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扩大的瞬间，红妍动了。

她没有等对方完全进来，身体已经先一步冲出。匕首划过空气，带起一道血线，最先跃入的影卒本能侧头，颈侧还是被割开一道口子。黑血溅出，落在窗框上的腐萤粉立刻泛起青紫烟雾，呛得后方两人动作一滞。

半息。

就这半息，足够她蹬墙翻身，脚尖点地，直扑南窗。

可刚落地，脚踝猛地一紧。绊魂索从地面窜出，像活蛇一样缠住她的左腿。她低头看去，那索子泛着幽光，是专锁灵体的冥器。她咬牙，左手掌心伤口崩裂，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她将血抹在匕首上，低喝一声，刀刃拍地，符力震荡，索链“啪”地断裂。

她挣开了。

但人还没站稳，三道黑影已封住退路。东面那人甩出冥网，网绳在空中展开，带着粘稠的阴气罩下来。她矮身滚向右侧，网子擦着肩头落下，贴地蔓延，瞬间封住半间屋子的地面。

她不能再被逼到角落。

她往灶台方向退，右手摸向腰间——那里只剩空鞘。最后一张安魂符已经在刚才震断索链时用掉了。她现在手里只有匕首，身上再无一张符、一瓶粉。

四个方向都被占住了。

北面屋顶传来轻微响动，是弓手拉弦的声音。箭尖对准她的心口，只等一声令下。

她喘了口气，喉咙里有血腥味。逆行妖元法的反噬越来越重，右臂几乎抬不起来，视线也开始发黑。她知道撑不了多久。

但她不能倒。

她把匕首横在胸前，背靠断墙，慢慢蹲下身。手指抠进砖缝，用力一掀，石板翻起，里面藏着几片碎瓷。这是她十天前埋下的备用武器，没想到真用上了。

她抓起一片，指腹划过锋利边缘，确认它能割破皮肉。

外面的人没再动。

他们开始收拢阵型，四人呈菱形站位，把她围在中央。东南西北各一人，形成锁魂阵势，压制她的腾挪空间。其中两人手中握着冥铁软索，随时准备出手捆绑。

“狐妖。”北面那人开口，声音冷，“你已经无路可逃。”

她没回答。

她把碎瓷片夹在指间，另一只手握紧匕首。她知道自己赢不了。这些人不是普通兵卒，是军长丙亲手训练的影卒，专门对付逃犯和叛徒。他们不会给她机会，也不会留情。

但她还有最后一搏。

她忽然扬手，将碎瓷片掷出。瓷片旋转着飞向西面那人，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那人举臂格挡，袖子被划开一道口子。

就在他分神的刹那，她猛地冲向东南角。

那是唯一还没完全合拢的方向。

可她才迈出两步，脚下冥网突然收紧，把她绊倒在地。她翻滚起身，膝盖撞在硬地上，疼得眼前一黑。她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却发现双手开始发抖。

妖元正在枯竭。

逆行法带来的力量正在消退，经脉像被刀割火烤，每一寸都在叫嚣着崩溃。她吐出一口血，嘴角抽搐，却还是把匕首举了起来。

三人同时逼近。

她盯着他们的眼睛，一个都没放过。然后她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你们真以为，我会毫无准备？”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三人脚步齐齐一顿。

不是因为怕，而是因为她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困兽般的挣扎，而是一种近乎平静的决绝。

她缓缓闭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开时，她已不再看敌人，而是看向自己手中的匕首。刀刃映着微弱的光，照出她染血的脸。

她不是猎物。

她是猎手。

哪怕只剩一口气，她也要让这些人记住她是怎么倒下的。

她慢慢抬起匕首，指向正前方那人。动作很慢，但稳定。她的呼吸变得极浅，心跳压到最低。她在等，等对方露出破绽，等一个可以拼死换伤的机会。

没有人敢先动手。

气氛僵持了几息。

北面弓手仍在拉弦，箭尖微微颤动。只要一声令下，这支箭就会射穿她的心脏。

“跪下。”东面那人终于开口，语气带着嘲讽，“还能留个全尸。”

她没动。

她只是把匕首缓缓移向自己的胸口。

若是下一刻无法突围，她宁愿自己结束。

她不想被抓，不想被审，不想被人当着众人的面剥去尊严。她宁可死在这里，死在战斗中，而不是跪着求饶。

她的手指收紧，刀尖抵住心口。

皮肤破开，血渗了出来。

她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是猎物……我是猎手。”

说完，她突然向前踏出一步。

不是逃跑，不是求生，而是进攻。

她冲向最近的那人，匕首直刺咽喉。那人举索格挡，铁链与刀刃相撞，火花四溅。她借力转身，肘击身后之人，正中肋下。那人闷哼一声，退了半步。

她打出了一击。

虽然没能伤人，但她做到了。

她没有被动挨打，她主动出击了。

哪怕身体已经快散架，她依然选择了攻。

她再次后退，回到墙边，双手颤抖，却仍举着匕首。她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耳朵嗡嗡作响，连站立都要靠墙支撑。

但她还在站着。

四人重新围拢，阵型更紧。冥网再次铺开，封锁所有路径。弓手的箭始终没有放下。

她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

她闭上眼，最后一次感受体内的气息。妖元几乎耗尽，经脉撕裂，血流不止。她已经做不到第二次爆发。

她睁开眼，看向天空。

屋梁塌了一半，能看到外面的夜色。星星很少，云层低沉。她想起小时候在青丘的山林里奔跑，那时候她还不懂什么叫命运，什么叫追杀。她只知道跑，不停地跑，直到跑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现在她又在跑。

可这一次，她不想跑了。

她想赢。

哪怕只赢一瞬间。

她举起匕首，对准冲来的第一人。

刀光闪起。

她的手臂被铁索缠住，整个人被狠狠拽倒在地。她摔在冥网上，网绳立刻收紧，勒进皮肉。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一脚踩住肩膀。

她抬头，看到四双靴子围住自己。

匕首离手，滑到几步外。

她躺在地上，喘着气，脸上全是血和灰。她努力抬起头，看向那个踩着她的人。

“抓住了。”那人说。

她没回应。

她只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手伸向匕首的方向。

指尖离刀柄还差一寸。

她的手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屋外风起，吹动残破的窗纸。

她的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

然后猛然抓向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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