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帝吧 > 凡骨镇天,我以残符铸 > 灶火温旧事,槐花续新篇

灶火温旧事,槐花续新篇


驿站的烟囱冒出第一缕烟时,刘哔正蹲在院子里劈柴。斧头落下的力道很稳,木屑溅在他的裤腿上,混着点草屑——那是早上帮星澈抢救金苔时蹭的。墨影坐在门槛上磨匕首,刃口在夕阳下闪着冷光,时不时抬眼瞟他一下,嘴角带着点说不清的笑意。

“劈这么多?晚上要宴请蛮族吗?”墨影用布擦了擦匕首,金属摩擦的声音在院子里荡开。

“铁兰说要做槐花酱,得用大火熬。”刘哔把劈好的柴摞起来,码得整整齐齐,“她说今年的槐花比去年甜,熬出来能埋在地窖存到冬天,就着烤饼吃。”

墨影的动作顿了顿,匕首尖在地上划了个浅痕。“你小时候总偷家里的槐花酱抹馒头,被你娘追着打。”他突然说,眼里的光很软,“那时候你就爱蹲在灶台前,看你娘搅酱,睫毛上沾着面粉都不知道。”

刘哔的耳根有点发烫。他确实不记得这些细节了,墨影却总能说出些零碎的片段,像把散落的珠子一颗颗捡起来,串成串。“你怎么什么都记得?”他踢了踢脚下的柴根,声音有点闷。

“因为那时候总想着,要是能天天看你被面粉糊脸,也挺好。”墨影站起身,匕首别回腰间,走过来从后面环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肩上,“后来你家出事后,我总怕忘了这些,就一遍遍地想,想着想着,就刻在心里了。”

刘哔的手停在斧头柄上,喉咙发紧。他能感觉到墨影胸口的起伏,带着点伤后的虚弱,却又异常坚定。库房里的对话像块石头投进心湖,荡开的涟漪还没散去——原来那些他以为模糊的过往,总有人替他记得清清楚楚。

“墨影,”他转过身,指尖碰了碰对方胳膊上的绷带,“你爹的事……”

“早过去了。”墨影打断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笑出来,“他要是看到现在的你,肯定比当年送我光暗玉时还高兴。”他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打开来,是块被摩挲得发亮的玉佩,上面刻着半朵槐花,“这是你娘当年给我娘的,说等咱俩长大了,拼在一起就是一朵整的。”

刘哔摸出自己脖子上的玉佩——另一半槐花静静地躺在掌心。他从没摘下来过,玉佩边缘被体温焐得温润,此刻和墨影手里的半朵拼在一起,严丝合缝,像从来没分开过。

“铁兰说这叫‘并蒂槐’,是光暗族的定亲信物。”墨影的指尖划过玉佩上的纹路,声音低得像叹息,“我等这一天,等了十年。”

灶房里突然传来铁兰的尖叫,接着是星澈的惊呼。两人赶紧冲进去,只见铁兰正踮着脚够房梁上的陶罐,星澈举着金苔花盆在下面托着,结果陶罐没够着,倒碰掉了一串干辣椒,红通通撒了一地,金苔吓得缩成一团,叶片都卷起来了。

“都怪星澈!非要我够那罐陈年槐花蜜,说加在酱里更香!”铁兰拍着胸口,发梢上还挂着个红辣椒,看着又气又笑。

星澈举着花盆往后躲:“明明是你自己够不着,还怪我力气小!”金苔的叶片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腕,像是在安慰。

刘哔和墨影对视一眼,都笑了。墨影走过去,轻松够下陶罐,打开来,浓稠的蜜香立刻漫了满厨房。“别吵了,”他舀出一勺递给铁兰,“加这个确实香,不过得少放,不然太腻。”

铁兰舔了舔勺子,眼睛亮起来:“墨影哥你真懂!那我先熬酱,你俩去烧火!”

灶膛里的火很快旺起来,映得刘哔的脸暖暖的。他添柴时,墨影就坐在旁边的小凳上,用树枝在地上画槐花的样子,说要刻在新做的木勺上。火光跳跃间,刘哔突然想起老兵的话——“你爹站着流干了血”,心里像被什么扎了一下,疼得发紧。

“在想什么?”墨影戳了戳他的手背,“脸都白了。”

“没什么。”刘哔摇摇头,往灶膛里塞了块大柴,“就是觉得……咱们得好好活着。”

“嗯。”墨影应着,伸手把他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的温度烫得人发麻,“不仅要活着,还要活得比谁都好。等处理完蛮族的事,咱们就回光暗村,在老院子里种满槐花树,再挖个地窖存槐花酱,冬天就围着火炉吃烤饼,听星澈讲他的金苔又长了几片新叶。”

“还要养只狗。”刘哔补充道,“像当年守在光暗树下的那只大黄,总爱抢我的槐花饼。”

“行,养两只。”墨影笑着点头,“一只叫阿槐,一只叫阿光,随你使唤。”

铁兰在旁边搅着锅里的酱,闻言插嘴:“那我要养只猫!叫阿暗!天天追着狗跑!”

