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重获新生
清晨的光从窗缝里挤进来,落在那只空碗上。红妍的手还搭在桌沿,指尖抵着碗边,指腹蹭过一道细小的裂口。她没动,也没说话,只是坐了整夜。
门外传来脚步声,稳而轻,停在院中。薛礼站在石阶下,风掀了一下他的袖角。他没有进屋,而是招手唤来一名鬼吏。那人低着头靠近,听见几个字:“幽冥渡引录副本,立暗档。”
鬼吏抬头,眼里有惊意。
“记作‘待审赎魂·特例三号’。”薛礼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钉进石板,“走北阴宫老判官的线,不经过十殿文书房。”
鬼吏应了一声,转身要走,又被叫住。
“告诉判官,这个人,不能留原籍痕迹。”薛礼顿了顿,“我要她从前的身份彻底封存。”
鬼吏点头退下。
院中只剩风声。薛礼抬眼看向红妍所在的房间,门关着,影子映在纸上,一动不动。
屋内,红妍听见脚步远去,才缓缓松开手指。那碗还在桌上,凉得像块石头。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有旧伤,指甲缝里还有昨日擦匕首时蹭上的铁锈。
她起身走到角落,打开一个破木匣,把匕首放进去。盖子合上前,她多看了一眼——这是她在军营唯一带出来的东西,现在它变得多余了。
门开了。
薛礼走进来,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他没说话,只看了眼木匣,然后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符。
青色,四角刻着锁魂纹,中间是一个“赦”字。
他把玉符放进红妍手里。
她的手指僵了一下。
“这不是任务令。”他说,“是通行令。七日后,接引使会来带你离开。”
红妍抬头:“离开?去哪?”
“一处没人知道你过去的地方。”薛礼说,“你会被录入‘待遣善籍’,不再是罪籍狐妖。”
她喉咙发紧:“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不需要再用命换路了。”薛礼看着她,“你已经走过最黑的那段路。接下来,我想让你走一条有人守的道。”
红妍的手慢慢收紧,玉符贴在掌心,温的。
她忽然想起什么:“可地府律法……罪籍不得擅自转籍,除非有三殿联审……”
“我已经启动监察程序。”薛礼打断她,“军长丙的事够定罪了。你不是特例,你是冤案重审的一部分。”
她怔住。
原来他不是破格救她,而是把她放进规则里,用规则护她。
“你不欠我什么。”薛礼说,“你也不需要再做什么来换这个机会。你只需要活着,去那里重新开始。”
红妍低下头,看见玉符边缘映出自己模糊的脸。
她不是囚奴了。
也不是靠跳舞、打斗、偷情报才能活下来的野狐了。
她是被正式承认为“值得被救”的人。
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玉符上,滚开。
她没擦。
薛礼也没动。
过了很久,她开口:“我不想忘了你是怎么帮我的。”
“不用记得。”他说,“你只要记得,从今往后,你的名字是你自己的。”
他又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外走。
快到门口时,他停下:“七日内,不要出门。会有巡防加固结界。”
门关上了。
红妍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枚玉符。她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冥河的雾还在,但天光比刚才亮了些。
她摸了下手腕上的疤。
这一次,她没有避开它。
她只是轻轻抚过,像在确认一件事是否真实。
外面传来轻微响动,是鬼卒换岗的声音。她数了数,比平时多了两队人。他们沿着院墙走,动作整齐,没有交谈。
薛礼果然在守她。
她退回屋内,把玉符放进木匣,压在匕首下面。然后她坐在床边,闭上眼,开始默念静心诀。
这一次,她念得很慢。
因为她不再急着赶路了。
她有了等的时间。
也有了被等的资格。
第二天清晨,她醒来时发现门口放着一套新衣。黑色底,袖口绣银线,不是囚服,也不是军籍杂役的粗布衣。
她拿起来看了看,尺寸刚好。
衣服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个字:“穿”。
她换了衣服。
镜子里的人看起来不一样了。肩是直的,眼神也不再躲闪。
她走出房间,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风吹过来,她没觉得冷。
中午时,一只灰毛鼠从墙根钻出来,嘴里叼着个小布包。她认得这只鼠,是以前送信的那只。
她蹲下身,接过布包。鼠子蹭了下她的手指,飞快跑了。
布包里是一小瓶药膏,标签上写着“疗伤用”。没有署名,但她知道是谁送的。
她打开瓶盖闻了闻,是正宗的地府医殿配方。
她涂了一点在手臂旧伤上,凉凉的,不刺痛。
晚上,她坐在灯下,拿出玉符又看了一遍。这次她注意到背面有一行小字,之前没看见:“北阴宫判官亲授,持此符者,免查过往。”
她把符贴在胸口,停了几秒。
然后放回怀里。
第三天,她开始整理木匣。匕首留在里面,但其他零碎都清了出来——一块染血的布条,半截断链,一张被撕过的值更表。
她把这些全烧了。
火盆里,纸灰卷起来,像黑蝴蝶。
第四天,她听见屋顶有动静。抬头一看,是新的符阵在布置。几名鬼卒踩着瓦片走,手里拿着镇魂钉。
她没问,只是站在院中看着。
其中一个鬼卒朝她点头,她也点头回应。
第五天,她尝试运转《九幽静心诀》。以前每次运功,冥铁链环都会震,现在它安静地挂在腰间,像一段普通的旧铁。
她能感觉到体内的气息比以前稳了。
第六天,她早起练了一套狐族步法。动作还不太连贯,但她没停下。
练完后,她站在院子里喘气,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
她笑了。
第七天早上,她正在喝水,听见外面传来一声钟响。
那是接引使到来的信号。
她放下碗,摸了摸怀里的玉符。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院外。
门开了。
一个身穿青袍的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块令牌。
“红妍?”那人问。
她站起来,点头。
“我是北阴宫派来的接引使。”对方出示令牌,“你可以跟我走了。”
她没动。
“你还有一刻钟准备时间。”接引使说。
她转身回到屋里,打开木匣,最后看了一眼那把匕首。
然后合上盖子,走出来。
接引使转身带路。
她跟上去,迈出第一步时,回头看了眼这间住了几天的屋子。
窗纸破了个小洞,阳光照进去,落在空了的桌面上。
她收回视线,抬脚跨过门槛。
院门外,一辆黑车停在路边,帘子垂着。
接引使拉开门。
她正要上车,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咳嗽。
她猛地回头。
薛礼站在院子深处,一身黑袍,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没说话,只是对她点了点头。
她也点头。
然后她钻进车厢。
车帘落下。
车轮开始转动。
车外,冥河雾气翻涌,晨光穿透云层,照在朱漆大门上。
门内,薛礼站在原地,直到车影消失在桥尽头。
他抬起手,低声对身旁影卫说:“撤掉外围巡防。”
影卫应声退下。
他一个人站在台阶上,风吹起衣角。
许久,他转身进门。
门关上时,一片落叶卡在门槛缝里,没被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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