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块浸了墨的破布，把秦军大营罩得严严实实。王磊蹲在山坡上，手里转着个陶土罐，罐口塞着的布条浸了火油，在风里微微颤动，像只蓄势待发的毒蝎子。

“都看清楚了。”  他压低声音，唾沫星子溅在面前三十多个墨家弟子脸上，“扔的时候瞄准帐篷顶的布幔，那玩意儿最不经烧。记住，打完就跑，别学小区里那帮傻小子，放完鞭炮还等着看烟花  ——  咱们这烟花能吃人。”

弟子们强忍着笑，手里的***攥得发白。这些罐子是用秘库的空药瓶改的，里面一半火油一半硝石，苏清瑶还往里面掺了点  “痒痒粉”，说是能让秦兵在火里跳得更欢实。

赵姬牵着马站在旁边，一身夜行衣衬得皮肤雪白，手里的短弩上了箭，箭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左翼的粮仓归我，那里的麦秸堆三天没浇水了，保证一炸一个准。”

“小心点。”  王磊突然拽住她的手腕，指腹擦过她虎口的茧子  ——  那是这几天练箭磨出来的，“粮仓旁边有巡逻队，穿的是黑甲，别被他们的钩镰枪勾住。”

赵姬挑眉，反手拍开他的手：“放心，本公主偷溜出宫时，你还在小区当保安呢。”

王磊笑了，刚要说话，山坡下突然传来马蹄声。他赶紧按住身边的弟子，借着茅草的掩护往下看  ——  是秦军的夜巡队，五个人骑着马，手里的火把把影子拉得老长，照得地上的马蹄印清清楚楚。

“机会来了。”  他眼睛一亮，从怀里掏出个哨子，吹出三短一长的暗号。这是小区保安的联络信号，没想到在战国还能用得上。

哨声刚落，远处突然传来几声狗吠，紧接着是秦兵的怒骂。赵姬冲他比了个手势，身影已经像狸猫似的窜了出去，短弩在手里转了个圈，悄无声息地摸向粮仓方向。

“行动！”

王磊猛地站起来，将手里的***甩出去。陶土罐在空中划过道弧线，砸在最近的一座帐篷顶上。布条撞上火把的火星，“腾”  地燃起半尺高的火苗，火油顺着布幔往下流，瞬间舔舐到帐篷的角落。

“谁？！”  帐篷里的秦兵惊醒，刚探出头就被火油溅了满脸，惨叫着滚了出来，身上的甲胄成了最好的助燃剂，在地上滚得越欢，烧得越旺。

三十多个***同时脱手的场景，比小区跨年烟花壮观十倍。陶土罐碎裂的脆响此起彼伏，火油混着硝石炸开，绿色的火苗窜起丈高，把半边天都映亮了。风正好往秦军大营深处吹，火舌像贪婪的舌头，舔过一座又一座帐篷，连带着旁边的马厩都燃了起来。

“轰  ——！”

粮仓方向传来巨响，是赵姬得手了。麦秸堆被点燃的瞬间，扬起的火星像萤火虫似的飘向天空，落在哪里，哪里就燃起新的火焰。受惊的战马撞破围栏，拖着燃烧的缰绳在营地里狂奔，把混乱搅得更彻底。

“一、二、三……”  王磊站在山坡上数着，消防斧扛在肩上，看着秦营里炸开的火光，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第七个！比小区物业放的烟花过瘾多了  ——  还不用花钱买。”

苏清瑶站在他身边，手里还攥着没扔出去的***。她看着火海里挣扎的秦兵，有个小兵看着才十五六岁，抱着烧着的柱子哭着喊娘，眼泪混着烟灰在脸上冲出两道白痕。

“够了。”  她突然拽住王磊的衣角，声音轻得像羽毛，“再烧下去，连伤兵和俘虏都活不成了。”

王磊的笑声卡在喉咙里。他顺着苏清瑶的目光看去，火光中确实有不少没穿甲胄的身影，有的拄着拐杖，有的被捆在木桩上，显然是之前被俘的墨家弟子  ——  秦军居然把他们当人质，拴在营中央的空地上。

