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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墨河(四)


摄政王虽未归京,但选秀之事已经安排上了。明面上还是与寻常无异的选秀,但朝中人心知肚明,这是皇上、皇后再为摄政王操持,只待他归京登基,水到渠成。

选秀,一从民间选拔良家女子;二从皇亲、朝臣家中选拔。

选拔民间女子是因:女子若生长富贵,不知民间苦乐,起而居天下之上,纵志奢华,无所吝惜,人主又从而悦之,奇技淫巧必从此作,天下敝矣。闾阎子女,平生所见,固少奢丽之观,一旦享至尊供奉,方且骇惧若不敢当,其于服饰器用,必有爱惜,不至暴殄。且在人主左右,得以民间所见朝夕陈说,使九重之上知闾阎情苦,胜于箴诵训谏当万万也。同时,也是为了避免外戚专权,结党营私、祸乱朝政。

又因为帝者,需要皇亲、勋旧、贵族支持,需以姻亲为纽带,将彼此紧紧连结在一起。所以,民间女子与皇亲、朝臣家中女在选秀时,各占一半。

对于富家女,不知民间疾苦,被认定日后定会穷奢极欲,祸乱天下一说,肃宁向来是嗤之以鼻的。他同妻儿们说,“此话出自明朝文人于慎行《谷山笔麈》。明太祖朱元璋乃是平民皇帝,不过是借着乱世称王,驱逐胡虏,恢复中华,他也是借着妻子的养父一步步向上爬。要我说,他这些富家女不知民间疾苦、穷奢极欲,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仗着妻子起势,建国后又生怕旁人学着他,接档隐私,推翻了他,才说什么平民女子必定十分珍惜优越的生活,不会暴殄天物。还可以将底层百姓的民间疾苦告诉当今天子,皇帝听闻后必定体恤民情,这好过皇帝读一万遍圣贤书。”

宁安瞥了他一眼,“你别在孩子们面前胡说。”明太祖朱元璋这么做,是吸取前朝的经验教训,避免外戚专权的情况发生。如果后妃出身门第高贵,那么将来一旦出现幼主,或者皇帝本身才下,很容易造成外戚的势力越来越大,必定会结党营私、祸乱朝政。“平民女子不见得不好,富家女子也不全是好的。”比之平民女子,富家女子的身后坠着家族,少了丝真心,多了些算计。反倒是平民女子,入了宫之后,所能依靠的只有皇帝一人,自然一心一意。“平民女也好,富家女也罢,平富从来都不重要,重要是人。”

想想问,“那为什么爹娘总是嫌弃姐夫与阎君?”总是念叨着大姐夫太老了,也活不了几年了,又念叨着阎君出身太低,日后定要让他考个科举才是,不然怎么配得上公主。

肃宁挑眉,宁安神色有丝尴尬,她轻咳一声,“爹娘哪有嫌弃你同禾禾的驸马?”她将想想拥入怀中,“只是在爹娘心中,你们是最好的,天下间无人能配得上。”她笑着捧着小女儿的脸,“日后你同姐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孩子,便明白爹娘此刻的心了。”

挑选秀女由户部主办。每到挑选秀女之期,秀女们都得乘坐骡车至玄武门外下车,然后按次序由太监们从旁门引入,到御花园北门坤宁门前集齐,再按事先排好的名单顺序,进坤宁门备帝后选看。审看时,备选女子要按圣旨六人一排,只有容貌秀丽,举止端庄的女子方能入选。入选的秀女还要定期复看,直到复看合格后才能留在宫中。而在真正选秀女之前,还要进行严格的身体检验以及面看。

“……遣内监选女,每百人以齿序立。稍长,稍短,稍肥,稍瘠皆去。如此便要遣归者千人。第二日,诸女分立如前,内监谛视耳、目、口、鼻、发、肤、腰、颈、肩、背,有一不合法者去之……”又使自诵籍、姓、年岁,听其声之稍雄,稍窳,稍浊,稍吃浊者皆去之。去者又千人。第三日,内监各执量器  ,量诸女之手足。量毕,复使周行数十步,以观其风度,去其腕稍短,距稍巨者,举止稍轻躁者皆去。留者仅千人,皆召入宫,备宫人之选。“第四日,分遣公中姑姑、老嬷嬷将人引至密室,探其乳,嗅其腋,扪其肌理,入选者仅二三百人,皆得为宫人之长矣。之后她们要在宫中住上一个越,内监熟察其性情言论而评判其人之刚柔,愚智,贤否,入选者只有四五十人。她们一些会成为后宫妃嫔,一些则会被赐给皇子、皇孙、皇亲。”而这其中的每一步,都可以使银子,银子足够了,莫说是稍有不足,便是已非完璧,也能过了验身。当年薛氏一门为了送废后入宫,可是没少买通检查的内侍监,没少用银子,也没少威逼利诱。

