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荒谬的巅峰之战
第204章 荒谬的巅峰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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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盖、吴用几个,推著那死沉死沉的七辆江州车儿。
车轮碾过冻得铁硬的泥地,吱吱嘎嘎,活似碾碎了谁的骨头。他们正要挨个儿,从那武松商队勉强让出的窄缝子里挤过去。
腊月里的冷风,刀子似的,刮在人脸上,生疼。四下里静得邪乎,连喘气都凝住了,冻得比河面的冰还结实。
武松叉手立在道旁,身量魁伟,恰似一座镇库的铁秤砣,纹丝儿不动。
他那双虎目,精光藏在里头,看似随意睃著,实则早把周身的气机,像撒网般罩定了这伙「贩枣的客商」。
他心里雪亮:这起子人,绝非良善!那车中重物,更是烫手的炭圆,沾不得!
他不露声色,只把右手背在身后,对著自家商队那些缩手缩脚、扮作寻常伙计的护卫们,几根手指头在腰后蛄蛹著,暗暗做了个「五指收拢」的手势一这正是前些时日在训出来的护院们惯用的暗号,意思再明白不过:「抄家伙,预备著!」
商队里那些个「伙计」,眼神登时就变了。
这次派出来护卫押运的本都是绿林里滚打出来的积年老手,此刻凶光毕露,哪里还有半分畏缩?
几个精悍的,手已悄然探入怀中,攥住了那粗布缝的石灰包,指头捏得死紧。
另几个则不动声色,解开了腰间盘著的浸油渔网,指头勾住了网缘的活扣,只消一抖,便能兜头罩下。
空气里那丝若有若无的杀气,比腊月里刮骨的寒风还要砭人肌骨。
眼见得晁盖打头,赤发鬼刘唐押后,一行人堪堪挤到缝隙中段,离武松不过几步之遥!
那刘唐,性子本就火爆得如同烧红的炭块,又见武松气度沉凝,稳如山岳,商队那些「伙计」眼神闪烁,透著不善,心中一股无名邪火早按捺不住,直撞顶梁门。
他肚里盘算:这伙鸟人数量占优,迟则生变,须得先擒了这为首的鸟汉子!
他自恃一身蛮力,更想在众兄弟面前显显自家的手段,当下把心一横,眼中凶光暴涨如野狗见了血,口中炸雷般一声狂吼,唾沫星子喷出老远:「直娘贼!
装你娘的什么幌子!先剁了你这挡道的驴肾祭旗!」
话音未落,他藏在枣袋下的那柄锋锐朴刀已如毒蛇出洞,「噌」地一声带著寒光,直劈武松面门!这一刀又快又狠,裹挟著亡命徒的戾气,全无花巧,就是要将武松从头到脚劈成两半!
「刘唐兄弟不可!」晁盖、吴用齐声惊呼,但已然迟了!
好个武松!眼见刀光及顶,他竟是不闪不避!电光火石间,只听他鼻腔中进出一声冷哼,如平地炸起一声旱雷!
「来得好!」武松见这一刀威势,眼中闪过一丝激赏,但手上丝毫不慢!他猛地沉腰坐马,手中朴刀由下而上,一记「霸王举鼎」,硬生生朝天架去!
「铛——!!!」震耳欲聋的金铁爆鸣如同平地炸雷!火星在两刀交击处进射!
刘唐只觉得两条膀子「嗡」地一下,双臂剧震,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染红了刀柄!
他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力反冲回来,蹬蹬蹬连退三步,胸口气血翻腾I
但他赤红双目死死盯住武松,竟硬生生攥住了刀柄扛住这股巨力,没让它脱手飞出去!
武松身形也是微微一晃,脚下冻土被踩出裂纹!他心中暗赞:「这赤发鬼,好大的力气!倒是个硬茬!」
晁盖、三阮见这魁梧汉子竟能在被偷袭下硬撼刘唐一刀,也是吃了一惊,自家兄弟的步战本事自己知道,刘唐是这群人中间步战第一,竟还落了下风,纷纷揉身扑上!
刀光叉影顿时交织成网!
武松玉环步一展,身形飘忽如鬼魅!
左脚斜踏,如同踏在玉环边缘,险之又险地让过晁盖拦腰一刀!
身形借势疾旋,朴刀化作一道匹练,「铛!铛!」两声脆响,火星四溅,不偏不倚,正撞开阮小二那阴毒刺向后心的叉尖、阮小五那锁喉而来的鱼叉利齿!
