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面具落地的脆响，在噼啪燃烧的帐篷间显得格外刺耳。

王磊的消防斧停在半空中，斧刃的寒光映着对方脸上的刀疤  ——  从眉骨斜劈到下颌，像条扭曲的蜈蚣，在火光中忽明忽暗。这张脸本该熟悉，却被疤痕扯得面目全非，只有那双眼睛，还残留着苏清瑶药箱上那枚玉佩的温润。

“师父……”  苏清瑶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烛火，手里的银针  “当啷”  掉在地上。她想起无数个夜晚，师父坐在药炉前教她辨认毒草，说  “医者仁心，不到万不得已，不可用毒”，可此刻他腰间的箭囊里，插满了淬着  “腐骨水”  的弩箭。

“瑶儿，退后。”  刀疤脸  ——  苏清瑶的师父墨玄，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手里的长剑斜指地面，剑尖滴落的血在焦黑的土地上晕开，“这是我和吕不韦的恩怨，与你无关。”

“恩怨？”  王磊突然笑了，斧刃贴着墨玄的咽喉划过，带起的风刮得对方刀疤微微颤动，“用弟子当棋子，把墨家秘库卖给秦狗，这也叫恩怨？老东西，你这狗血剧的剧本该换了。”

墨玄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躲。火焰舔舐着他的衣袍下摆，烧焦的布料发出刺鼻的味道，他却像没察觉似的，只是盯着苏清瑶：“你母亲还在吕不韦手里。他说，只要我拿到天工炉的钥匙，就放她回来。”

“母亲？”  苏清瑶猛地抬头，眼里的泪瞬间涌了出来，“你不是说她早就……”

“是我骗了你。”  墨玄的声音低了下去，刀疤在火光中显得格外狰狞，“当年你父亲为护秘库战死，我把你母亲藏在乡下，本想等风波平息再接她回来……  可三个月前，吕不韦的人找到了她。”

王磊的斧刃又近了半寸：“所以你就帮他偷机关图，杀同门，连石洼村的老弱妇孺都不放过？”

“我没下令屠村！”  墨玄突然激动起来，长剑猛地抬起，与消防斧撞出一串火星，“是吕成那畜生自作主张！我找到他时，村子已经……”

“已经血流成河了。”  王磊打断他，眼神冷得像冰，“你以为说句‘不是我干的’，就能抵消这一切？那些死去的人，会信吗？”

墨玄的肩膀垮了下去，长剑  “哐当”  掉在地上。他看着火海中奔跑的秦兵，看着那些举着连弩的黑甲兵，突然发出一阵压抑的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本想保你周全……  吕不韦说，只要拿到天工炉，就能称霸天下，到时候没人敢再动墨家……  我信了他的鬼话，像个傻子一样帮他做事……”

“够了！”  苏清瑶突然捡起地上的银针，指着自己的师父，“我母亲在哪？你把她藏在哪了？”

墨玄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刚要说话，身后突然传来破空声。王磊反应极快，拽着苏清瑶往旁边一滚，三支毒箭擦着他们的头皮飞过，钉在墨玄刚才站的地方，箭尾还在嗡嗡震颤。

“抓住他们！”  吕成的怒吼从火焰后面传来，这家伙居然没死，半边脸被烧伤，缠着渗血的布条，手里的连弩正对着他们，“墨玄！你敢反水，你老婆的人头就不保了！”

墨玄的身体猛地一僵，回头时眼里布满血丝：“吕成！你答应过不伤害她的！”

“答应？”  吕成笑得像只鬣狗，“相邦的命令，谁敢违抗？识相的就把天工炉钥匙交出来，不然我现在就派人去砍了你老婆的手，给你送过来下酒！”

王磊突然把消防斧扔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扔给墨玄  ——  是柄短剑，剑鞘上刻着墨家的  “非攻”  二字。

“捡起来。”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语气平淡得像在小区递烟，“想救你老婆，就跟我们合作。杀出去，抢回钥匙，再去咸阳掀了吕不韦的老窝  ——  比在这跟他废话管用。”

墨玄愣住了，看着脚边的短剑，又看看王磊，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苏清瑶也懵了，拉了拉王磊的衣角：“你疯了？他是叛徒啊！”