“如今娘无事,让她操持着就是,省得你跟着操劳。”肃宁笑着握住宁安的手,“这次选秀,他们怕是少不得塞人进去,咱们不管,看个热闹就是。”

宁安问他,“这次选秀,是父皇选,还是你选?”

肃宁冲她动了动眉眼,“看人。”他顿了下,“看心情。”人好了,便是为摄政王选妃;心情顺畅,便多拖几月,拖到他回京,拖到他登基。“也许父皇一高兴,便将她们都收了呢?”

一日未言明,一日便会有例外。

唐瑯嬛想要参与选秀,又恐此番选秀并非摄政王选妃。可若此次不参加,若是再拖上一两年,她的年岁便又超了。

唐大人归家,同夫人说了选秀一事。户部的文书已经送来了,上面看好的是他的二女儿瑯姚,而非长女瑯嬛。

唐夫人不解,“长女未嫁,怎能跳过?”

唐大人道,“我问了,上面说是摄政王与摄政王妃曾见过姚儿一眼,觉得她甚是温婉,指明要她。”

唐夫人抓到他话中的关键,忙问,“此次是摄政王选妃?”

唐大人摇头,“上面的意思是,先循着例走一遭。”他看着唐夫人,面上笑着,“上面还说,摄政王如今只有一位正妃,侧妃二位尚且空缺,若是合格了,侧妃是没问题的。”

唐夫人皱眉,“姚儿性子胆怯,又不知变通,不够聪慧,去了还不被人吃了。照我说,便按着咱们此前商量的,给她找户寻常人家嫁了就是。”

唐大人道,“性子是不太好,也比不过她的长姐、妹妹,可奈何摄政王喜欢。”他的心情似乎不错,“总归是摄政王自己讨要的,日后还能苛待了她不成。”他站起身,“选秀在明年三月,趁着这些日子,你再好好教导教导她就是。”

唐夫人追上,“姚儿先嫁了,嬛儿怎么办?”她快走几步,追上唐大人,“我也不瞒着你,上次摄政王来,曾在街市上对嬛儿出手相救,嬛儿对他一见倾心,我看不如就让她们姐妹二人一同选秀。若是有一人落选了,还有第二人。”

唐大人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可若此次选秀并非摄政王选妃,而是皇上选秀呢?”姚儿是摄政王要的,自然不怕什么。若此次是皇上选妃,他岂不是折了一个女儿进去?

素秋不信,不信她的赛儿就是这么命不好,不信这只是一场意外。镖局的人,在事发地一寸一寸的翻找,终是找到了一根断针。可断针又如何,寻常的女子多有带着针线在身上的,不能说明什么。素节说有东西打了她的手,她吃疼才会放手。淑节也是这么说。可她们的手上,并无任何伤口。

莺时无可奈何道,“里里外外翻了许多遍,衙门都有意见了。”

淑节看着那根断针许久,突然道,“这不是寻常的针,这不是寻常的针!”她有些激动,“这种针,是青楼专门用来逼迫调教性子烈的姑娘的。”这种针极细,却不长,比寻常的缝衣针还要短上一些。多是被嵌在软鞭中,一鞭子下去,又疼又不会留有伤口。

素秋抬起头,扑到淑节面前,一字一句咬牙问,“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我的儿子,我的赛儿是被害死的,谁要害我的孩子!”