同时,右脚如毒龙出洞,一记迅猛的鸳鸯腿呼啸而出!「嘭!」正扫在再次扑上来的阮小七胸上!
阮小七惨叫一声,被踹得飞身跌远。!
「休要猖狂!」刘唐稍缓过气,见阮小七倒地,怒吼一声,不顾虎口崩裂的剧痛,再次扑上!
这一次他学乖了,不再硬劈硬砍,只将那朴刀舞得泼风也似,刀光霍霍,专往武松的下三路招呼!
刀法虽不如武松精妙,但胜在悍不畏死,力道沉猛,每一刀都带著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竟一时逼得武松不得不分心招架,玉环步的施展也稍受阻滞!
武松被刘唐这不要命的打法缠住,又需应对晁盖和阮小二、阮小五的围攻,眼中凶光一闪!
他猛地虚晃一刀逼开晁盖,身形骤然一矮,玉环步发挥到极致,如同泥鳅般从刘唐密集的刀光与阮小五鱼叉的缝隙中滑了进去,瞬间切近刘唐中门!
武松重心下沉,下盘稳如生根老树,左腿钉死地面,右腿却似灌足了劲的钢鞭,带著撕裂空气的锐啸,闪电般撩起!直踢刘唐胸腹要害!
刘唐瞳孔骤缩!他万万没想到武松在四人围攻下还能如此迅捷地近身!仓促间只得将朴刀刀柄猛地向下一沉,试图格挡!
「嘭!」一声闷响!鸳鸯脚狠狠踢在朴刀刀柄末端!巨大的力量透过刀柄,狠狠撞在刘唐的小腹上!
「呃啊!」刘唐只觉得五脏六腑如同被巨锤砸中,剧痛钻心!
饶是他筋骨强横,也被这一脚踢得气血逆冲,眼前发黑,壮硕的身躯如同煮熟的大虾般弓起,蹬蹬蹬连退七八步,一口逆血涌上喉头,又被他强行咽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那朴刀也险些脱手飞出!
一脚踹翻赤发鬼,武松气势如虹!他更不迟疑,口中炸雷般一声暴喝:「著家伙!」
手中那口朴刀被他奋力掷出,化作一道流星,带著刺耳尖啸,直扑晁盖面门一·刀未至,那股子腥风已逼得晁盖须发皆张,慌忙举刀格挡!
朴刀脱手,武松非但未弱,反似去了枷锁的猛虎,凶焰更炽!
身形如影随形,紧跟著被踢退的刘唐!玉环步连环踏出,快如鬼魅,瞬间再次切入刘唐怀内!
刘唐刚把那口逆血强咽下去,胸腔里还火烧火燎,猛觉一股腥风扑面,一个醋钵大小的拳头,裹著千钧蛮力,毫无花巧,直挺挺擂向他那剧痛未消的心窝子!
「嗷——!」刘唐骨子里的凶性被这拳头彻底点燃!他喉间滚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竟弃了朴刀,两条筋肉虬结的膀子如同老树盘根,十字交叉死死护在胸前,要用血肉之躯硬撼这开碑裂石的一拳!
「砰!!!」拳臂交击,发出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沉重闷响!如同重锤砸在牛皮大鼓上!
刘唐的双臂如同被万斤巨锤砸中!剧痛瞬间传遍全身,臂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交叉的双臂被这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狠狠砸回,重重撞在自己的胸膛上!
「噗——!」再也压制不住,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
他那熊黑般壮硕的身子,如同被发狂的牯牛顶了个正著,双脚离地,倒飞出去,「轰隆」一声砸在冻得梆硬的泥地上!
「刺啦」一声滑出丈把远,在冻土上型出一道深沟,尘土混著血沫子飞溅!
刘唐挣扎著想撑起来,可两条膀子软得如同煮烂的面条,胸口更是像压了磨盘,每喘一口气,都扯得五脏六腑刀绞般疼!
只能勉强支起脑袋,一双赤红的眼珠子死死剜著武松,里头烧著不甘,更淬著骇人的惧意,却是连根手指头也动弹不得了!
这一切兔起鹊落,不过喘几口粗气的功夫。
「好贼囚!伤我兄弟!」晁盖眼见刘唐惨状,目眦欲裂!
手中宝刀一道寒光直取武松腰腹!这一刀势大力沉,又快又稳,尽显大家风范!
