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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墨河(五)


贪婪本无罪。

修起一座座大庙为财;三跪九叩祈求神明保佑为名;明明恶事做尽,却让然自命清高、目空一切。旁人坑蒙拐骗,作恶杀人,捐香火、修庙宇、三跪九叩,求的是一个心安。而摄政王两夫妻,不求神、不问佛,也不像菩萨乞讨。端的便是一个理所当然。

欲壑难填,理所当然。

贪得无厌,理所当然。

坑蒙拐骗、作恶杀人、心狠手辣……依旧理所当然。

人,怎么可以没有敬畏之心。

摄政王说,作孽又如何,也是我的本事。

摄政王妃说,财神庙香火最旺,咱们该多建财神庙,道观也要建些,寻些忠心的,装作通天之人,在门口卖招财进宝符。算不得骗,总归佛庙、道观再灯火通明,其中真心又有几人,所拜均是自己的欲望。

“人活着,许多时候就是一口气。有了信仰,有了期待,这口气便能聚起来,没了,这口气散了,人也完了。”他笑看着妻儿,“我修庙建寺,也算是做好事了。”

想想养头看着他,听得认真。商泺与妻子女儿在一旁,不能苟同。

贪婪本无罪。

世间多是贪婪之人,只要不动了她的东西,她便能接受,亦能泰然笑之。

商泺的妻子也是江湖人,练双刀的,父兄在两广开镖局,她是家中幼女,性子亦是骄纵,处处需要人哄着。大概是性子相似,她与宁安聊得来,两位公主也挺喜欢她。

商泺的妻子本性乐,闺名叫什么不知,她不喜冠丈夫的姓氏,旁人便称她一声乐娘子或乐夫人。

江湖中人,性子多豪爽,加之乐夫人有心为唯一的女儿铺路,便道,“话虽糙,理却不糙。咱们每月初一十五来拜佛,不也是所拜既所求吗?”夫妻不和睦来拜,子女不康健来拜,生意不兴隆也来拜。若是有段时间顺顺利利,反倒只会让侍女过来,添上些香火钱。

这座庙叫善因寺,取自种善因结善果一话。今日原是赛儿下葬的日子,他的尸身太惨了,最终只能火化,后被素秋送入善因寺超度。超度的法事本该是三日,一日招魂,二日安魂,三日送归。可宁安却不允许,稚子无辜,难道她的女儿就不无辜了吗?还未嫁人,便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庶出子,还是被人算计了,见不得人的庶出子。

这满满的算计,都快砸到她的脸上了,说一句知晓自己无能,妄图以子侵占定国长公主的一切也不为过。

商泺私下同夫人说起摄政王妃心狠手辣,乐娘子没有上来便附和,而是想了又想才道,“做为第三人,她为人处事确实狠辣。可若我是她,只怕狠辣不会低于她。”为了自己的孩子,有什么是做不出的,又有什么是不能做的。“你觉得她狠毒,可若不狠毒,难不成眼睁睁看着她偷偷养大孩子,过些年找去京城,认下大长公主的驸马做父亲,堂而皇之的使用、侵占大长公主庶子这一身份带来的一切吗?”或许,他们母子还会设计杀害公主以及她的孩子,冠冕堂皇的侵占了她的一切。“你们男人,如何懂得。”他们没有经历十月怀胎,不曾感受血脉相连,更不曾经历惨痛的以命换命,对孩子的感情如何能比过孩子的生身之母。“我们痛苦生下,辛苦教养长大的女儿,难道便是等着给旁人害的吗?”对于孩子,马虎不得。危险,定要扼杀在萌芽中。

赤炼堂有一神偷,出手极快,甚少被察觉。他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五官也极其普通,走入人群中,丝毫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同时,又极其擅长易容化妆。宗大回墨河这些日子,便是由他易容,让旁人辨认不出。他是西南人,听说是家乡受灾,跟着人群跑来,实际如何,他闭口不谈,旁人也不去问。赤炼堂中的人,谁人没有点故事。他没有姓,人称一声四惧。

四惧,四局,死局。

置之死地而后生,才能无所畏惧。

他将赛儿的骨灰偷出,交给肃宁。肃宁没有接,蓝姑姑上前一步接下。肃宁看向宁安,“你要它有什么用?”

