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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泗水亭长


刘季从旁取了粟,又搬了些柴,到院内厨下。院内所居之士各有一小灶,灶内微火不息。萧何领着刘季到自己的灶前,吹开灰,引着火,将柴放入。刘季于院中井里打了水,淘了淘粟米,就在灶上炊起粥来。

粥熟后,萧何取了碗,刘季拎着瓯,一起回到房中。萧何取来了盐梅,在小盏中倒出一些酱来,自己盛了一碗粥,把剩下的都给了刘季;刘季也不推辞,一碗又一碗地就着盐梅喝粥,看上去是真的饥渴了。

萧何喝完自己的粥,在一旁用嘲讽的眼光看着刘季狼吞虎咽地喝粥,直到刘季连干了三碗,肚子里有些饱了,才发觉萧何在看自己。刘季有些不好意思,道:“晨起食少,又复急走,甚饥渴。”

萧何道:“但食无妨。吾观汝非止今日,便往时亦少食焉。”

刘季顿了一顿,道:“自归家,不得一钱孝敬,衣食皆仰父兄,食自少也。”

萧何骂道:“汝为汝父省食,反至吾处多食,焉有此理!”

刘季道:“弟之归也,仰兄多矣,又岂止一食!”

萧何道:“既炊一瓯,但食无妨。恐不尽足耳!”

刘季道:“弟在燕北,每啖羊肉,则思若得一粥,必尽之矣!至今方得。”

萧何道:“汝离乡廿年,所历何如?”

刘季只说自己护卫商家到彭城,得罪了当地的权势,不得已奔外黄投张耳,略说了一遍,随后道:”张君非吾侪也,居之未久则离之,游荡于草莽之间。后至于燕,会秦伐燕,故归于秦矣!“

刘季说完,萧何问道:”尽之?“

刘季道:”尽矣!“

萧何骂道:”汝不欲多食乎?“

刘季道:”何谓也?“

萧何道:”汝于粟则食,于言则食,得无食少乎!“

刘季道:“吾何食言?”

萧何道:“言而不尽,非食而何?”

刘季见萧何发现了自己所言不实不尽,低了头不再说话,连碗都放下了。

萧何端起刘季的碗来,又给他盛了一碗,道:“非必欲汝尽言,可尽此粟!”

刘季端起碗来,感激地看了萧何一眼,重新喝粥。萧何道:“沛县多舛,初属宋,复归齐,再属鲁,再属楚,今则归秦。历诸侯,政数变。属宋、齐、鲁时,县无吏,事但属于乡里,楚初有吏,未有职司,所司一任县公。秦初有法,虽县公不能违也。秦法虽烦,能切其事,甚便愚民。惟其罚峻,是其短也。若有人存其善,变其短,世事尽矣!”

刘季道:“吾入秦军,征战数矣。彼一依秦法,行军布阵,战则得胜,非楚法可匹也。”

萧何道:“汝亦能言楚法乎?”

刘季自知失言,但面对萧何,又不好推托,只得在几案上以筹指划,详细地说明秦、楚两军的战术体系、行军布阵、军队编制,萧何听得津津有味。本来刘季还想着不要说得太多,以免露出破绽,但萧何不进提出令人感兴趣的问题,这些问题正挠到刘季的痒处,刘季一边喝粥,一边讲解,把一瓯粥都喝光了,也不觉得。

天色渐暗,萧何点起一小豆灯,两人头挨着头,在几案上摆着不同诸侯的战阵、战法,一直谈到灯油燃尽,才意犹未尽地上席睡觉。刘季体力消耗巨大,头一挨枕,立即睡去。萧何却没有睡着,他想着刘季说的话,知道刘季的经历必然丰富多彩,想着这样的人,要在秦法下活下去,真的不容易。

卯时鼓响,两人起床,刘季身上还没有差事,不用早朝。但萧何结束整齐,和同院的吏员们一起,同到县府应名。刘季一面等他们回来,一面将昨天的碗盏瓯清洗干净,取了粟与柴,到厨下炊粥。

萧何回来后,两个人一起喝了粥,城门已开,刘季出城,前往军营。昨天哪些已经中试的邑民已经有不少在营前等待——他们也都在城内外就近投亲靠友,也都没有回去。众人问起,刘季只含糊地道:在丰邑乡里家里宿了一夜,并未说出萧何的名字。