“叛徒也是被逼的。”  王磊瞥了眼越来越近的秦兵，从地上抄起根燃烧的木棍，“而且他知道你母亲在哪，比杀了他有用。”

吕成的连弩已经再次上弦：“墨玄！别听他的！杀了他们，我保你老婆活命！”

墨玄的手在颤抖，指尖碰到短剑剑柄的瞬间，突然像下定了决心。他猛地捡起短剑，转身的同时剑刃出鞘，寒光一闪，正好刺穿了身后一个秦兵的咽喉。

“妈的，打工人不好当啊。”  他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刀疤脸在火光中竟有了几分决绝，“吕成！你老婆的人头才该下酒！”

这反转来得太快，秦兵们都懵了。王磊趁机拽着苏清瑶往侧面冲，消防斧不知何时又回到了手里，抡起时带起的风把火焰都劈开一道口子。

“左边粮仓有密道！”  墨玄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短剑在他手里舞得像朵梨花，每一剑都精准地刺向秦兵的甲缝，“能通往后山！”

苏清瑶一边跟着跑，一边忍不住回头看。她的师父此刻像换了个人，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的药痴，剑招狠辣得像久经沙场的老兵，刀疤随着动作扭曲，竟有种说不出的威慑力。

“发什么呆？”  王磊拽了她一把，斧头劈断一根迎面砸来的燃烧木梁，“你师父比你能打多了  ——  看来以前没少藏私。”

密道入口被一堆麻袋堵着，墨玄一脚踹开，露出下面黑黢黢的洞口。“快进！”  他推了苏清瑶一把，自己则转身用短剑支撑住摇摇欲坠的门框，“我断后！”

“一起走！”  苏清瑶伸手去拉他，却被墨玄甩开。

“听话！”  墨玄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像小时候训斥她打翻药罐，“把这个带给你母亲。”  他塞过来个油布包，触感硬硬的，像是块玉佩，“告诉她，我对不起她，但墨家的人，绝不做缩头乌龟！”

吕成的怒吼已经到了洞口：“墨玄！你找死！”

墨玄猛地将苏清瑶推进密道，转身时短剑横在胸前，对着涌来的秦兵露出个狰狞的笑：“来啊！让你们见识下，墨家的剑，比你们的连弩厉害多了！”

王磊在密道里拽住苏清瑶，示意她别出声。两人贴着冰冷的岩壁，听着外面的刀剑碰撞声、惨叫声、还有吕成气急败坏的咒骂，直到声音渐渐远去，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他……  他会不会有事？”  苏清瑶的声音带着哭腔。

王磊没说话，只是打开那个油布包。里面果然是块玉佩，和苏清瑶药箱上的那枚正好凑成一对，拼在一起是完整的  “瑶”  字。玉佩背面刻着行小字：“咸阳城郊，浣衣巷三号”。

“这是你母亲的地址？”  王磊挑眉。

苏清瑶点头，眼泪掉在玉佩上：“师父他……  他一直记得……”

“别担心。”  王磊把玉佩揣进她怀里，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师父刚才那几下，比小区保安队长还能打，死不了。”

他举起消防斧，对着密道深处的黑暗照了照，斧刃反射的火光中，隐约能看到前方有个岔路口，墙壁上刻着奇怪的符号  ——  和天工炉图纸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看来这密道不止通往后山。”  王磊的眼神亮了起来，“有意思，你师父藏的秘密，比我们想的还多。”

苏清瑶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脸色苍白：“王磊，你有没有觉得……  我师父刚才的话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他说母亲在吕不韦手里，可这地址……”  苏清瑶的声音发颤，“浣衣巷是赵国旧部的聚居地，吕不韦的人根本不敢去那里……”

王磊的心脏猛地一沉。

他突然想起墨玄刚才塞玉佩时的眼神，那不是诀别，更像是某种暗示。还有他最后那句话  ——“墨家的人，绝不做缩头乌龟”，与其说是说给秦兵听的，不如说是说给他们听的。

“不好！”  王磊突然拽起苏清瑶往回跑，“你师父在拖延时间！他根本不是断后，是在给我们引路  ——  往天工炉的方向！”

密道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嗒声，不是机关启动，更像是某种沉重的门被打开了。

王磊的消防斧握紧了。他有种预感，他们即将面对的，可能比吕不韦的大军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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