宁安看着宗大,笑道,“这个孩子是他的母亲生的,如今孩子死了,便该让他回归母亲。”她的神色异常平静,如大殿之上而坐的佛祖、菩萨,俯视众人,悲悯、怜惜、慈善、和蔼……“连同残存的皮肉,做成丸子,给她吃了。”当日,百马奔腾,赛儿的头颅被踩下,甩到了一处沟壑中。宁安差阿朱将头颅捡回,一直放在外面冻着。“将皮肉剔了,一起做成丸子,也算是全了他们一场母子情。”

蓝姑姑应声退下。

宗大看向肃宁,宁安笑问,“怎么,不愿意。”

宗大勾了勾唇角,“怎么会。”他明白,他要是敢说一个不字,被剥了脸皮做成肉丸的人就会是他。视线扫过肃宁,可能还有他。

杀人诛心。

素秋算计了多年,让她心气不顺,让她的女儿还未长大,便在暗中有了仇人,她又为什么要让素秋好过。她不仅要杀了她的儿子,毁了她自以为的依靠,她还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她永远沉浸在痛苦之中,如此才能消了她知晓宗大有了庶出子之后的担心、烦闷、愤怒!她一时动不了宗大,还动不了一个素秋吗?

“怎么回事,火气这么大?”趁着空隙,宗大将肃宁拉到了一旁。

肃宁短促的叹了一声,“史家联合王家,又要搞事情。宁州的唐若贤也是野心勃勃,妄图用女儿与皇室搭上关系。”

宗大不解,这些不是寻常事吗?如今他是皇上认定的继位人,打着借由选秀,送女儿入宫与皇室搭上关系的,何止姓唐的一家。

肃宁幽幽一叹,“唐家同王家联系上了。”在中间牵线搭桥的人,便是水月庵中疯疯癫癫的史棠侍女芸香姑姑以及佟月。“唐瑯嬛给她寻了大夫,悄悄送了进去,疯病已经治好的七七八八了。”

王家有个庶子与唐若贤乃是一门师兄弟,史家正支的一个堂兄是朝中一品官员范悦的弟子,史家被冠上谋逆之罪后,范悦不忍,没少帮着他们。如今唐若贤借着王家的势力,借着给史棠治病之由,与范悦搭上了关系。

“史棠真疯还是假疯谁知道,你也知晓小安,聪明是聪明,但没什么心机,如何能玩的过她们这些自幼浸淫在这种肮脏下贱事里的女人。”肃宁勾了一抹冷蔑的笑,“唐若贤费尽心机搭上王家、范悦,又想着送唐瑯嬛入宫,小安难免惴惴不安。”她心思本就重,如今距离他登基越是近,她面上无事,心底却越发难安。

肃宁想到他的小妻子气鼓鼓的样子,笑了笑,又道,“我想过了,大不了日后朝政都给她,后宫这些女人我帮她解决。”大权在握,金银无数,才能心安。他们夫妻一体,谁主理朝政不是主理,日后反正都是他们儿女的。“只要她不嫌烦,愿意垂帘听政,我倒是无所谓。”

宗大忍不住刺道,“你倒是大方。”夏侯宁安前些年倒是温宁,这些年有了他的宠爱与纵容,心胸越发狭窄,行事越发狠辣了。“一叶蔽目,不见太山;两豆塞耳,不闻雷霆。”

肃宁笑道,“我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宗大白了他一眼,“我看是色令智昏。”他们的狠辣,不及夏侯宁安十分。

“她性子纯净,狠起来难免好歹不分。”她若是同禾禾、想想一样长大,又怎会狠成这样。再说了,这本就是为了他们的女儿。他看着宗大,突然眉头一簇,“你不会心疼了吧?”

“是不是我的我都不知道,我去哪儿心疼。”不过是,此事若是他们做出,他不觉有异,可夏侯宁安端着最纯净的笑,说出最平静的话,做下最狠的事,让他不适应罢了。

肃宁警告道,“你最好别有什么其他心思。”

宗大无奈,“你家这一个两个,哪一个是善茬,我敢有其他心思吗?”他伸手按了按他的心口,“我瞧着你是被她下了蛊了。”心盲眼瞎,丝毫察觉不到夏侯宁安的狠毒以及野心。她可要比他聪明多了,心思也深多了。

回来宅院,宁安冻得浑身发冷,干脆带着两个女儿去屋后泡了温泉。宅子后有一处天然凹洞,内有温热泉水。肃宁在这建了房子后,也将温泉圈了起来。只是她不知道,这凹洞中是两处温泉,不过是相隔有些远,在其上建房时被隔开了。

泡在温热的泉水中,宁安问禾禾,“你觉得娘狠吗?”

