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情试炼篇【其五十】

木子文回忆起几年前，

冻土之上，星光黯淡。德赛帝国废弃的矿坑深处，自由新军的临时训练场里弥漫着血腥味与铁锈气息。木子文站在由西奥帝国坦克履带焊接的讲台上，望着台下三百双燃烧着仇恨的眼睛。这些从沦陷区逃出来的东康青年，脸上还带着未愈的鞭痕，指节间凝固着亲人干涸的血迹。

"打到最惨烈时，活人是靠死人撑着的。"他的声音在坑道岩壁间碰撞，回声如同远处传来的炮火。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突然开始发抖，他的父亲被德赛帝国吊死在村口的橡树上，母亲则被意比利王联合帝国的军犬撕成了碎片。

矿坑顶部的积雪融化，冰冷的水滴落在士兵们肩头。没有人抬手擦拭——三周的训练已经将这些农民和书店学徒的躯体，锻造成了完美的杀戮机器。"妻儿之仇未报，父母之血未干。"木子文解开风衣，露出胸前那道贯穿伤。伤疤在煤油灯下泛着诡异的粉红色，像一条永远无法愈合的裂缝。

队列最前排的大个子突然跪下，他的膝盖砸在冻土上发出闷响。这个曾经的码头装卸工，亲眼看着怀孕的妻子被西奥帝国的*****烤成了焦炭。"这种人……真的，"木子文走到他面前，将缴获的德赛帝国刺刀插进他颤抖的指缝，"他无论饿死还是被打死都不会投降。"

矿坑深处的阴影里，老将军的义肢发出金属摩擦声。三十年前在葫芦谷，他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部下们将战友的遗体砌成掩体。"他没办法投降。"老人突然用沙哑的嗓音接话，机械手指划过自己空洞的眼窝——那里还残留着意比利王联合帝国磷弹的灼痕。

夜深时分，木子文巡查营房。借着月光，他看见士兵们用缴获的敌军制服当被褥，有些人怀里抱着亲人残缺的照片入睡。一个不到十六岁的少年蜷缩在角落，他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那是整个村子被屠杀者的名录。"一个人独活于世间，举目无亲，"少年在梦呓中喃喃自语，"唯一想见家人的途径，只有跨过死亡的门……"

黎明前的格斗训练场上，木子文亲自示范近身格杀。他的手掌钳住陪练士兵的脖颈时，感受到对方脉搏的狂跳。"门的另一边才有他们想念的父母、丈夫、妻子、兄弟姐妹、孩子……"说话间，他的拇指精准压住颈动脉窦，士兵在失去意识前，瞳孔里映出的不是恐惧，而是某种解脱般的期待。

"他的身上不再只是自己的命，"木子文对着瘫软的躯体轻声说，"他的反抗是众生众死的夙愿。"晨雾中，三百名士兵同时开始练习扭颈动作，颈椎断裂的脆响在矿区回荡，惊飞了栖息在雷达残骸上的乌鸦。

早餐时分，来自东康伪政府控制区的流民队伍抵达根据地。领头的白发老者推开粥碗，布满冻疮的手拍在征兵桌上："我东康男儿绝不会做亡国奴！"他的嘶吼震落了帐篷顶的霜花，"我们都是听从了祖辈的训戒来到你们根据地，为何还不让我们上战场？"

木子文凝视着老者空荡荡的右袖管——那里面本该有只手臂，去年被德赛帝国的地雷炸成了碎片。"虽然说扛起枪，就是兵，"他示意卫兵取来训练用的木枪，"但你们这些学生还得多训练训练。"老者的孙子——个戴眼镜的文学系学生——接过武器时，镜片上立刻蒙了层雾气。

正午的射击训练场，木子文回忆起自己第一次教学生杀人的场景。那个文弱的书店老板之子，如今已是能在三百米外打碎帝国军官单片眼镜的神枪手。"练时多流汗，"他调整着新兵颤抖的枪管，"战时少流血。"远处，自由新军的工程兵正在测试新型爆破装置，冲击波掀起的雪雾在阳光下形成短暂的彩虹。

冬天到了。战壕里的夜晚长得可怕。士兵们裹着用降落伞布缝制的毯子，听着德赛帝国装甲车的履带声从地平线传来。"夜阑卧听风吹雨，"某个读过私塾的老兵低声吟诵，他的牙齿在严寒中咯咯作响，"铁马冰河入梦来。"

前哨站的观察员通过望远镜看到，帝国军营正在举行圣诞庆典。香槟的泡沫与战地医院的鲜血同样猩红。"瀚海阑干百丈冰，"观测日志的空白处，有人写下这句诗，墨水被冻成了冰晶，"愁云惨淡万里凝。"

新年攻势前的誓师大会上，木子文站在缴获的西奥帝国重型坦克炮管上。寒风撕扯着自由新军的蓝星旗，旗面上的弹孔像星辰般闪烁。"西有大秦，如日方升，"他的声音被扩音器送往雪山峡谷，"百年国恨，沧海难平！"

十万名战士举起武器——德赛帝国制造的步枪，意比利王联合帝国生产的刺刀，西奥帝国设计的钢盔——这些拼凑的装备在雪地里形成诡异的和谐。"天下纷乱，何时康甯，秦有锐士，谁与争雄！"

当第一发红色信号弹升空时，木子文看见冲锋的队伍中有个熟悉的身影。那是莎莎的贴身女仆，此刻正穿着自由新军的制服，胸前的家徽被故意涂黑。"赳赳老秦，共赴国难，"她在经过**台时用唇语说道，这是莎莎教她的东康古诗，"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炮火照亮了整个前线。在超时空武器撕裂夜空的蓝光中，木子文明白了为何这些失去一切的人仍愿追随他赴死——因为死亡不是终点，而是他们与亲人重逢的站台。1977年，自由新军的每个士兵都背负着不止一条性命，他们的刺刀上凝结着整个民族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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