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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1章 归中原·暗潮生(20)


秋夜微凉,湖心亭亭中烛光昏昏,中央檀木桌上的小型烛台蜡烛泪无声垂落,在凉风中凝成灰白色印记,而这灰白与暗黄,恰好能将亭内氤氲成一片朦胧。

亭子里,起初只是零零碎碎聊了些儿时旧事,直到圣上状似不经意地问出心中疑惑,周遭气氛才随之一变,像是迎来了秋日第一场骤降于零度左右的低温,冻得连直挺挺的烛光都跟着颤了几颤。

“朕怎么觉得皇姐如今的性子与此前大有不同,可是在匈奴经历了什么变故?”

自回来之后一向活泼多言的长公主此刻竟难能沉默了,被紧紧咬住的下嘴唇似是觉察不到痛意,似是最后一缕不可言说的倔强,最终渐渐失了血色,成为雪地里一朵迟迟不肯凋谢的梅。

圣上急于从长公主嘴中撬出能让自己心安的答案,于是那些故作可怜的落寞之言,却偏生长出了三分刺来。

“皇姐,有些话,连朕都不能说吗……”

圣上倾身向前,说话时眼睛直直捕捉着长公主的一举一动,而明黄色龙袍下摆绣着真龙的金线随着这一动作在烛光下流转,它们也想要从暗地里串掇到表面。

可是,和亲的残酷远超在场几人的想象,那些本该让人心安的答案,最终化作圣上眉心一团抚不平的褶皱、卓公公喉间一声压不下的急咳、以及萧洛白手背一条盖不住的青筋;而长公主在述说那段过去时头顶金钗迎着摇曳烛火,那时明时灭的光晕仿佛是要将斩不断的流年和掺着血泪的颠沛流离映在深秋迟桂混着龙涎香的余韵里,如此一般才可堪堪中合了苦与痛。

漫长而屈辱的故事在长公主的一声叹息中开始,又在圣上曹雾的一声叹息中结束。

“皇姐,这些年,你受苦了!”

饶是再多疑虚伪的圣上,在听完长公主所有的叙述之后,假意中便也多了丝真情。

圣上突然从檀木椅子上起身,顶着众人或惊讶或疑惑的目光,淡淡道。

“如今皇姐既已平安回到中原,就无须再担惊受怕!至于皇姐在匈奴那处所受之苦,朕早晚有一日会让他们匈奴人血债血偿!”

圣上说这话时双眼盯着亭外死寂的湖面,不知因谁而起的层层杀意透过冰冷的黑色湖水直直沉入湖底,将湖底淤泥搅得又浑又浊。

来时匆匆的圣上离开时却没忘记交代离意。

“皇姐好生休息,朕就不多过打扰了。朕现在要回去处理政事,为了以后不用再拿女子来换中原太平。”

长公主听后跟着起身,向圣上行了个皇室最高规格的礼,圣上之言,没有人听了能不为之动容。

长公主在亭内目送着圣上携一群人离开,在连圆月都不见月影的时候,长公主身侧多出了一人。

长公主并没有觉得奇怪也并未转头,视线一直望着某处,声音飘忽得如同游丝。

“他是个好皇帝,不是吗?”

“……”

阴影中的那人似是不大赞同,但一张嘴开了合、合了开,竟是没挤出任何一点反驳的声音。

“怎么,你后悔与我合作了?”

长公主在那人语毕之后缓缓摇了摇脑袋,没了明黄色烛光,头顶金钗再不见夺人光晕,暗到甚至可以直接融入后头漆黑夜幕的地步。

就在那人以为长公主再不会开口、准备悄然离去之际,耳边就传来了长公主幽幽的语调。

“我与你说过的那些事情,永不会更改,将那些事情一一实现是支撑我活着的唯一动力!没了那些事情,我算什么、长公主又算什么,简直——可笑至极!”

那人识趣地默默退下,不愿多说一句废话。

安慰长公主?

谁爱做谁做!

只要他与长公主之间的利益关系没有破裂,多一个字,多一个动作,那都是浪费精力。

当晚,圣上单独把萧洛白叫来,两人又在忘月殿内说了一时半刻,让人稍感意外的是,之后圣上竟将萧洛白放出了宫去。

“公子,白姑娘之前来找过你。”

“知道了。”

萧洛白一边往卧房走去,一边头也不回地附和着身后喋喋不休关心着他的白泽。

“圣上可有因南越之行对公子发难?”

