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下乡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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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点半,陈富明站在县委大院门口等车。
秋雾未散,梧桐叶上的露珠顺着伞骨滑进他皮鞋缝里,凉意顺着脚踝往上爬,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贴着皮肤渗入骨髓。
空气中浮着一层潮湿的土腥气,夹杂着远处早市飘来的豆花香。
"书记,车到了。"高建国举着伞小跑过来,伞面倾斜着替他遮住雾气。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带着轻微的喘音,像刚从什么混乱中挣脱出来。
陈富明注意到他耳后的抓痕更深了,像道暗红色的蚯蚓,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越野车拐上省道时,陈富明的手指无意识敲着车窗。
玻璃微凉,指尖每一次敲击都像是某种无声的倒计时。
按原计划,今天要去的三个乡镇都是随机选的,连高建国都只提前两小时拿到路线。
可车过第一个村口,他就皱起了眉——原本堆着玉米秸秆的晒谷场被扫得发亮,几个穿红马甲的妇女正往墙上贴“热烈欢迎领导调研”的标语,标语纸还带着浆糊的湿味,散发出微微的胶水气味。
风吹过,几片没粘牢的边角轻轻抖动,仿佛在无声地嘲笑这场表演。
"停。"他敲了敲前座。
司机猛踩刹车,高建国差点撞上前排靠背。
金属碰撞声在车厢内回荡,像是某种警铃骤响。
陈富明推开车门,晨雾裹着桂花香涌进来,甜腻中混着一丝腐草的气息。
他走到村口老槐树下,树根旁的竹筐里整整齐齐码着新摘的南瓜,瓜蒂上的泥土都被擦得干干净净——这是村民用来待客的,可往年这个时候,南瓜该堆在灶房里,带着田埂的泥腥气。
他蹲下身,指尖触到南瓜表皮,光滑而冰冷,像是某种刻意摆设的道具。
"高主任。"他转身时,看见二十米外的小卖部前,几个妇女正对着手机比划手势,声音断续传来:“笑自然点”、“别乱说话”。
他压低声音,“让小王把车开慢些。”
第二站更不对劲。
车还没进镇,路两旁的路灯杆上就挂起了大红灯笼,几个戴红袖章的人正指挥村民排队。
灯笼在晨风中轻轻摇晃,投下一片血色光影。
有个穿蓝布衫的老头刚要开口,被旁边戴眼镜的年轻人扯了扯袖子,立刻低下头搓手。
那双手指甲泛白,显然紧张至极。
"停车。"陈富明的声音沉下来,像一块冰砸进水里。
高建国的喉结动了动,伸手去摸西装内袋的行程单。
那张单子是他亲手锁在保险柜里的,连打字员都是他盯着打完的。
此刻他手指颤抖,像是突然意识到这并非疏忽,而是阴谋。
越野车停在镇文化广场前,广场中央用白石灰画了个圈,圈里摆着二十张塑料凳,凳面擦得能照见人影——这是给村民坐的,但此刻凳上落着的不是人,是整整齐齐的搪瓷杯,杯口还压着叠好的毛巾。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又虚假。
"这不正常。"陈富明转身时,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
他想起三天前那条短信,“是谁提前通知的?”
高建国的额头沁出细汗。
他掏出手机,指节因为用力泛白:“我现在查。”
回到车上,陈富明望着窗外倒退的白杨树。
叶片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无数双窃窃私语的手。
高建国的电话打了二十分钟,从县委办打到机要室,最后声音突然冷下来:“调监控。”
"书记。"高建国挂了电话,耳后的抓痕因为激动变得鲜红,“行程审批记录里,县委办副主任王强昨天下午三点把路线转发给了杨振邦秘书的私人邮箱。”
陈富明的指节抵着太阳穴,掌心传来一阵钝痛。
他想起专题会上杨振邦发白的指节,想起王远山突然的病退——原来从那时起,对方就在布局。
"去县委办。"他对司机说,“先不去乡镇了。”
县委办的门被推开时,王强正对着电脑删邮件。
听见动静,他猛地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像是某种绝望的哀鸣。
陈富明站在门口,目光扫过他桌上摊开的《公文处理规范》,封皮崭新得连折痕都没有,甚至没有一点办公桌应有的生活气息。
"王副主任。"陈富明的声音像块冰,“谁让你把行程发出去的?”