等到天已经大亮后,县尉陪同县令、县丞一起来到军营中,见了他们,他们一一报出乡里、姓名。

县令道:”亭长之司,禁盗、不法,劝民向善,及练邑民,令习战!自今而后,汝等皆于营中,习阵战之法,教习之道,及以秦法,慎勿忽也。“

随后,县丞宣布了亭长的衣冠服饰,发给每人五十钱,要求大家按规格置备;亭长可以佩剑,如果没有铜剑,也可以佩木剑。

县令、县丞离开后,县尉将大家带入军营中,为每人分配了营房,临时指定了伴长(已经不叫不更了),这三十来人将共食一鼎;又分配了鼎、碗、盏等日常生活用品。但这些东西不可以拿回家,学习结束后归还,如有损坏,罚十钱。

交代完这些事项后,县尉让他们回家,五天后回来,学习秦法。

刘季回到家中,将所得的五十钱交给刘父,说明了自己需要办备的衣冠。刘母虽然年事已高,但还是亲自动手,还叫上两位儿媳,为刘季赶制服饰。布就是自己家织就的粗布,用五倍子染成黑色。衣服就用整片的布缝制而成,一般都没有量体裁衣这一说。衣服都很宽大,用腰带束紧。三天后,服饰完成。刘季穿上新衣冠,插上剑,再次赶回沛县,开始自己的学习。

课程由郡里的廷尉授课,安排十分紧凑。上午吃过早餐后,开始学习秦律。刘季还好一点,会认字,虽然也不很熟练了;但还有很多人连字都不认识,只能靠口传心受。下午就是安排他们实际进行训练,每人轮流担任教官,其他人当邑民,进行基本战术、阵型训练。

对这些老大粗,廷尉也没有太多的教学兴趣,只传授了最切合亭长实践的内容,学了一个月,进行了测试,大家都通过了。这些人就被安排到各亭担任亭长。刘季被安排到泗水亭。

四川郡的主要交通路线就是四条河流:沂、沭、汴、濉,泗水河作为其中的一个支流,也是重要的交通要道,沟通着曲阜与彭城。沿着泗水岸边修建了一条驿道,设立了诸多亭驿。沛县的泗水亭就在泗水河边,距离县城十里。刘季就任时,泗水亭还没有完全完工,正在修建中。刘季被要求参与工程的监督工作。又过了半个月,泗水亭终于完工。

亭是亭障的简称,本意是位于交通要道上的一个防御据点。亭上设金、鼓、器具、粮草,由亭长负责防卫,主要就是看守这些作战物资。说是亭,其实亭只是其中一个设施,更重要的设施是亭旁的府库。府库不大,有三座,分别贮藏粮食、草料和武器,用一座院墙围着。院内有亭长居住的小院,一进三间,门边还有塾房,但没有厢房。每亭除了亭长外,还有亭父和求盗,分别负责管理府库和缉拿盗贼,另外还有亭卒二人,一共五个人。亭父和求盗的分工是粗略的,事实上,看守府库和缉拿盗贼是所有亭卒,包括亭长的职责,只是平时各有侧重而已。

亭长是县吏,有编制,有薪水,每年一百石谷。亭父和求盗没有编制,但有生活补贴,每天一斗谷。亭卒连补贴也没有,只在当值时可以在亭中饮食,每天半斗。

和驿站不同,亭不负责往来官员的食宿,府库中的贮藏完全是为了在战争来临时供应军队,额度为五百人十天的供应,大约就是五百石。亭内工作人员的薪资也从这里开支,由县里在秋收后补齐。

由于泗水亭初创,府库都是空的,各种器具也不完备。又过了一个月,才将粮食运来,将鼓安上,兵器只运到了戟、弩、弓各十具,箭矢百支。这一个月,刘季没有薪水,没有粮食。好在泗水岸边不缺少商业设施,刘季就到附近的酒肆就食,食费赊账。一个月后,粮草运来,刘季按所计费用足额给付,还多给了一些。这两家酒肆一家主人姓王,一家主人姓武,酒肆由他们家的两个老太太经营。久而久之,刘季和这两位老太太也混熟了,自己有什么针线活,也可以找她们来做。

亭父和求盗也配齐了。刘季还记得周勃,当了泗水亭长后,就把周勃请来当亭卒。周勃身高力大,一天五升粟根本不够吃,刘季也不亏待他,从自己的薪资中分出一部分给他。刘季是个单身汉,每年一百石谷虽然算不上富裕,但也还勉强够用。刘季能够与周围人打成一片的个性也发挥出来,周围也聚起了一些的年轻人。沛县的负责车马的小吏夏侯婴时常代县里迎来送往,经常到泗水津口,常路过泗水亭,久而久之,也和刘季混得很熟。两人说起家世,夏侯婴的族父曾经给信陵君当过御手,夏侯婴养马、驾车的本事都是跟族父学的。刘季自幼就崇拜信陵君,长大后还想要投奔信陵君,只是生得太晚,到了大梁后,信陵君已经去世。现在得遇信陵君门客的后人,感觉十分亲切,两人的交往越来越密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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