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濒死天人的治疗继续，也代表对它们植入【马前卒】工程在悄然进行。

    这是解析星尘子特性的重要一环。

    另一边。

    周异将关注点回到了后废土时代的地球。

    对建筑生命的扶植进阶还在继续。

    公司剩余两名异形员工，先后进阶到了光核体。

    大佛在木卫二修行。

    另一位员工，亚龙湾成为光核体，选择的要素是水，其周围已经变成了一大片湖泊。

    周异觉得好奇，问它为什么选这一要素。

    亚龙湾说：“水是一种很特殊的物质。它孕育了地球上绝大多数生命的诞生。”

    “在这几年时间里，借助公共区，我和大家探讨交流中，逐步意识到，我存在一个盲区，那就是过度内视。我只聚焦于建筑生命群体本身，却忽略了和外界的联系。”

    “生命是因为与外界万物的互动，与非生命的不同而才有了意义。建筑生命的意义和方向，或许并非在我们自身体内，而是在体外，在自然界。”

    这位一直以来的思考者，表达了它沉淀数年的心得。

    “董事长，虽然我几乎没有怎么说话，但还是在关心着外界的变化，同时我也在阅读旧人类文明留下的各种遗产。”

    亚龙湾沉稳道：“我发现，水孕育了这个世界的生命，而大多数生命也像水一样，总是能够适应外界的变化。”

    “有一本叫做《道德经》的书里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讲的是最高境界就好像水一样。水善于滋润万物而不与万物相争，停留在众人都不喜欢的地方，所以最接近于宇宙规律。”

    “公司能在短短十一年里发展到今天的地步，从最初的耕地种田，到后来生产制造各种日用品和工具，再到推动能源、动力、交通运输、教育、扶贫公屋、死海拆迁……做的每一件事，几乎都是其他人不愿意做的。”

    “但公司所为，惠及了其他所有人，却并没有从事垄断式压榨和各地夺利，反而呼吁大家加入参与其中。这就是上善若水。”

    这位曾经公司体量最大的建筑生命，缓缓讲道：“公司的崛起和不可阻挡，迅速得到大众支持，以至于变成了所有人都难以拒绝的浪潮，并非是偶然或意外。而是公司的运转，几近于道，符合宇宙本身规律。”

    “像水一样。”

    “就是万物长久昌盛的关键。”

    周异听得心说好家伙。

    这位是建筑生命中的真·思想家。

    “水带来了生命的流动和变化。”

    亚龙湾继续说道：“血肉生命体内流动的血液，让它们拥有最多样化和快速的进化能力。”

    “水环境里的生命，比非水环境的要多得多。尤其是那些不会被注意，缺乏发声途径的微生物，它们是这个世界的沉默大多数，几乎都生活在水里。”

    “所以我选择水作为元素，就是选择和大多数生命接触和连接。”

    “这也给我带来了很奇特的体验。现在水已经变成了我生命系统的一部分，它们穿梭在我的体内，连带着许多生命，都在我体内游曳。”

    “它们的好奇，迷茫，本能，恐惧，喜悦，无知无畏，觉醒的第一缕意识火花……都反馈激发我的思考。它们是我的一部分，我也帮助它们更好地生存。”

    周异也注意到了。

    如今的亚龙湾，除去此前的四个洞库之外，还有了许多涓涓细流在其身上蜿蜒。它不再如过去那么荒凉光秃，长出了茂密的草，还有不少小树。

    仿佛有了有机生物一般的特征。

    这个姿态。

    已经不再是最初那个潜艇基地。

    它正在变成山。

    “董事长，我现在终于理解了您。”

    “上善若水，就是生命延续和盛大的原因。”

    亚龙湾的声音里充满了一种释然和喜悦：“建筑生命不需要固步自封，不需要想着自己群体完成某种终极形态的连接，我们本就和自然密不可分。我们是世界的一部分，世界也是我们的手足，只要变成水，我们就与其他生命同在。”

