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长丙坐在密室里，指尖敲着桌面，节奏缓慢。窗外更鼓已过三短一长，夜深得像一口沉井。他脚边的碎瓷片还躺在原地，没动过。袖口那道干涸的血痕已经发黑，像是旧伤结痂。

他打开铁箱，取出一张黄纸，提笔写下命令。字迹压得极重，每一划都带着狠意。写完后，他盖上铜印，把纸卷塞进铁管，吹熄灯烛。

门外脚步响起，黑衣人低头进来。

“子时，北崖第三石龛。”军长丙把铁管递过去，“放下就走。”

“是。”

黑衣人退下，石门合拢。军长丙没再点灯，只坐着不动。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计划已经没法回头。

北崖外，枯井底。一道黑影跃下，手中捧着一页泛黄纸张。那纸上画着残缺符文，边缘染了暗红，像是干透的血。他将纸埋进井壁夹层，又撒了一把灰烬——灰里混着魔界气息，腥臭刺鼻。

同一时间，地府南区暗道入口，一名鬼差站在阴影里。他接过同伴递来的通行令牌，手指微微发抖。他知道这东西不该出现在自己手里。巡夜司的人不能随意进出十殿辖区，但令牌是真的，火印也对得上。

“三日后换防间隙动手。”同伴低声说，“赃物已经埋好，你只要按流程走就行。”

鬼差咬牙：“万一被查出来……”

“军长丙不会认你。”对方打断，“他说过，事成之后给你十年阳寿补偿。你不做，自然有人做。”

鬼差低头，把令牌收进怀里。

三天后清晨，薛礼府邸外围的小径上，露水未散。红妍刚练完功，正往回走。她脚步轻，呼吸平稳。昨晚她运转《冥渊引气诀》到第四重，肩头旧伤没再剧痛。

她走进院子，忽听外面有动静。

几道黑袍身影立在门前，为首那人手举铁匣，声音冷硬：“奉巡夜司令，提审红妍！”

红妍站定，目光扫过他们腰间令牌。那是巡夜司的制式火印，但位置偏左，不是标准佩法。

“罪名？”她问。

“盗取幽冥录残卷，妨害轮回秩序。”鬼差打开铁匣，取出一页破纸，“此物藏于你采药竹篓夹层，已被巡查队查获。”

红妍走近两步，一眼看出问题。那纸上符文拼接错乱，七号区域封印早已注销，这种伪造手段太粗糙。她又嗅了嗅空气，一股淡淡的腥气飘在风里——是魔界灰烬。

她抬眼看向鬼差：“你们什么时候归军长丙管了？”

鬼差一愣。

旁边一人立刻喝道：“大胆妖魂！污蔑执法官，罪加一等！”

红妍没动。她盯着那页纸，脑中飞快推演。军长丙不敢明杀，那就只能毁她名声。让她变成罪人，让薛礼无法再保她。这一招比刀剑更毒。

但她现在不能反抗。这里是薛礼的地盘，若她动手，反而坐实“拒捕”之罪。

“我要见薛礼。”她说。

“不必见。”鬼差合上铁匣，“此案已报阎丞相备案，你必须随我们走一趟。”

红妍冷笑：“备案？谁批的？文书编号多少？”

鬼差语塞。

另一人上前一步：“少废话！拘票在此，你若不从，我们就强行带人！”

红妍看着他们，缓缓后退半步。她的手垂在身侧，指尖触到腰间断裂的冥铁链环。这是她唯一能用的武器。

院外传来脚步声，更多鬼差围拢过来。人数不多，但站位精准，封锁了所有退路。

红妍知道，这是设计好的局。他们不怕她逃，只怕她不配合。只要她被抓走，哪怕最后查清真相，名声也已经坏了。一个“涉嫌盗取秘典”的狐妖，谁还会信她是清白的？

她忽然开口：“你们中间，有谁去过七号区域？”

没人回答。

“那我来告诉你们。”她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开，“七号区域三年前就被封禁，所有文书档案移交监察司。你们手里的封印早就作废，连小孩子都知道的事，你们当我不知道？”

几名鬼差脸色微变。

带头那人怒道：“住口！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

红妍不再说话。她只是静静看着他们，眼神越来越冷。

这时，一名侍卫从侧门冲出：“你们不能随便抓人！这里是十殿大人的府邸！”

“我们有令在身！”鬼差亮出拘票，“谁阻拦，就是同罪！”

侍卫被逼退一步。

红妍忽然转身，朝屋内走去。

“站住！”鬼差厉喝。

她停下，背对着他们：“我去换件衣服，总可以吧？穿成这样跟你们走，不怕被人笑话巡夜司连规矩都不懂？”

鬼差互相看了一眼，点头：“快点。”

红妍走进房间，关上门。屋里很安静。她走到床边，打开木匣，取出匕首。刀刃寒光一闪，她握紧了。

她没有换衣服，而是撕下一块布条，缠在右手手腕上。动作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门外，鬼差不耐烦地拍门：“好了没有？”

“马上。”她应了一声。

她把匕首藏进袖中，深吸一口气，开门走出。

鬼差立刻上前，一人抓住她手臂。

红妍任他们押着往前走。但她每一步都踩得很稳，脊背挺直。

院中仆役聚在远处，窃窃私语。有人摇头，有人皱眉，也有人避之不及。

红妍听见一句：“原来真是她偷的东西……”

她没回头。

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停下。

“怎么？”鬼差催促。

她望着前方空地，那里有一小撮灰烬，还没被风吹散。

“你们撒的灰，是从枯井带来的吧？”她说，“阴煞盟的手法，魔界边缘的游荡者最爱用。你们以为换个地方埋，我就闻不出来？”

鬼差脸色一变。

她继续说：“你们忘了，狐狸最擅长的就是嗅觉。”

“闭嘴！”鬼差猛地拽她，“再胡说八道，我现在就给你戴上锁链！”

红妍被拖着往前走。她的袖中，匕首贴着手腕，冰冷坚硬。

她忽然低声道：“你们真以为，军长丙会保你们？”

鬼差脚步顿了一下。

她笑了：“等事情败露，第一个死的就是你们。”

“你说什么！”鬼差扭头瞪她。

红妍没再说话。她只是抬起眼，看向远处天际。晨光微亮，照在她脸上，映出一道浅浅血痕——那是昨夜练功时，指甲划破皮肤留下的。

她没擦。

一行人走到大门外。一辆黑车停在那里，车帘低垂。

鬼差推她上车。

红妍扶着车框，忽然回头。

“你们有没有想过。”她声音很轻，“为什么薛礼大人会让一个逃奴住进他的府邸？”

没人回答。

她嘴角微扬：“因为他知道我能活下来。”

她抬脚踏上车板。

就在这一瞬，她袖中的匕首轻轻一滑，落进掌心。


　　(https://www.shudi8.com/shu/737972/35348365.html)


1秒记住书帝吧：www.shudi8.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shudi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