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妍睁开眼，天还没亮。屋里的灯已经灭了，只有枕下的玉符还有一点温热。她动了动手臂，肩头的伤口不再像之前那样撕裂般疼，只是在呼吸深的时候会有些发紧。她慢慢坐起来，靠在床边，把脚踩在地上。

地面是凉的，但她感觉到了实感。这不是逃亡路上的地窖，也不是被人追杀的小院。这里是薛礼给她的屋子，有结界，有阵法，没人能闯进来。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指尖微微发白，灵气在经脉里流动的感觉比昨天清晰了一点。她开始运转《冥渊引气诀》，这是昨晚梦里都在默背的口诀。气息从丹田出发，沿着脊柱往上走，经过胸口时卡了一下，她停住，重新调息，再试一次。

这一次，气流顺利过了心脉，一直冲到头顶。她睁眼，额角全是汗。但她笑了。这是她第一次完整走完第一重周天。

接下来几天，她每天寅时醒来练功，午时进食，傍晚再运行一遍心法。薛礼送来的清灵果她舍不得一次吃完，分成四份，每天吃一份。粥也是温的，每次换新，没有一次冷掉。

第三天早上，门开了。薛礼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黑檀木盒。他走进来，把盒子放在桌上，又放下一个食盒。

“吃东西。”他说。

红妍点头，下床走到桌前打开食盒。里面有粥，还有两颗泛着青光的果子。她低头喝了一口粥，温度正好。

薛礼打开木盒，取出一枚玉简。“这是《冥渊引气诀》的正本，你用的口诀是从我随口说的那几句记下来的，不全。现在补上。”

红妍接过玉简，贴在额头上。信息一下子涌进来，比她自己摸索的多了三处关键节点。她抬起头：“谢谢。”

薛礼没说话，只伸手示意她盘坐。他自己坐在对面，演示如何引导阴气入体。他的手掌抬起，一道灰蓝色的气流从指尖凝出，缓缓旋转。

“你看清楚。”他说，“吸气时引气入肺，不是直接压进丹田。很多人错在这里，导致灵气淤积，伤身。”

红妍照做。她试着感应房间里的阴气，果然有一层淡淡的寒意贴着墙壁流动。她深吸一口气，把那股气引入体内。这一次，灵气顺畅地沉入丹田，没有滞涩。

薛礼看了她一眼：“不错。”

然后他又拿出一瓶丹药。“凝魄丹，每日半粒，不可多服。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用丹药催进太快会反噬。”

红妍收下瓶子，轻轻放在木柜上。她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薛礼起身要走。走到门口时停下。“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再来。”

门关上了。红妍一个人坐在屋里，手里还握着玉简。她把玉简放进怀里，回到榻上继续练习。

从那天起，薛礼每隔两天就来一次。有时候带丹药，有时候检查她的修炼进度。有一次他发现她呼吸节奏乱了，当场纠正，让她重练三遍才离开。

半个月后，红妍已经能把《冥渊引气诀》前三重连贯运行。她不再需要靠着玉符才能入定，体内的妖力比刚来时强了不止一倍。

夜里她练完功，抬手对着灯台。灵气从指尖流出，缠绕在火苗周围。火苗慢慢变形，变成一朵莲花的样子，稳稳立在那里，持续了好几个呼吸的时间才散开。

她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很久。

第二天，她在屋角挖了个小坑，种下了一株幽昙草。这草是薛礼上次带来的，说是可以吸收阴气生长。她每天用灵力浇一次，虽然长得慢，但叶子始终是绿的。

又过了五天，她正在运行第四重心法，忽然肩头一阵剧痛。像是有火在烧，顺着经脉往上窜。她咬牙坚持，没有停下。按照薛礼教的方法，她在疼痛最厉害的时候主动引导地脉阴气冲刷伤口。

冷流灌进去的瞬间，她全身发抖，牙齿磕在一起。但她没停。足足过了一炷香时间，痛感才慢慢退去。

那一晚，她梦见了军营的火光，梦见自己被绊魂索缠住，匕首脱手。她猛地惊醒，发现自己已经坐了起来，手按在胸口。

她喘了几口气，下床走到墙边。墙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是她前几天用指甲刻下的“战”字。她盯着那个字看了一会儿，转身回到榻上，重新开始调息。

第二天薛礼来的时候，她正在打坐。他看了一眼她的气息波动，点头：“进步很快。”

红妍睁开眼：“我想学怎么用链环。”

薛礼皱眉：“你还不能动武。”

“我不是要打架。”她说，“我想把冥铁链环和灵气结合起来。它是我唯一剩下的东西，我不想只把它当武器。”

薛礼沉默了一会儿。“等你把第四重练稳再说。”

“我已经练稳了。”她站起来，运转心法，体表浮起一层淡淡的银光。那是九尾狐族特有的灵韵，以前她都不敢让它出现，怕引来麻烦。但现在，她不怕了。

薛礼看着她，眼神有点变化。但他没说什么，只从袖中取出一块新的玉符。“这是控器诀，配合链环使用。你先学基础操控，别急着实战。”

红妍接过玉符，认真收好。

薛礼走后，她立刻开始研究。整整三天，她不吃不睡，反复试验如何用灵气缠绕铁链。第五次尝试时，铁链终于在空中悬停了三息时间，然后落下。

她笑了。

当晚，她正准备休息，门外传来脚步声。这次不是轻的，而是很稳，一步一步走近。她立刻警觉，抓起链环绑在手腕上。

门开了。薛礼站在外面，手里提着一个竹篮。他走进来，把篮子放在桌上。

“有人送来药，说是加了新的配方。”他说，“我让人验过，没问题。”

红妍走过去看。篮子里是一瓶新药膏，标签上写着“祛煞生肌散”。她抬头：“谁送的？”

“不知道。”薛礼说，“放在府外石阶上，没人看见是谁。”

红妍盯着那瓶药。她没动。

薛礼看出她的戒备。“你不信，就别用。我只是觉得，既然送到这儿，总得告诉你一声。”

他转身要走。

红妍突然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薛礼停下。

“你不是为了利用我做事。”她说，“你完全可以让我死在桥上。但你没有。你给我地方住，给我功法，给我丹药。为什么？”

薛礼背对着她站了几秒，然后说：“因为你没有跪着求活。”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红妍站在原地，手指慢慢松开链环。

她走到桌前，打开药瓶闻了闻。没有异味。她用指尖蘸了一点，涂在手臂旧伤上。凉的，但很舒服。

她把药瓶放回篮子，吹灭灯，躺回床上。

第二天清晨，她准时醒来练功。灵气运转到肩头时，旧伤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但很快就过去了。她继续运行心法，速度比昨天更快。

中午，她吃了清灵果，喝了粥。下午继续练习控器诀。傍晚时，冥铁链环已经能在空中转一圈再落回她手中。

夜里，她坐在榻上闭目调息。体内的灵气像一条河，平稳流动。她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一点点回来，甚至比以前更强。

她睁开眼，看向墙上的“战”字。

然后她抬起手，在手腕内侧用灵气划了一个新的字。

随。

窗外风停了，屋内灯火不动。

她盘坐回去，再次闭眼。

灵气从四肢百骸汇聚，涌入丹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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