与此同时,那阮氏三雄也红了眼!
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兄弟同心,同声发喊:「剐了这驴日的!」三柄分水峨眉刺、两把鱼叉,如同三条翻江倒海的毒蛟,分上中下三路,齐刷刷向武松周身要害招呼过来!
一时间,刀光叉影,寒气森森,将武松前后左右尽数封死!
「死—来!」武松一声长啸如同虎啸山林,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他竟不退反进,身形如鬼魅般猛地一矮一旋,间不容发地避开了晁盖拦腰一刀!同时手中夺来刘唐的朴刀化作一片泼水难入的寒光!
「叮叮当当!噗!」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金铁交鸣炸开!
阮小二的峨眉刺被朴刀格开,火星四溅!
阮小五的鱼叉被刀背狠狠砸中,险些脱手!
而阮小七刺向武松下盘的一叉,却被武松一脚精准无比地踩住了叉杆!
同时武松手中朴刀顺势一个反撩,刀光如匹练般划过阮小七的手臂!
「啊——!」
阮小七一声凄厉惨叫,手臂上血光迸现,鱼叉脱手!
武松这一招,格、砸、踩、撩,快如鬼魅,一气呵成!动作快得人眼发花,力道更是大得邪乎!
他身形如陀螺般滴溜溜急转,手中朴刀带著呜咽的风雷之声,大开大阖,竟是凭一己之力,将晁盖、阮小二、阮小五四人死死压制!
刀风所过之处,冻土翻飞,寒气逼人,竟无一人能近他三步之内!
他那魁伟的身躯在刀光血影中屹立如山,凛凛煞气直冲霄汉,真个是煞神附体,凶威盖世!
这边厢武松独战群寇,打得地动山摇,好不热闹。
那边厢,智多星吴用、入云龙公孙胜并那白日鼠白胜三个,凄凄惨惨戚戚,焦头烂额!
武松那一个「五指收拢」的手势,商队里那些扮猪吃虎的护卫们,早已如嗅到血腥的豺狗,嗷嗷叫著扑了上来!
哪还讲什么江湖规矩?
出手便是他们往日里走黑道时使得烂熟,又被武二重新训练过的下三滥手段!
「著家伙!」一个护卫狞笑著,一包白惨惨的生石灰粉,劈头盖脸就朝正掐著兰花指、念念有词,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公孙胜糊了过去!!
「啊呀!我的眼!」这道士胜哪曾防备这等腌臜手段?石灰粉子钻眼入鼻,登时如同滚油泼面,又似千百根烧红的铁针扎进了眼仁!
疼得他双手捂脸,涕泪涎水糊了满襟满袖,什么计谋法术都使不出来了,只剩下惨叫。
有道是:纵是大罗金仙,也怕石灰扑面!
「妖道!看爷爷的法宝!」另一侧,两个护卫配合得如同裤裆里的虱子,手臂一抖。
一张浸透了陈年桐油、腥臊扑鼻的破渔网,如同天罗地布般,「呼啦」一下,朝著正摸索他那柄松纹古剑的公孙胜兜头罩下!
那渔网又粘又韧,裹在身上如同缠了百十条滑腻腻的毒蛇!公孙胜连人带剑被裹成了肉粽子,「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任凭他如何挣扎扭动,也脱不开这腌臜牢笼,什么仙风道骨,早喂了狗,只剩下一身臭汗混著桐油腥气,在地上蛆虫般拱动!
他刚想把手探去怀里掏摸什么,四五个如狼似虎、浑身汗酸气的家丁已扑将上来,嘴里不干不净地戳爹倒娘,拳脚如同雨点般落下!
「直娘贼!」「叫你装神弄鬼!」拳头脚尖专拣软肋招呼,打得公孙胜只得蜷缩如虾,两只手死死护住他那张吃饭的斯文脸皮!
那白胜更是不堪!被剩下几个西门府上的恶奴,拿著哨棒、门门,没头没脑一顿好打!
打得他哭爹喊娘,怂包尿性尽显!
再偷眼瞧见那边武松一尊煞神独战五条好汉,自家倚仗的公孙胜又被裹成了臭鱼干,登时吓得三魂七魄丢了一半!
只觉得裤裆里一热,一股子腥臊热流顺著大腿根就淌了下来,在冻土上滋滋冒著热气!