王强的喉结上下滚动,手指无意识抠着桌角:“我...我看杨副县长最近总问调研进度,想着他分管民生,可能需要准备材料...”
"准备材料需要提前一天把路线精确到村口?"高建国跨前一步,桌上的茶杯被他带得晃了晃,水波荡漾,映出一张扭曲的脸。
“监控显示你转发邮件时,特意退出了内网。”
王强的脸瞬间煞白。
他望着陈富明身后墙上的“为人民服务”标语,那四个字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光。
他忽然蹲下来抱头:“是杨副县长让我做的!他说...他说要是调研出了岔子,我的岗位调整就黄了...”
陈富明盯着他颤抖的后背,想起昨夜高建国耳后的抓痕——那不是刮的,是被人拽着衣领时,指甲抠出来的。
"继续下乡。"他转身往外走,皮鞋跟叩在大理石地面上,一声声如同审判的钟声。
“让他们看看,临时改的路线。”
临时改的路线是最偏远的石崖村。
越野车在山路上颠簸了两个小时,快到村口时,陈富明看见村部前的空地上,几个村干部正拿着喇叭喊:“都排好队!领导问什么答什么!”声音在山谷间回荡,显得格外空洞。
村便民服务中心的会议室里,村主任李有福正照着稿子念:“去年申请的修路资金全部用于拓宽村道,现在村民出行...”
"停。"陈富明打断他,“你们去年申请的修路资金,实际到账多少?”
李有福的额头瞬间冒出汗珠:“这...这不是都用了嘛...”
"到账金额是县财政局拨的,我记得很清楚。”陈富明翻开随身带的笔记本,“三百二十万。”他的目光扫过李有福煞白的脸,“但根据交通局备案,你们村道拓宽只用了一百八十万。剩下的钱呢?”
会议室里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村会计的钢笔“啪”地掉在地上,墨水在笔记本上晕开一片污渍,像一道无法掩盖的伤疤。
"周书记。”陈富明转头看向跟来的周倩,“这里的账,该查查了。”
周倩的手按在随身的公文包上,动作干脆得像拔刀:“现在就查。”她转向李有福,“把近三年的扶贫资金台账拿出来。”
李有福的手在裤腿上擦了又擦,打开铁皮柜时,里面的账本落了一地。
纸页翻动的声音像枯叶落地,令人不安。
周倩弯腰捡起一本,封皮上的“2022年专项扶贫款”几个字还新着,翻到第二页,她的眉峰猛地一挑:“修路款支出明细里,有笔十万的‘接待费’?”她抬头看向李有福,“接待谁?用扶贫款接待?”
李有福的腿开始打颤。
陈富明望着他发抖的膝盖,想起专题会上王远山的白发——有些问题,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下午三点,杨振邦被请进纪委谈话室。
周倩把王强的聊天记录推到他面前,屏幕上“杨秘,行程已发”的对话框刺得他眼睛发疼。
"杨副县长。”周倩的声音像把手术刀,“你让王强泄露行程,是为了什么?”
杨振邦端起茶杯,茶水在杯口晃出涟漪。
他想起昨夜变声电话里的威胁,想起妻子账户里突然多出来的五十万——那是张金龙的“诚意”。
"我只是关心调研工作。"他的声音平稳得像背书,手却在桌下紧紧攥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他清醒——也让他恐惧。
离开石崖村时,夕阳把山梁染成金红色。
陈富明走在最后,裤脚被野蒿子勾得全是草籽,每一步都像是被土地抓住了。
忽然,一只枯枝般的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低头,看见个穿灰布衫的老人,脸上的皱纹像晒干的橘子皮。
老人往他手里塞了张纸条,又迅速缩回手,转身往玉米地里走,佝偻的背影很快融进暮色里。
陈富明展开纸条,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墨迹被泪水晕开:“修路的钱,都被乡里拿走了。”
山风卷着秋凉吹过,陈富明望着远处山梁上未完工的公路,钢筋裸露在外,像野兽的利齿,撕裂着这片贫瘠的土地。
他把纸条叠成小块,放进贴胸的口袋里,那里还装着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银镯子——那是她改嫁前,父亲用最后一个月工资打的。
回城的车上,高建国透过后视镜看他。
陈富明望着窗外倒退的群山,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纸条。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他拿出来,是周倩发来的消息:“台账里有笔资金流向市建投,正在查。”
他回了个“好”,然后望向车窗外渐暗的天色。
今晚,有些事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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