禾禾想了想摇了摇头,“娘这么做自然有你的用意。”

宁安笑道,“娘这么做确实狠毒。”她容不下旁人觊觎、抢夺她的东西,更容不得旁人算计、欺负到她的女儿头上。

想想游到她身边,抱住她,“那娘会怕吗?”

禾禾问,“娘为什么要害怕,他们若是不生了害娘的心思,娘又为何要害他们。”她娘才不狠毒,她娘最善良了。

宁安抱过小女儿,“只要你爹不觉得娘狠毒,只要你们不觉得娘狠毒,娘就什么都不怕。”

想想不解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她忙道,“爹最疼娘了,我们也最疼娘了。”

宁安笑着摸着想想的脸,“人心易变。”情爱二字,从来都不是永恒。她不是没想过情爱消散那一日。正是因为想过,才会将权力、金银紧紧握在手中。她又何尝不曾一次次、一点点的去试探他对自己的感情,去试探他的底线呢?

“爹会变,想想一定不会变,想想最爱娘了。”她亲昵的圈着宁安的脖子。

宁安心中熨帖,笑道,“你爹幼时也同奶奶说过这话,如今还不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娘。”她的王爷,也是小心眼的很。即便娘假死没有多久便找到了他,他多少还是有些记恨,更多的是委屈。记恨娘斗不过便假死脱身,让他喊了敌人好多娘母后。委屈娘将他一人丢下;委屈娘事先不同他说一声,让他伤心难过。她说着说着王爷幼时的事便忍不住叹了一声,“也不知日后苗苗会不会这样。”也不知日后他会娶一个什么样的妻子。一想到,便烦闷,再看看面前的两个女儿,更是烦闷。

想想问,“娘,你不喜欢宗大姐夫吗?”她以前喊宗叔叔,后来有一次爷爷提醒她辈分错了,就让她改喊大姐夫了。

禾禾道,“娘也不喜欢阎君。”她顿了顿,很认真道,“我也不需要喜欢他,想想也不用喜欢阎君。有用就行了。”宗氏一门在关东地区虽不彰显,权势地位却极大。她要的,不就是宗氏一门的权势地位,以及对于关东地区的绝对掌控权吗?等她长大了,宗大成了她的驸马,她插手关东地区,接受宗氏一门的权势,才能理所当然。她也需要生一个皇家与宗氏一门的血脉,来稳固她的权势与地位。

至于想想,她可以什么都不用想,无忧无虑的生活。她是姐姐,她自然会好好照顾妹妹。至于苗苗,日后他若是乖,便是她弟弟,若是不乖,她就不要认他做弟弟了。

宁安听得哈哈大笑,禾禾鼓着脸道,“谁知道他日后会不会被美色所迷,变得昏庸荒唐。”奶奶说,爹就是被美色所迷,越发荒唐了。苗苗是爹的儿子,谁知道是不是和他一样。若是日后的弟媳同娘一样倒是好了,可若不是呢?总要先做打算,爹娘好不容易打下的天下,总不能让外人占了便宜,给了外人。

肃宁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哭笑不得。他喊了一声,“小安?”

宁安应声,“我马上好了。”

肃宁牵着苗苗的手走向另一处温泉,“无妨,你慢慢泡,别贪暖蒸晕了。”

“知道了。”

泡进温泉中,苗苗问肃宁。“爹对娘的感情会变吗?”

肃宁诚实道,“我不知道。”如小安所言,情爱二字,最是虚无,也并非永恒,人心易变。他控制不了他的心,如同他控制不了自己去疼爱她、纵容她一样。“我不能保证我对你娘的感情不变,只能保证,在我还爱着她的时候,我会给她、给你们,她想要的一切。”

傍晚,肃宁想了想,这些年他确实有些忽视了娘。于是写了一封深情并茂家书,八百里加急送了回去。钱元华拿到信之后,越看越无言。她将信甩给皇上,“你看看你的好儿子说的什么。他说,日后我若是同小安有矛盾,想要做个尖酸刻薄的恶婆婆,他也一定会站在我这边的。”她就那么像尖酸刻薄的恶婆婆吗?

皇上不悦道,“他有时间胡思乱想,不如快些回来继位。”说罢,便提笔写了回信,催促他快些归来。“三月是个好月份,适宜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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