「娘咧!」白胜怪叫一声,也顾不得湿漉漉的裤裆,扭身就想往最近的车轱辘底下钻,妄图当个缩头王八。
却被一个眼尖手毒的护卫瞅个正著,狞笑著又是一包生石灰粉,不偏不倚,糊了他个满头满脸!
「哎哟喂!亲爷爷!祖宗饶命啊!」白胜满头满脸雪白,呛得肺管子都要咳出来,眼泪鼻涕混著石灰糊了一脸,活像戏台上的吊死鬼。
此刻缩在车轱辘旁抖如筛糠,哪还有半分「白日鼠」的机灵?倒像只被开水烫秃了毛的老耗子!
车底下棒子捅来,他慌不迭往另一边钻,那边棒子又至,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在车底滚来滚去,好不狼狈!
那智多星吴用,一个教书匠出身的穷酸,手无缚鸡之力,眼见场上打得如同滚了锅的粥,也想学那白胜往车底钻避祸。可恨那白胜手脚麻溜,早一步占了那王八坑!
吴用正待抽身先溜,只觉得背后腥风扑来!却是那三管家来兴和采办管事崔本两个,早憋了一肚子鸟气,如同两条盯上腐肉的野狗,悄没声地从后掩上!
一个饿虎扑食死死抱住吴用腰身,另一个猴子偷桃般搂住他两条细腿!
「噗通!」吴用一个狗吃屎摔在冻土上,门牙磕得生疼,眼前金星乱冒!
「我日你亲娘祖奶奶!敢劫你爷爷的货!老子的货要是丢了,哪还敢回清河县!」来兴一屁股墩儿结结实实坐在吴用后脊梁上,压得他「呃」一声差点背过气去!
来兴抡圆了蒲扇大的巴掌,带著风声,「啪!啪!」两大耳刮子,抽得吴用半边脸瞬间肿成了发面馒头,嘴角淌血!
那崔本也是个促狭的,见来兴占了后背,索性也一屁股和来兴背靠背,重重坐在吴用那老腰上!
左右寻摸不见趁手家伙,情急之下,一把扯下腰间那串沉甸甸、拴著七八把长栓铜钥匙的链子,捏住那最大的黄铜钥匙头,不管不顾,朝著吴用那撅起的臀里狠狠一攮!
「嗷呜!!!」
吴用仰起脑袋一声凄厉到变了调的惨嚎,如同被捅穿了喉咙的野驴,瞬间压过了场上所有声响!比那边阮小七的嚎叫,不知凄惨了多少倍!
刹那间,黄泥冈上乱成了一锅滚沸的粥!
武松独战晁盖、阮氏兄弟,刀光纵横,霸气冲霄,打得四人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阮小七更是血流如注,勉强在外围招呼。
这边吴用、公孙胜、白胜三人则一个个滚在尘埃里,挣扎逃脱并你追我赶,真个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如同三只泥塘里打滚的癞蛤蟆。
公孙胜不知道用个什么法门逃脱了渔网,可惜一双招子被石灰迷得红肿如桃,泪流不止,眼前一片混沌,浑似睁眼瞎。
他跌跌撞撞,没头苍蝇般乱撞了几步,却一群如狼似虎的家丁追了上来,发一声喊,蜂拥而上,按翻在地!
这伙家丁,拳如擂鼓,脚似雨点,只顾没头没脑地朝他身上招呼。
公孙胜吃痛不过,满地打滚,也不知怎地,竟又被他滑溜溜的脱身出来。
刚想挣扎著再跑,不提防背后一个飞脚踹来,正蹬在腰眼上!只听得「哎哟」一声,又栽倒在地。
这下更惨,几个恶仆扑上来,什么黑虎掏心、叶底偷桃的腌攒招数,专拣那下三路和软肋处,又是一顿死命捶楚,打得他三魂出窍,七魄升天,连声都叫不出了。
远处那凹坑里,杨志一行,早被蒙汗药麻翻了,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人事不省,如同死猪。
路边呻吟著赤发鬼刘唐哼哼唧唧。
寒风卷著血腥气、石灰粉的呛人味道、尿骚味,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幅荒诞不经、又惨烈无比的江湖劫杀图!
这群平日里在清河县西门府上横著走的虎狼家奴,哪里晓得今日打的,竟是日后搅动风云的人物?