“操。”  他低骂一声，突然意识到自己玩脱了。风向比预想的更急，火势已经失控，连营成海的火焰正往人质的方向蔓延，最多一炷香就会烧到那里。

“赵姬！救人质！”  王磊对着通讯铜管吼道，声音劈了个叉。

铜管里传来赵姬的喘息声，夹杂着刀剑碰撞的脆响：“被缠住了！他们的黑甲营反扑了！”

王磊咬咬牙，抓起消防斧就往山下冲。墨家弟子想跟上，被他喝住：“你们守在这儿！用连弩压制射箭的！”

他冲过火海边缘时，灼热的气浪烫得脸皮发疼。有个秦兵举着刀从帐篷里冲出来，被他一斧劈开天灵盖，红的白的溅了满身。王磊没擦，踩着燃烧的木板往前跑，靴底快被烫化了，每一步都像踩在烙铁上。

“这边！”  苏清瑶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手里的银针精准地扎向一个秦兵的膝盖。她比王磊更熟悉人体弱点，几根银针下去，冲上来的三个秦兵全捂着关节倒地，被后面的火焰吞噬。

“你怎么来了？！”  王磊又急又气。

“你一个人救不了那么多。”  苏清瑶的裙摆被火星燎了个洞，却跑得比谁都快，“左边第三个木桩！那里拴着张师弟他们！”

人质区的木桩已经被烤得冒白烟，绳子快被烧断了。十几个墨家弟子被捆在上面，有的已经昏迷，有的还在咳嗽，浓烟呛得他们说不出话。两个黑甲兵举着刀守在旁边，狞笑着看着火焰靠近，显然是想把人质活活烧死。

“放开他们！”  王磊的消防斧带着风声劈过去，把左边那个黑甲兵的刀劈成两半，斧刃顺势划开他的咽喉。

右边的黑甲兵想砍人质，被苏清瑶甩出的药粉迷了眼，惨叫着乱挥刀，反而把自己的腿砍伤了。王磊冲上去补了一斧，踩着他的尸体冲到木桩前，斧头劈断绳索的速度快得像闪电。

“往山坡跑！快！”  他拽起个昏迷的弟子往苏清瑶那边推，转身想救下一个，却发现火焰已经舔到了木桩顶端，浓烟把视线都挡住了。

“小心！”  苏清瑶突然扑过来，把他往旁边一撞。一支火箭擦着王磊的头皮飞过，钉在木桩上，瞬间燃起新的火焰。

射箭的是个红甲将领，正举着连弩躲在燃烧的帐篷后面，嘴角挂着阴笑。王磊认得他  ——  是昨天被抓又跑掉的吕成！这家伙居然没死，还带着残兵躲在暗处放冷箭！

“抓住他！”  吕成的怒吼混在爆炸声里，“相邦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十几个黑甲兵从火海里冲出来，手里的钩镰枪形成扇形，把王磊和苏清瑶围在中间。火焰在他们身后燃烧，像堵绝望的墙。

王磊把苏清瑶护在身后，消防斧在身前划出半圆，斧刃上的火星溅在地上，烫出一个个小黑点。他看着越来越近的钩镰枪，突然想起苏清瑶刚才的话  ——

“别成了他们那样的人。”

“清瑶，看到那堆火油桶了吗？”  他突然低声说，嘴角勾起抹狠笑。

苏清瑶点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人质区旁边堆着十几个木桶，上面写着  “火油”  二字，离火焰只有几步远。

“想不想看个更大的烟花？”  王磊的声音里带着疯狂。

吕成的钩镰枪已经刺到眼前，枪尖闪着幽蓝的毒光。王磊没躲，反而迎着枪尖冲上去，消防斧脱手飞出，不是砍人，是砸向那堆火油桶。

“轰  ——！”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淹没了所有惨叫。火油桶被点燃的瞬间，形成巨大的火球，将半个营地都掀了起来。王磊借着气浪的推力，抱着苏清瑶滚出包围圈，落在一片相对安全的空地上。

他抬头看向火光最盛的地方，吕成的惨叫隐约传来，很快被更剧烈的爆炸吞没。但王磊的笑容却慢慢僵住了  ——

在冲天的火光中，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远处的山坡上，穿着银甲，手里的琉璃矛在火光照映下，泛着诡异的绿光。

是那个天工阁的银甲将领。

他根本没管营地里的大火，只是静静地站着，像尊雕像，目光死死盯着秘库的方向。

王磊突然意识到，这场大火，或许从一开始就在对方的计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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