    它对世界的理解已经远超出同群。

    其他建筑生命还停留在挖掘能力和职业层面，亚龙湾已经在思考建筑生命的终极意义，它已经知道要去哪儿了。

    周异也有些肃然起敬，感慨道：“你走的这条路，我给不了你任何建议和帮助，因为你对生命的理解已经超过了我。我只能祝你好运，旅途愉快了。”

    “谢谢您。”

    亚龙湾谦虚道：“董事长，我对您、对公司的拙劣模仿，然后融入了建筑生命自己特色的一点改变。”

    “不过我也有一点微不足道的心得。”

    “现在融入了水要素后，我可以将水当做能量使用，也在收集和制造大量的水。在水环境里，我发现洞人格外活跃，尤其在适宜温度的区域，它们在水中有着更长的生命周期，大约寿命能延续两到三倍，差不多一代可以活过去两三代的时间。”

    周异吃惊道：“水环境对洞人增益那么大？确认么？”

    “这一点我能确定，因为我的要素就是水，对于里面能量和意识的动态，我的主要精力都在关注它们。”

    亚龙湾回答笃定：“不过在我体内，才有这么巨大的差异。普通的水，似乎是不行的。”

    “具体原因我不清楚，还请您进行科学领域的查证。但可以请它们到我体内来定居，有益于它们的寿命延长，能够有更多的经验和知识积累。”

    周异当即联系到洞氏，并让医学部一起过来进行实地测试。

    洞人本身寿命短暂，自然情况下从诞生到自然死亡只有1个小时。

    这倒是很方便进行验证。

    经过72小时的多组对照实验。

    医学部长达芬奇给出结论：“董事长，我们做了总计1440组对照，发现洞人正常情况下在水环境里，平均寿命会提升8.12秒。比例上，增幅不大。”

    “但换成是亚龙湾体内的水流循环环境，平均寿命提升127分23.21秒，这个增幅就非常惊人了。相当于寿命提升了近3倍。”

    “我们做出了大量条件筛选，但无法锁定核心原因。只能确定，要在亚龙湾体内这种不同区域有不同温度的环境，有着其他微生物存在，以及亚龙湾本身的意识辐射，以及大量不同生命之间的交互接触，形成的微型生态有关。”

    “其中关联的变量太多，觉明子和703调用了35万机电生命算力，但依旧无法算出其中的混沌模型。这涉及到非常复杂的生命领域，很抱歉，我们目前的技术水平，还无法触及这么深入的区域。”

    无法量化和数据化这一结果。

    只能应用，而无法归纳出其中理论。

    洞氏那边则是从洞人视角，讲述了在亚龙湾体内水环境生存的奇妙感受。

    “周董，洞人们在亚龙湾体内的水环境里，就像是打开了某种被封闭的生理功能。”

    “重归于适宜的水环境，让大家都非常舒适，从脱水状态得以舒展。过去我们的寿命不是只有60分钟，而是被人为影响缩短了生命周期，应该是弦文明对我们原本的族群进行了定向编辑改造。”

    “弦文明阉割了我们的一些生命特性，压抑了我们的一部分组织生长，只保留了它所需要的生长和尸体可塑性，通过人工手段将我们变成了一种短暂的工具生命。”

    “在亚龙湾体内，洞人们正在将原本拥有的特性，逐渐重现和显性，大家正在摸索成长中。”

    周异提出一个问题：“很早我就想知道，你们在木星那种脱水环境下生存，到底是以什么作为代谢物质的？过去你们因为没有参照物，也说不上来，现在洞人在地球和木星两界之间往来和交换信息，这一点能确认了吗？”

    “是盐，周董。”

    洞氏道：“这方面我们和地球的嗜盐菌有些相似，祖地也是一种特殊的盐晶体，不过里面还包括了钙、磷等元素。说起来，和这边生命的骨头比较接近。”