星澈抱着金苔花盆凑过来,叶片上的金边闪了闪:“金苔说要当老大,管着阿槐和阿光!”

灶膛里的柴噼啪作响,槐花酱的甜香混着烟火气,漫出厨房,漫过院子,飘向驿站外的田野。远处的晚霞正烧得热烈,把天边的云染成了金红色,像极了刘哔记忆里,爹娘最后一次抱着他看夕阳的样子。

他突然明白,所谓的和解,不是忘记过去的伤疤,而是带着伤疤,依然有勇气去憧憬未来的甜。就像这槐花酱,要熬过烈火,熬过等待,才能在寒冬里,咬下一口时,尝到满舌尖的暖。

墨影碰了碰他的手背,眼神明亮。“酱快熬好了,”他说,“要不要先尝一口?”

刘哔点头,看着墨影舀出一勺,吹了吹,递到他嘴边。甜香在舌尖炸开的瞬间,他看到墨影眼里的自己,嘴角沾着酱,像小时候被面粉糊了脸的模样。

原来幸福从来都不复杂,不过是有人记得你过去的样子,也愿意陪你把未来的日子,过成槐花酱的甜。第七十三章  槐香漫野,旧事回甘

槐花酱在砂锅里咕嘟冒泡时,铁兰突然一拍大腿:“糟了!忘买冰糖了!”她用锅铲敲了敲酱面,浮沫溅起几点金黄,“没冰糖提鲜,这酱得寡淡一半!”

刘哔擦了擦手上的炭灰,起身往外走:“我去买,村头张婶家肯定有。”

“我跟你去。”墨影放下手里的木勺,顺手拿了件外套披在刘哔肩上——那是他昨天刚缝好的,袖口补了块青布,正好遮住刘哔手腕上的旧伤。“傍晚风凉,别冻着。”

村路被夕阳染成蜜糖色,踩上去软乎乎的,像踩在晒暖的棉絮上。刘哔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听墨影讲他小时候偷溜出村买糖的事。

“那时候张婶总逗我,说‘墨小子又替刘哔跑腿啊’,我就梗着脖子说‘是我自己想吃’。”墨影笑着偏头看他,眼里的光比天边的晚霞还亮,“其实每次买回去,都偷偷把最大的那块塞给你。”

刘哔的脚步慢下来。他想起七岁那年生了场大病,烧得迷迷糊糊,总喊着要吃冰糖。等他退烧醒来,墨影坐在床边,手里攥着块化了一半的冰糖,自己却舍不得舔一口,嘴角还沾着点糖渣——后来才知道,那是墨影用攒了半个月的铜板买的,跑回家时摔在泥地里,大半都蹭脏了。

“那次你摔破了膝盖,”刘哔突然开口,声音有点闷,“血把裤子都浸透了,还攥着糖纸不肯松。”

墨影愣了愣,随即笑起来,抬手揉了揉刘哔的头发:“你居然记得。”

“记着。”刘哔拨开他的手,耳根却在发烫,“你膝盖上那疤,现在还在吧?”

“在啊。”墨影弯起裤腿,夕阳下,那道月牙形的疤痕泛着浅白,像枚特殊的勋章,“留着挺好,看见它就想起你当时把糖塞我嘴里的样子,傻得可爱。”

张婶家的灯已经亮了,窗纸上晃着她纳鞋底的影子。听到动静,张婶掀开帘子出来,手里还捏着根银针:“是刘哔啊?好阵子没见你小子,长这么高了!”她眯眼瞅了瞅两人,突然笑出声,“墨小子也跟着?你俩啊,打小就跟粘豆包似的,分都分不开。”

刘哔挠了挠头,没接话。墨影已经熟门熟路地钻进里屋找冰糖,张婶凑到刘哔身边,压低声音说:“前儿整理老物件,翻出你娘织的那块槐花帕子,上面绣的并蒂莲,针脚跟墨小子娘当年绣的那半块正好对上。”她往屋里瞟了眼,“俩孩子,缘分早就定了。”

刘哔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像被灶膛里的火星烫了似的。这时墨影抱着冰糖出来,张婶又喊住他:“墨小子,你爹当年在我这儿存了坛三十年的桂花酒,说等你俩定亲时开封,记得来拿啊!”

墨影的耳尖瞬间红透,含糊应了声,拉着刘哔就往外走。张婶的笑声追在身后:“跑啥呀!我说的是实话!”