他们一边追打,嘴里还不干不净,戳爹倒娘祖宗八代地乱骂:「戳你娘的贼王八!」「狗攮的囚根子,叫你狂!」
晁盖眼见兄弟们伤的伤,擒的擒,自己与阮家兄弟在武松那如狂风骤雨、惊涛骇浪般的刀光里,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好几次刀锋贴著脖颈头皮过去,惊得汗毛倒竖,魂飞天外!
心中又惊、又怒、又痛、又悔,好似滚油煎心!
他暗叫一声「苦也!」知道今日是踢到铁板,撞上太岁了!
这生辰纲,怕是一根毛也捞不著了!再缠斗下去,别说劫财,自家兄弟几个的性命,怕都要交代在这黄泥冈上,落个尸骨无存!
眼看已成绝境,晁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强提一口气,嘶声吼道:「兄弟们!风紧!扯呼!」话音未落,阮小二、
阮小五,甚至那受伤的阮小七,都如同约定好一般,猛地从腰间各自掏出一个灰扑扑的小纸包!
「不好!著了道儿!」武松这汉子何等机警!眼角瞥见那四人鬼祟动作,心头便似被蝎子蜇了一下,后脊梁蹿起一道寒气!
他虽不认得那纸包里裹的是甚鸟物,但江湖上那些下三滥的勾当—一甚么蒙汗药、石灰粉、五鼓鸡鸣断魂香一哪一样他没听过、没见过?
更兼这贼老天刮的北风,正呼呼地直朝自家脸上扑来!
说时迟,那时快!晁盖四人同时发一声喊,将手中那灰扑扑的纸包,死命朝武松并他身后那伙家丁劈面撒去!
「噗—一噗噗!」四团灰白毒雾应声炸开!恰似四朵催命的妖花在寒风中怒放,被那凛冽的北风一裹,登时化作一片遮天蔽日的灰幕,呼啦啦兜头盖脸,直扑武松和他那伙家丁!
一股子又呛又辣、还带著股子说不出的甜腥骚气,直往人鼻孔里、嗓子眼里钻,熏得人脑仁子发疼!
「闭气!退!快撤风头」武松反应快如闪电!在粉末炸开的瞬间,他已猛地深吸一口气,随即屏住呼吸,同时脚下玉环步急展,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疾退,斜斜向上风方向掠去!
几个兔起鹘落,人已跃出战圈核心,稳稳落在上风头一块凸起的冻石之上,避开了迷烟笼罩的核心区域。
他魁梧的身形挺立风中,一手捂著口鼻,眼神锐利如鹰隼,冷冷注视著下方翻腾的灰雾。
趁乱救人!仓皇遁走!
那迷烟虽被风吹散不少,但依旧又少许弥散开来,更兼事发突然!
武松带来的家丁们猝不及防,不少人吸入了少许,顿时咳嗽声响成一片,阵型大乱,纷纷离开迷烟区域,和武松一样跑到上风处。
留下被一顿拳脚打得鼻青脸肿的吴用和白胜也被波及,呛得连连咳嗽!
「快!」晁盖低吼一声。
阮小五和伤势稍轻的阮小二立刻会意,两人如同受伤的猛兽,爆发出最后的气力,几人冲了过去。
「军师!白胜兄弟!快走!」晁盖拉著俩人就跑。
「天王哥哥!」吴用、白胜绝处逢生,又惊又喜,声音都带了哭腔。
「还有公孙先生!」吴用急道。
再看那公孙胜,道冠歪斜,道袍扯得稀烂,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唇肿得老高,门牙也磕掉两颗,血沫子顺著嘴角淌。
他兀自像个没头苍蝇,一手胡乱挥舞著松纹古剑,一手在灰雾里瞎摸乱抓,嘴里还不干不净念著咒,浑然不知身在何处!
阮小五二话不说,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抓住公孙胜持剑的手腕,吼道:「道长!风紧!快走!」不由分说,拉著还在「施法」的公孙胜就往跑。
「走!」晁盖见人已捞到,哪敢有半分耽搁?
