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蓝敏仪和林启出外游玩，两人说是好奇民间表演，实则根本没放在心上，就是想一起出门走走罢了，也没坐车，带着几个亲兵慢悠悠地向最热闹的街道走去。

半轮明月挂在高空，勉强照亮黑夜，街道两边的民宅只有零星两户还亮着烛火，燕云连年战乱，百姓生活困苦，舍不得蜡烛灯油。

夫妻二人借着宽大狐裘的遮挡，十指相扣，偶尔转头看对方一眼，眼底尽是温柔，无声却深爱。

转过一个街道，眼前豁然开朗，灯火通明照亮了夜空，人声鼎沸喧闹了市井。

两人到的晚，舞狮的队伍已经过去了，只看到了踩高跷的，表演者们画着夸张的浓妆，踩在高高的木跷上，踩踏、跳跃、扭动，卖力地表演着。

表演者身上没有正式的戏服，都是日常衣物，只在腰上系了些花花绿绿的彩带，看彩带黯淡的颜色已不知用了几个年头了。

旁边围观的百姓也没几个穿着新衣，大多是破旧的粗布麻衣，有些甚至还带着补丁，但都洗的干干净净的。

蓝敏仪看了没一会儿，就将注意力转到了围观百姓身上，仔细地观察着众人的状况。

从外貌和穿着很明显能看出他们生活的苦难，可难得的是他们眼中并没有向苦难妥协的麻木。

"好强韧的生命力！"蓝敏仪感慨道。

"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林启疑惑，转头看向她，又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心中了然，"确实，贫苦的地方我也去过不少，从来没有哪里的百姓有燕云百姓的坚韧。"

"燕云各州反复沦陷，百姓挣扎在两方之间几十年，没有对朝廷失去信心，始终以大宣百姓自居，不容易！"蓝敏仪目光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喧嚣。

"是啊，这几十年北胡换了三任大汗，对燕云政策不同，有手段激烈用屠城来震慑的，也有手段温和用利益拉拢民心的，但没有一个成功的。"林启感慨。

对大多数挣扎在生死边缘的百姓来讲，活着耗费了太多精力，他们没有心力再去想别的，无论谁做皇帝，能让他们吃饱穿暖就是好皇帝，他们这样的选择不能说有错，但更显得燕云百姓难能可贵。

"这样的百姓绝不能辜负，待西境平定，我就向父皇请旨调来北境，必要彻底收复十六州！"蓝敏仪眼神坚定，信心十足。

林启注视着蓝敏仪的脸，她明明在笑，林启心中却五味杂陈，蓝敏仪与他成亲，平西军被一分为二，虽然她手中还有京城附近驻军的军权，依然位高权重，但蓝家的根基从她手中丢了。

"怎么了？"察觉到林启专注的目光，蓝敏仪转头，正好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愧疚。

猜到他在想什么，蓝敏仪故作轻松地玩笑道:"我父王年轻时的志向顶多也就是镇守西境，我可是要征战四方平定天下，我是否也算青出于蓝了？"

"呵…"林启轻笑，眼中是浓到化不开的情意:"是！以后你到北境征战，我就请旨来做燕云的地方官，余生随你征战四方。"

"朝中有父皇坐镇，地方上有你协调，我肯定是最没有后顾之忧的将军，我就负责一往无前所向披靡。"蓝敏仪说着向林启那边挪了一步，两人紧紧靠在一起。

同一时间，几百里之外的草原上，一个改变北胡政局的变故正在发生。

兄长年老生病，唯一的侄子被俘，于察朗而言无疑是夺位的最好时机，这段时间他十分活跃，拉拢了不少部落。

连日经营奔波，铁打的人也受不了，今天事情有了进展，察朗心中高兴，晚饭时多饮了几杯，早早就沉沉睡去了。

一觉睡得香甜，再醒来却被人五花大绑地锁在了帐篷里，察朗后知后觉地想起，昨日喝的酒似乎是有问题。

察朗何曾受过这份委屈，厉声怒骂，总算是叫进来一人给他讲清了现状:

舒芸夺权，他与旁人生的那些儿子已全部被杀，他手下部将，忠心的已死在刀下，活着的已经叛变，若非怕彻底激怒家族长辈，舒芸根本不会留他一命。

"混账！把舒芸叫来。"察朗怒不可遏。

往日唯唯诺诺的下属却一改常态，面容嚣张地回道:"舒芸族长同雅阁、阔宁等几位族长去见大汗了，商讨与中原王朝停战一事。"

"天真，她以为狼一样的男人会像她一样怯战吗？"察朗冷笑着嘲讽。

下属十分不客气地嘲讽了回去:"这几位族长自然不是胆怯之人，可他们的日子不好过啊！

战场上被派到最危险的地方，论功行赏时却排在后面，倍受排挤，部落都要被拖垮了，他们为何不愿意停战？

况且舒芸族长给了承诺，她会亲自去燕云谈判，促成两国开放互市，谁不愿自己的族众过好日子呢？"

对他们这些下层牧民来讲，只要日子好过，能不能入主中原有什么关系？

在草原上生存离不开中原的物资，盐、茶叶、布匹在草原上是必需品，两国关系紧张，这些物品全靠商队走私，量少且贵，根本无法满足需求，所以开放互市的诱惑太大了。

停战顺应了汗帐内众人的心意，目标一致，很快就达成了共识:退兵、停战。

当天下午，舒芸回到部落，没有理会一直叫嚣的察朗，径直回了自己的帐篷，"商队那边可有异常？"

商队的探子最近没少活动，舒芸不是傻子，在她眼皮底下发生的事不可能完全瞒过她，只不过儿子在对方手上，双方停战的目标一致，她也就没下手。

"回族长，他们携带的物品已经基本交换完毕，这几日很少各处走动，只在营地内整理，似有离开之意。″

"将开放互市的事给他们透露几分，他们生意做完了，早日归去才好。″

舒芸打听过蓝敏仪的脾气，所以哪怕对扰乱各部落关系的商队再厌恶，她也不能直接下手，只让他们尽早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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