“不曾,他留我在宫中是因他事。”

“是同长公主有关的事情?”

萧洛白突然止步,回头看了白泽一眼。

“属下多嘴!”

卧房内,萧洛白面容疲惫,将从身上卸下的厚重铠甲递到白泽手中。白泽此前很少见到他家公子露出此等负面情绪,心疼之色溢于言表。

简单洗漱一番过后,萧洛白叉着腿坐在床榻边用右手捏着微微皱起的眉心。

“这几日公子在宫中怕是累坏了吧!”

萧洛白揉完眉心垂下右手才开口答道。

“累倒谈不上,就是不太喜欢宫中氛围,总觉得那处是掺了砒霜的蜜糖,咬下去的每一口虽甜,却不知何时会死。”

他们习武之人,是宁可将性命挂在裤腰带上在战场同敌人厮杀的。

第二日,当小白仍沉浸在幕怜住持舍己般的无私与伟大中时,萧洛白为了不引人注目身着便衣混迹在前来烧香拜佛的人群中进入了灵隐寺前院。

由于此刻是寺庙正常开放时间,萧洛白没再像那晚一样寻个人礼貌告知。当萧洛白轻车熟路地踏入小白所住的偏院中时,小白还在后山处修炼。

小白卧房木门虽然没锁却也紧紧关着,萧洛白在偏院中央的花坛前踱了一小会儿步,还是决定在房间外等候小白归来。

中原秋日早晨的阳光不如南越那般毒辣,萧洛白索性躬着个身子直接坐在了正对偏院大门的花坛坛边,这样小白一从外面回来,萧洛白就能第一个瞧见。

寺庙确实是个神奇之地,那些让萧洛白烦恼了一晚上的琐事,只在偏院里稍稍坐了片刻,身与心就仿佛同时得到了净化和救赎,世间的纷纷扰扰,也如临院嘈杂人声一般被一堵高墙隔绝在外。

难得头脑清明,无所事事等待着小白的萧洛白独自一人于花坛处梳理着长公主近日的言行。

长公主回归中原是有一万个正当理由的,无论是出于夫婿身死被迫遣送回中原、还是出于主动想回到自己家乡的缘由,又或是长公主意识到中原与匈奴之间的关系日益紧张,乌金一死,战事早晚升级,为了保命或是避免自己沦为人质惨死匈奴,她的回归都无可厚非。

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

是萧洛白下意识觉得,一个在残忍环境中受尽折磨受尽屈辱最终活下来的人,多多少少都并不简单,如若长公主真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柔弱心软,她早该身死他乡。

现在能解开一切谜题的关键点是要弄清长公主在匈奴的那二十年间是如何活下来的,昨夜暗中交代下去的任务,看来还要多派些人手才是。

萧洛白在脑中仔细布局着对长公主里里外外的调查,以确保各处没有疏漏,突然,一双微微温热的小手从后面遮住萧洛白望向地面的眼眸。

“猜猜我是谁?”

萧洛白轻叹一声。

“你怎么不是从大门那里出现的?你……”

像是想到小白那夜翻墙翻得如此行云流水得心应手,萧洛白突然又噤了声。

萧洛白长长的睫毛挠得小白手心有一些痒,小白主动收手,跳到萧洛白身旁小声嘟囔道。

“一个男人睫毛这么长,吃什么长大的……”

萧洛白没有理会小白对他的打趣,从怀里摸出一个用好几层油纸裹得鼓囊囊的四方形小包,丢到小白手中。

“呐,顺路给你带的。”

不用拆开,光是闻着若隐若现从油纸缝隙里四溢出来的香气,小白都知道这里面装着的是她最喜欢吃的卤鹌鹑。

“没想到一大早就能吃到卤鹌鹑,我宣布,今日是我的幸运之日!”

“你呀——!”

小白迫不及待地解开缠绕在油纸外面的细绳,萧洛白好意提醒道。

“你在这里吃荤腥之类的食物没问题吗?”

当萧洛白问完,小白已经啃下一个鹌鹑翅膀正咬在嘴里准备细细咀嚼。

“没问题啊!我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啊!”

萧洛白表面虽是无奈笑笑,但心里却是偷偷跟寺庙里的众人道了声谢,谢谢他们这么多年没有拘着小白的性子。

于小白来说如此幸福的早膳时光,好端端就被一道多余的声音破坏。

“白施主,你这样的行为好像……并不太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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