    “木星云层下部，也可以说是地下区域，是洞人最早诞生的区域，那里有着大量的盐存在。”

    “不过那边几乎都是固态，而不像是地球这边的液态溶解状态。”

    “并且那边是特殊的氨盐和硫盐环境，而不是地球这边的氯化钠。以氨和硫化氢结合，呈现棕黄色，也是木星彩色条纹成因之一。”

    周异想到了火星上的盐图书馆。

    “和火星上的盐类似？”

    “不一样。”

    洞氏说：“火星以矿物盐为主，氯化钠和硫酸盐为主，所以洞人无法在木星之外的环境保持活性。”

    “到地球之后，也是因为和本地数量繁多的微生物进行杂交融合，才让我们能够逐渐适应本地的环境。”

    “但亚龙湾的实验证明，除去特殊盐类环境之外，其实我们对建筑生命维持的水环境有着很高的亲合度，说明我们过去很可能是诞生或生活在这类似的环境中。”

    “我请求将一部分洞人迁徙到亚龙湾那里。”

    “这有助于让洞人进一步成长，能够通过环境逐步解开弦文明对我们的生理封锁。”

    周异当即同意。

    经过了一个月时间的测试，亚龙湾洞人表现出了惊人的活力，它们展现出了一种此前从未有过的形态。

    大量洞人凝聚在亚龙湾的溪流和水道里，死去的尸体凝固，新生者与尸体连接，看起来就像是一种灰白色的珊瑚礁。半透明液体一般的洞人们在珊瑚群之间流动。

    洞氏神神秘秘地说：“周董，给您看一个小戏法。”

    “请看。”

    话音刚落。

    周异发现，洞人珊瑚礁中忽然浮现出一条奇特的光线。这光线从珊瑚礁里犹如闪电纹一般来回穿梭和蔓延，但就是无法离开这个物质载体，就像是锁住了光。

    他仔细看去，注意到这光线所释放出的能量不一般。

    以周异光核体读取观测，居然都得不到任何信息，既看不到意识波纹，也无法读取出其能量的具体强度。

    如果没有洞人珊瑚礁显现，自己甚至意识不到这样的光线存在。

    周异猛地想起了某种东西，脸色微变：“这是一维空间的能量体？”

    “是的！”

    手臂上廊宫里的洞氏骄傲地说：“经过亚龙湾的孵化和释放，我们终于找到了自己原生态的模样。”

    “我们生来就能锁住一维能量体，这才是我们洞人的真正本事，可以将一维能量体捕获后用于传输我们的信息。原本我们是以一维能量体为感知器官，我们的躯体是天然载体。”

    “也就是说，自然状态下，我们对星尘子，或者弦这一系的生命有克制。应该是我们利用和捕获它们，为我们服务才对。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应该是被弦文明强行改造驯化，变成了它的工具，我们双方的地位颠倒倒转。”

    “为了减少风险，弦文明将我们融入改造者，变成了载体的一部分。”

    “……”

    周异惊了。

    野生洞人，原来居然是星尘子的天敌。

    这就像是兔子驯化了老鹰，老鼠豢养了猫一样……通过较为复杂的生理层面改造，以及长期豢养，真正的倒反天罡。

    “所以我们能够拦截弦光，而且也会和弦光的信息互相读取和干涉——不过之前我们只是处于可以读取，但无法删改作用于弦光。”

    “但恢复了原本活性后，现在亚龙湾洞人这一系却已经完全不同。”

    “它们不仅能够捕获弦光，还可以读取和编辑弦光！”

    洞氏顿了顿：“周董，容我高兴地向您汇报，现在我们已经可以用亚龙湾洞人，通过改写弦光的方式，代替弦文明下达指令，启动木星这一巨构了！”

    周异听得一愣，继而大喜。

    那还等什么！

    他立刻下令：“既然如此，现在就开始尝试启动木星。”

    “是！”

    洞氏说：“请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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