那赤发鬼刘唐,也被阮小二和阮小七,一人架住一条胳膊,勉强拖了起来。
这一伙人,真个是:丢盔弃甲,丧魂落魄!连那散落一地的朴刀、鱼叉也顾不上了,你搀我扶,跌跌撞撞,如同被鬼撑著一般,头也不回地扎进了黄泥冈下那片黑压压、密匝匝的枯树败林深处,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二爷!现在怎么办?」三总管来兴捂著口鼻,驱散了些许迷烟,跑到武松所在的石头下,急声问道。
武松放下捂鼻的手,深吸了一口上风头清冷的空气,目光扫过冈顶:呻吟的自家家丁、依旧昏迷不醒的杨志和十几个官兵、以及那十几辆满载金珠宝贝的江州车。
他眼中精光一闪,果断挥手:「穷寇莫追!林深树密,恐有埋伏!收拾自家兄弟,看看伤势!」
「是!二爷英明!」来兴应道,连忙招呼没中招的家丁去救助同伴,用清水冲洗口鼻。
武武松纵身跃下青石,踱到那堆「死猪」般的官兵跟前。他用厚底快靴的靴尖,不轻不重地踢了踢软成一滩烂泥的杨志,又扫了眼其他挺尸的官兵。
目光最终黏在了那十几辆货车上,嘴角似有若无地扯动了一下,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冷意。
来兴搓著手,凑上前,指著货车,贼忒兮兮地问:「二爷,那——这些车货,咱——咱还给这群挺尸的丘八爷?」
武松眉头倏地一挑:「你跟著大官人鞍前马后,年头比我还长。今日若是大官人在此,你说他会不会还?他会如何做,你便如何办,你是三管事,我只是护卫,我听你的!」
来兴一愣,抬头看向武松。只见武松那双虎目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来兴瞬间福至心灵,浑身一个激灵,如同醍醐灌顶:「来人啊,先把这群死狗身上的钱搭链、散碎银子、值钱的佩饰,统统给老子搜刮干净!一个铜板儿不许落下!连他娘的裤裆都给老子仔细摸一遍!手脚要快!眼要毒!擎等大官人赏你们酒肉银子过年呐!」
「好勒!」
「得令嘞」
「擎好了,三总管!」
几个没伤的家丁如同见了血的苍蝇,轰然应诺,饿虎扑食般就扑向昏迷的官兵,上下其手,翻检摸索,比抄家的衙役还狠三分。
武二一愣,满头雾水,嘴里只吐出几个字:「三管家......端的是利索!」
「谢二爷夸奖!」来兴一听,骨头都轻了二两,仿佛得了天大的彩头,腰杆挺得笔直,转身对著忙碌的家丁们,气焰更盛,吼声震天:「都他娘的没吃饱饭吗?赶紧给老子把车套结实了!一辆!一辆都不许少!
货物都给我捆牢靠了,掉一个零碎,老子扒你们的皮抵帐!」
「快!快!快!趁著日头还没落山,赶紧离开这鬼哭狼嚎的丧门冈子!再磨蹭,保不齐又有强人杀个回马枪!身上疼的、脑袋晕的,都给老子把卵蛋夹紧了!先离开这鬼地方!到了地头安全了,再给你们这群杀才上药裹伤!快!快!
快!」
「等回了清河县,见了大官人!好酒好肉管够!白花花的赏钱人人有份!包管你们个个过个流油的肥年!!」
家丁们虽是个个带伤挂彩,有的还晕头转向,可一听「酒肉赏钱」、「流油肥年」八个字,登时如同打了三斤鸡血!