淑节垂下脸,掩去一丝精明,谨慎道,“不过只是一根断针,也说不出什么。”当日亦有青楼女子在场。

素秋的脸灰白一层,唇下嵌着深深的印子。这些日子,她心痛自责的想要随着赛儿一同死去。

她沉痛至极的悲鸣,“查,查下去,我不能让我的儿子白白死了!”谁要害她的孩子,为什么要害她的孩子,还是用这么残忍的手法。

淑节问,“你可曾有的罪过什么人?”这些年,她待赛儿如何谁都瞧的清楚。明面上赛儿是素节的儿子,可难免有人窥探出一二。

素秋摇头。她与姐姐相依为命,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事事谨慎,便是在府中有了掌家权,也是做小伏低,怎会得罪人。

淑节看了她一眼,“那此前呢?”镖局的大师兄说,若是有人暗害,掷出这枚断针的人,定是习武多年之人,不然不会用这种巧劲,也不会有这种力道,更不会如此精准。

沉默相对,素秋想了又想,终还是摇头。她苦涩一笑,“便是在镖局跟着走镖,算是江湖上人,卑微如我,又如何敢得罪旁人。”

淑节张了张嘴,许久之后,才道,“若非仇人报复,便是赛儿挡了什么人的路。”

素秋一颗心猛地一颤,连声音都变了,“你说什么!”

淑节道,“稚子无辜,若非你得罪了人,旁人要害了赛儿让你肝肠俱断,痛苦万分。便是赛儿活着,挡了什么的人路,旁人容不得赛儿。”

素秋的心怦怦地跳着,剧烈地颤抖,“公,公主。定国长公主。”

淑节扶住她,急急道,“这也只是一个猜测。可赛儿之事,除了我们几个,几乎无人知晓。加之定国公主远在应州,又从没来过墨河,怎会知道这些?”

兰时道,“定国公主如今不过十岁,怎会做出这些?”加之大爷一直在她身边,若真是她做的,大爷又怎会没有察觉,怎会对亲自置之不顾。

浑身的气血涌上头来,暗红的血丝如蛛网遍布她的眼,浓郁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她听到自己牙齿碰撞的声音,她跌跌撞撞的站起,摇摇晃晃的向外走。

淑节扶住她,“你要去哪儿?”

“茶和店。”

素秋找去时,宁安带着三个儿女正在茶和店吃点心。茶和店的老板是个看着年岁不大的年轻人,介绍起茶点来侃侃而谈、头头是道。

“你这竟然有糖耳朵,你是京城人?”糖耳朵又称蜜麻花,是京中常见的点心,色泽棕黄油亮,质地绵润松软,甜度适中,十分可口。

老板姓明,他笑道,“我母亲是京中人。”

宁安看着一盘豌豆黄笑问,“你家糕点上的‘明蕙’二字,可是你的名讳?”

明老板摇头,“非也,是我母亲的名讳。”他侧身,指着摆在台面上的各种糕点,“这些都是我母亲教给我的。”

宁安轻轻微笑,恬然自若。“来了墨河,能吃到京中的点心,真让人开心。”

明老板问,“夫人也是京中人?”

宁安点头,“我丈夫是商人,我们前年出来,先去了云南收茶叶,而后去了好几个地方,算算出来也有两年了。”

明老板面上惊异,“夫人带着孩子跟随一同走商,当真是不容易。”

“丈夫日后的产业总归都是要交给他们的,提前带着他们熟悉也是好的。”眸光轻转,落在店中一副凌霄花绣屏上,她问,“咦,这可是江南手法?”

明老板点头,“这是我娘绣的。”

宁安走上前,站在绣屏前看了又看。明老板拿过摆放在一旁的手帕,“这些也是我娘绣的,寻日里无事,便做些帕子,放在店中卖。”

宁安赞扬了他母亲的绣法,买了好几条帕子,又让他包了不少的点心。明老板道,“多了吃不完,第二日便不好吃了。”

宁安道,“无妨,我家中人多。”

明老板刚将点心递给宁安,素秋便跌跌撞撞的来了。明老板是男子,男女授受不亲,他忙叫了店中帮忙的姑娘,搀扶起了素秋。

“素秋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姑娘将素秋扶到椅子上,明老板忙给她倒了一杯热茶,由姑娘喂到素秋唇边。

素秋未语泪先流。明老板知晓她“侄儿”惨死一事,却也不知怎么安慰,便道,“素秋姑娘,我娘给赛儿抄了一卷往生咒,我去拿给你。”

素秋勉力坐起,“我要见你娘。”

宁安带着孩子们离开。肃宁就等在不远处的马车中,他接过宁安手中的糕点,问她,“如何?”

“茶和店老板极有可能是当年恭懿公主腹中的胎儿。”年岁什么的对的上,加之他说母亲是京城人氏。“他如今的母亲,多为当年恭懿公主身边的侍女。”那个侍女,是江南人是,善刺绣。“恭懿公主的事,他或许知晓,也或许是装作不知。还有,素秋与他母亲相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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