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深处，密室的石门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军长丙坐在案后，手指死死掐住桌角，指节泛白。他面前摊着一份战报，墨迹未干，写着“追兵折返”“目标受十殿庇护”“行动失败”。每一个字都像刀子扎进眼里。

他猛地站起，抓起手边的玉杯狠狠砸向地面。碎片四溅，茶水在青石上蔓延成一片暗色痕迹。他的胸口剧烈起伏，脑子里全是那天夜里的情景——红妍被围在小院，冥网落下，她倒在地上却还抬着头，眼神没有半分屈服。更让他咬牙的是薛礼的身影，从天而降，一掌震碎所有束缚，抱着人踏过禁行桥，连巡检司的人都跪下行礼。

一个狐妖，竟被阎王亲自接走。

“我不信。”他低声说，声音沙哑，“她不过是个逃奴，是地府最底层的亡魂，凭什么进阎王府？凭什么让薛礼为她出头？”

他来回踱步，脚步沉重。他知道这次动用影卒追捕已经越界，上面已经开始查是谁擅自调兵。若是再明面上动手，只会引来监察司盯梢，得不偿失。可就这样放过她？不可能。

红妍活着一天，就是对他权威的挑衅。她知道阴河启流的秘密，知道血祭计划，甚至见过那本《九幽逆魂诀》。她若开口，整个布局都会崩塌。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有了靠山，正在恢复实力，等她彻底成长起来，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他。

不能再用武力了。

他停下脚步，慢慢坐回椅子上，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眼底没了暴怒，只剩下冷光。

“正面杀不了你，那就毁了你。”他喃喃道，“我不需要你死，我只要你跪下来求我。”

他伸手探入袖中，摸出一块漆黑如炭的骨符。符上刻着扭曲纹路，像是用魂骨磨成的。这东西他藏了很久，早年在边境剿灭一支邪修时得来的，能联络魔界边缘的游荡势力。那些人不在乎身份背景，只看代价够不够大。

他咬破指尖，将血滴在骨符中央。黑光一闪，空气中浮现出一道模糊虚影，没有脸，只有两团幽绿的光点盯着他。

“又见面了。”虚影开口，声音像是从地底刮出来的，“军长大人，这次又要买谁的命？”

“不是杀人。”军长丙压低声音，“我要一个人身败名裂。”

“哦？”虚影轻笑，“比杀人难得多。清白这种东西，一旦立住了，就得用更大的污名去压。你要毁谁？”

“红妍。”

这个名字一出口，虚影沉默了一瞬。

“那个九尾狐？听说她现在在十殿庇护下修炼，连功法都补全了。”

“正是她。”军长丙冷笑，“她越强，就越不能留。但她有薛礼护着，明杀不行。我要你们出手，让她变成罪人——不是被追杀的逃犯，而是背叛地府、勾结外敌的叛徒。”

虚影缓缓晃动，像是在思考。

“手段呢？栽赃？伪造证据？还是让她自己开口认罪？”

“都可以。”军长丙道，“我要她在所有人面前失去尊严，让薛礼不得不把她交出来。只要做到这一点，我可以给你们三日通行令。”

“三日？”虚影语气变了，“你想让我们进地府核心区域？你知道这风险多大？一旦被抓，我们全得魂飞魄散。”

“所以我才找你们。”军长丙盯着它，“你们不怕脏手。我可以提供路径图，避开巡检路线，还能安排一名鬼差做内应。你们只需要把‘证据’送进去，再制造一场小规模混乱，让人相信她是内鬼就行。”

虚影沉默片刻。

“通行令必须是真的，不是假货。而且我们要带走一样东西作为保险——她的真名烙印。”

军长丙皱眉：“那东西在我手里，但一旦动用，会留下痕迹。”

“那就别心疼。”虚影冷冷道，“你要我们冒死行事，总得给点诚意。没有真名烙印，我们没法精准施咒，搞不好反而暴露你。”

军长丙咬牙，最终点头。

“好。我可以给你们三天时间进出南区暗道，通行令牌我会让心腹送去老地方。真名烙印也给你们，但事后必须归还。”

“成交。”虚影伸出一只虚幻的手，“记住，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她要是反扑，你也得承担后果。”

“我不怕。”军长丙握紧拳头，“她以为躲进薛礼怀里就安全了？真正的惩罚，从来不是刀剑加身。”

黑光一闪，虚影消失，骨符化作粉末飘落在地。

军长丙坐在黑暗里，呼吸渐渐平稳。他拉开抽屉，取出一枚铜印和一张黄纸，开始写下几行密令。写完后，他吹熄灯烛，将纸卷塞进一只铁管中。

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黑衣人低头进来。

“传令下去，今晚子时，把铁管送到北崖第三石龛。不要露脸，不要说话，放下就走。”

“是。”

黑衣人退下，石门再次关闭。

军长丙起身走到墙边，掀开一幅陈旧的地图。上面标注着数条隐秘通道，其中一条红线直通地府外围的废弃驿站。那里曾是鬼差交接任务的地方，如今荒废多年，正好用来做中转。

他用朱砂笔在地图上画了个圈，正对着驿站西侧的枯井。

“就从这里开始。”他低声说，“先让她背负罪名，再让薛礼亲手把她推出门。”

他收回手，袖口滑落一抹暗红——那是之前滴血留下的痕迹，已经干涸发黑。

密室里只剩他一人，空气凝滞。他没有点灯，也没有离开，只是站在地图前，一动不动。

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三声短，一声长，已是深夜。

他忽然笑了，嘴角扯出一道僵硬的弧度。

这时，窗外掠过一道极快的黑点，贴着屋檐飞过，停在远处一棵枯树上。那是一只乌鸦模样的鸟，眼睛泛着微弱绿光。它歪头看了密室一眼，振翅飞走。

军长丙没察觉，依旧盯着地图。

他的手指无意识敲击着桌面，节奏缓慢，像是在计算时间。

距离下一个行动节点，还有六天。

他需要更多帮手，除了阴煞盟，还得拉一个人下水。

他重新坐下，提笔写下另一个名字。

笔尖顿了顿，墨迹在纸上晕开一小团。

这个名字一旦写下，就意味着彻底撕破底线。

但他没有犹豫，用力写下最后一划。

房间里安静下来。

他把纸折好，放进怀中。

然后站起身，走向角落的一口铁箱。打开锁扣，里面是一叠泛黄的卷宗，最上面那份写着“已注销：七号区域亡魂名录”。

他抽出其中一页，看着上面的名字，眼神变得阴沉。

“你以为换了身份就能重生？”他低声说，“在这地府，没人能真正抹掉过去。”

他合上箱子，重新锁好。

转身时，脚边踩到一块碎瓷片，是他  earlier  扔掉的玉杯残片。

他低头看了一眼，没捡，也没踢开。

就让它留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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