什么伤痛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忍著痛,咬著牙,七手八脚,连滚带爬地套车、捆绑、归置,恨不得连地皮都刮走三尺。
武松独自负手立于冈顶风口,猎猎寒风卷起他散落的鬓发,吹动衣袍。
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出半分喜怒,只有一片沉凝如铁的冰冷。
自光先投向晁盖等人消失的那片黑的密林深处,又扫过自家这如同土匪过境般忙碌搜刮的队伍,最后落在远方那条灰蒙蒙的官道上。
「慢著!」武松忽又想起什么,目光如电扫过冈上几株歪脖子老松,厉声喝道:「去几个人,去把那几棵松树给老子剁了枝权!拖在车后!边走边给老子蹭平了车辙印子!手脚麻利点!」
那也唤作来旺的家丁头目不敢怠慢,吆喝几个手脚利索的,抢起朴刀便砍,不多时便拖了几大蓬枝繁叶茂的松枝过来。
十几辆满载著泼天富贵、压得车轴吱呀作响的货车,在一群的家丁驱赶下,吱吱扭扭地碾过冻硬的黄泥地。
几个家丁咬著牙,将沉重的松枝死死拖在队尾,来回蹭刮著那深深的车辙印记。
寒风便打著旋儿卷过冈顶,紧接著,天色愈发阴沉,竟又零零星星飘起了细碎的雪沫子。
不过片刻功夫,地上的血迹,打斗的痕迹,连同那最后一点被松枝蹭得模糊不清的车辙印子,都被这扯天扯地的白给捂了个严严实实,再也寻不著一丝踪迹。
这支混杂著伤痛与狂喜的队伍,迅速消失在漫天风雪里,逃离了这片弥漫著血腥、迷烟、尿臊和满地狼藉的黄泥冈,只留下一地昏迷的官兵日色渐渐坠西,寒气侵骨。
黄泥冈顶,一片死寂,唯有枯枝在朔风中呜咽。
那地上泼洒的残酒早已冻结成冰,混杂著斑驳凝固的暗红血迹,散发出刺鼻的腥甜与酒气。
迷魂药力渐消。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那倚在树根下,如同烂泥也似的杨志,口里只是叫苦,软了身体,挣扎不起。
他眼皮沉重如山,费力地掀开一条缝隙,刺骨的寒意和模糊的光线瞬间涌入。
他挣扎了半晌,方才得爬起来,兀自捉脚不住。
「呃——啊——」杨志喉咙干涩发苦,如同火烧,忍不住呻吟。
他看那十四个人时,口角流涎,都动不得。老都管、两个虞候并那十一个军汉,横七竖八地躺倒呻吟,有的才刚刚蠕动,有的还在昏睡,个个面如土色,狼狈不堪。
杨志强忍眩晕和恶心,定睛看时,十四个人一个个都面面相觑,如痴如醉。
他心头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
他急忙四下张望,向那本该停放著十几辆江州车的地方望去!
空空如也!
冈顶上,除了嶙峋的怪石和几棵枯树,哪里还有货车的影子?
「啊呀——!」杨志如遭五雷轰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
这一声,饱含著无尽的惊恐、绝望与难以置信!
他浑身剧震,刚刚站起的身子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叫声苦,一直下冈子去了!
「失————失了!生辰纲————失了!!」杨志双目赤红,嘴唇哆嗦著,反复念叨著这几个字,声音嘶哑如同夜枭悲鸣。他猛地用拳头狠狠捶打自己的胸膛和额头,发出沉闷的「砰砰」声,「杨志!杨志!你————你这无用的蠢材!泼天的干系!泼天的干系啊!!」悔恨、恐惧、自责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他淹没。
他这杨家将门之后,如今这十万贯的生辰纲又在自己手中丢失!
梁中书处如何交代?太师府雷霆之怒如何承受?这天下之大,哪里还有他杨志的容身之处?一念及此,杨志只觉得眼前发黑,万念俱灰。
杨志的惨嚎如同丧钟,惊醒了地上昏睡的众人。
老都管方才爬得起来,老眼昏花地四下张望,看到空荡荡的冈顶和状若疯魔的杨志,顿时也明白了八九分,吓得魂飞魄散,「哎哟!我的天爷啊!这————
这————货呢?金珠宝贝呢?」
他指著杨志,嘴唇哆嗦著,声音带著哭腔:「杨提辖!杨提辖!你是押运的正管!你————你倒是说话啊!这————这如何是好?如何向恩相交代啊!」
两个虞候也挣扎著爬起,面无人色,看著失魂落魄的杨志,又惊又怒。
其中一个指著杨志骂道:「杨志!都是你这厮!端的不会带兵!只顾催促赶路,把军汉们累得半死,又不知防备!那酒————那酒分明就有问题!你却不听劝阻,还要吃,也引著我们都吃了!如今失了生辰纲,你这罪魁祸首,难辞其咎!」
众军汉也陆续醒来,听得生辰纲已失,个个吓得魂不附体。想起一路所受的鞭打责骂,此刻恐惧尽数化为怨气,纷纷鼓噪起来:「如今正是怎地好?」
「他疑神疑鬼,却偏偏中了贼人的道!」
「那伙贩枣子的客商,还有那卖酒的汉子,分明就是一伙强人!杨提辖眼瞎了不成?」
杨志听著耳边官兵的指责、谩骂和绝望的哭泣,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生辰纲确凿无疑被劫!这干系,天大!这罪责,如山!老都管和众人只是叫苦,互相埋怨,乱做一团。
杨志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扫过那些怨恨惊恐的面孔,又望向空荡荡的冈顶和苍茫的暮色。
一股穷途末路的悲愤和决绝涌上心头。
「罢!罢!罢!」杨志仰天长啸三声,啸声中充满了英雄末路的悲凉与不甘H
他愤懑道:「如今闪得我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待走那里去?不如就这冈子上寻个死处!」
他撩衣破步,望著冈下便要走。
然而,就在他欲寻短见的刹那,心中念头急转:「爹娘生下我,堂堂一表,凛凛一躯,自小学成十八般武艺在身,终不成只这般休了?比及今日寻个死处,不如日后等他拿得著时,却再理会。」
想到此处,杨志眼中那死志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决绝与不甘。
他猛可醒悟,拽住了脚,不再看任何人一眼,更不管身后众人的哭喊推诿。
想要指著这群腌攒大骂:都是你这厮们不听我言语,因此做将出来,连累了我!