回去的路上,谁都没说话。晚风卷着槐花香飘过来,混着冰糖的甜气,把空气酿得像罐刚开封的蜜。快到驿站时,墨影突然停下脚步,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枚磨得光滑的木牌,刻着“刘哔”两个字,边角还刻了圈小小的槐花。

“去年在光暗山找草药时刻的,”他把木牌塞进刘哔手里,指尖微微发颤,“总想着找个机会给你……”

木牌还带着墨影的体温,烫得刘哔手心发麻。他反手掏出自己脖子上的玉佩,把另一半槐花凑过去:“张婶说……说这两块能拼成一朵。”

月光突然从云里钻出来,照亮了合二为一的槐花玉佩。墨影的呼吸顿了顿,突然伸手抱住刘哔,下巴抵在他发顶,声音闷在布料里:“刘哔,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刘哔的手悬在半空,僵了半晌,才慢慢环住墨影的腰。他能感觉到对方后背的伤疤——那是当年为了护他,被蛮族的箭划的,至今还能摸到凸起的纹路。“我知道。”他低声说,“我也是。”

回到驿站时,槐花酱已经熬得浓稠,铁兰正用筷子挑起一点,凉了凉就往星澈嘴里送。星澈被烫得直吐舌头,手里的金苔却抖得欢,叶片上的金边闪成了小星星。

“可算回来了!”铁兰抢过刘哔手里的冰糖,往砂锅里一倒,搅得酱面泛起甜浪,“再熬一刻钟就能装坛了!”

墨影去灶膛添柴,火光映着他的侧脸,刘哔突然发现他耳后有块淡红色的印记——是小时候替自己挡石头时撞的。那时候他总笑话墨影“破相了娶不到媳妇”,现在才懂,原来有些人的伤疤,早就刻进了另一个人的心里,成了最珍贵的记号。

装坛时,铁兰非要往每个坛子里塞片金苔的新叶:“金苔说沾了它的灵气,酱能存得更久,来年吃着还带着清香味儿。”星澈举着花盆在旁边应和,金苔的叶片轻轻蹭着他的手指,像在点头。

刘哔看着墨影用红布封坛口,动作认真得像在完成什么仪式。他想起张婶的话,想起爹娘留下的玉佩,突然觉得,那些曾经以为跨不过去的坎,那些深夜里咬着牙才能忍住的疼,原来都在等着这一刻——用一坛槐花酱的甜,慢慢回甘。

“对了,”铁兰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纸,“今天去镇上采买,看到布告栏上贴着这个,好像是关于蛮族余孽的通缉令。”

纸上画着个独眼男人的画像,眉眼间透着股狠戾。墨影的目光落在画像的额头上,瞳孔骤缩:“是血鸦。”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当年带头屠村的蛮族首领,我以为他早死在乱箭里了。”

刘哔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他记得这个名字,爹娘临死前喊的最后一个词,就是“血鸦”。

“布告上说,他在黑风口一带活动,”星澈指着纸角的小字,金苔的叶片突然蔫了下去,“还说他手里有本《血祭典》,能召唤邪祟……”

铁兰往灶膛里添了块柴,火光跳了跳:“黑风口离这儿不过二十里,这老东西敢露面,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

墨影把封好的槐花酱坛搬进地窖,出来时手里多了把长刀,刀鞘上的铜环叮当作响:“明天一早动身。”他的眼神落在刘哔身上,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担忧,“你……”

“一起去。”刘哔打断他,从墙上摘下锈迹斑斑的弓,弓弦被他拉得嗡嗡作响,“血鸦的账,该清了。”

地窖里的槐花酱还在散发着甜香,混着刀鞘的冷冽气息,倒生出种奇异的安稳。刘哔摸了摸腰间的并蒂槐玉佩,突然觉得,所谓的勇气,不是不怕,而是哪怕怕得发抖,也愿意为了想保护的人,握紧手里的刀。

第二天破晓,四人背着行囊站在驿站门口。铁兰把装着槐花酱的小坛子塞进刘哔背包:“路上饿了吃,甜的能壮胆!”星澈的金苔装在竹筒里,挂在胸前,叶片上的金边比往日更亮。墨影替刘哔理了理弓弦,指尖划过他手腕上的旧伤:“小心点。”

“你也是。”刘哔拍了拍他的肩,目光扫过远处的黑风口,那里的晨雾正慢慢散开,像掀开了一张蒙尘的旧账。

风吹过槐树林,落了满地碎白,像去年冬天没化的雪。刘哔突然想起墨影昨晚说的话——“等收拾了血鸦,咱们就回光暗村,把老院子修一修,种满槐花树”。

他低头笑了笑,踩着满地花瓣往前走。阳光穿过枝桠落在他身上,带着槐花酱的甜,带着刀鞘的凉,带着身边人的温度——原来这就是活着的感觉,有伤疤,有回甘,有要去的远方,也有想回头就能看到的人。

墨影的脚步声跟了上来,与他并肩而行。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像两道缠绕的藤蔓,向着晨雾深处,慢慢走去。


  (https://www.shudi8.com/shu/739642/35362392.html)


1秒记住书帝吧:www.shudi8.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shudi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