来看顾环哥儿,姨娘不妨问问环哥儿是怎么待我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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