可嘴唇动了动,叹了口气,一直下山冈子去了。
老都管、虞候和众军汉眼睁睁看著杨志消失在暮色笼罩的山路尽头,面面相觑,欲哭无泪。
那十四个人直到二更方才得醒,一个个爬将起来,口里只叫得连珠箭的苦。
老都管道:「你们众人不听杨提辖的好言语,今日送了我也!」
众人道:「老爷,今日事已做出来了,且通个商量。」
老都管道:「你们有甚见识?」
众人七嘴八舌说道:「是我们不是了。古人有言:火烧到身,各自去扫;
蜂虿入怀,随即解衣。」
「若还杨提辖在这里,我们都说不过,如今他自去得不知去向,我们回去见梁中书相公,何不都推在他身上?」
老都管一愣:「如何推?」
众人纷纷出主意:「只说道:他一路上凌辱打骂众人,逼迫得我们都动不得。他和强人做一路,把蒙汗药将俺们麻翻了,缚了手脚,将金宝都掳去了。」
老都管道:「这话也说得是。我们等天明,先去最近清河县官司首告,留下两个虞候,随衙听候,捉拿贼人。
「我等众人,连夜赶回,报与梁中书知道,教动文书,申复太师得知。」
寒风如刀,刮过众人带血的伤口,带来刺骨的疼痛。茂密的枯树林暂时遮蔽了行踪,却也阻碍了脚步。
一行人互相搀扶,步履蹒跚,个个狼狈不堪。
晁盖捂著胸口,脸色煞白如纸,每一次呼吸都牵扯著断裂胸骨的剧痛,额上冷汗涔涔。
刘唐赤发凌乱,胸前衣襟被自己呕出的鲜血染红大片,塌陷的胸骨让他佝偻著腰,每一步都疼得龇牙咧嘴。
阮小二,阮小五搀著阮小七。
吴用被白胜搀扶,一张斯文脸早已开了染坊,青的、紫的、肿的混作一团,尤其那裆下要命处,两条腿是半分也合不拢,叉著腿挪窝,八字脚走路。
一步三摇,每挪动一下,便牵扯得那要命处一阵钻心剜骨的剧痛,疼得他龇牙咧嘴「嘶——哈—一嘶——哈」地倒抽冷气,往日那羽扇纶巾、运筹帷幄的军师气派,早喂了野狗!
搀著他的白胜,虽没像吴用那般被重点「关照」了下三路,可被捆了半日,又惊又怕,此刻也是浑身骨头散了架,手脚软得如同刚出锅的烂面条。
自家走路都打晃,还得分出一膀子力气拖著吴用这半死的累赘,更是累得气喘如牛,一张鼠脸憋得蜡黄。
最惨是那入云龙公孙胜!一身道袍被扯得丝丝缕缕,比那叫花子的破袄还要腌臊三分,活像被一群野狗撕咬过。
他两只招子被迷烟呛得又红又肿,糊满了脓泪血丝,看东西如一片混沌模糊。
只得伸著两只手,在半空中瞎子似的乱抓乱摸,冷不防摔进坑里头破血流,最后还是阮小二看不过去,捡了根棒子给他探路。
眼见天色渐晚,暮色四合,寒气更重。
众人伤疲交加,急需落脚之处。
晁盖强忍胸痛,喘息著开口,声音嘶哑微弱:「兄弟们————我等这般模样行不得远路了————我有个至交好友,姓宋名江,表字公明————在城县做押司,为人最是仗义疏财扶危济困,江湖人称及时雨」我等且去他庄上————暂避一宿————求些疮药歇息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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