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邀参加宴会的人终于全部到齐，这场由博德之门兼费伦拯救者们的庆典才刚刚开始。

    悠扬的乐曲从夜晚的寂静中缓缓响起。不知何时，星堡花园的露台上，多了一个穿着考究，手法精湛的吟游诗人，作为宴会的伴奏队伍。

    虽然他确实是孤身一人，但却并不妨碍他成为一整支乐队。

    除了被他捧在手里，古色古香的鲁特琴之外，还有许多呈现金色虚影状的其他乐器飘浮在他身边，包括声音悠扬的长笛，负责节奏的手鼓，在抒情独奏上得天独厚的小提琴，音色悦耳最能体现诗人气质的里拉琴……

    这些被神力制造出来的乐器共同组成了一支和谐的伴奏乐队，演奏出一曲挑逗耳朵，深入灵魂的音乐，为这场救世主们的宴会增光添彩。

    “你找了一个神，一个吟游诗人之神来为我们的宴会伴奏？”艾维从神力乐器上移开视线，颇为惊异地望向面色古井无波的老骨头耶各。

    “诸神与凡人并无分别，站在那里的不止是诗歌之神、雄辩之神、歌唱之神，也同样是一位遭到迫害的受难者。与从螺壳舰上掉下来的囚徒……”老骨头看了看艾维，“或者误入此地的旅行者，没有什么区别。命运的车轮会让高高在上的神明跌落泥潭，也同样能让在泥潭中挣扎求生的凡人攀上云端。”

    “诗歌之神？”擎着一杯酒的贾希拉笑着问，“你不如说他是吟游诗人之神算了。”

    见到艾维和老骨头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她这才呆滞地又打量了一番站在露台上充当伴奏乐队的男人：“他是密里耳？那个因为嘲笑暗日而被赶出万神殿的歌曲之王？”

    “你认识他？”艾维挑了挑眉毛。

    “毕竟绝大多数竖琴手都是吟游诗人，就连我也会哼上一两句儿歌小调……”贾希拉晃了晃脑袋，栗子色的脏辫像八爪鱼的触手那样甩来甩去，“这才是第一杯酒，我就感觉自己已经要醉了……”

    “我可从没想过时刻保持警惕的高阶竖琴手会露出这种毫无防备的愚蠢表情。”艾维微笑着与贾希拉碰了碰杯，打趣道。

    “我也不敢想……”贾希拉嘟囔了一句，把酒杯清空，然后再次将它灌满，“但你知道，我们在博德之门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烂摊子。虽然重建工作繁杂又艰难，但城市又开始恢复原样了。”

    “那些蜿蜒的小巷，藏在小巷里的扒手，还有扒手们搭建的违章建筑，就好像雨后的蘑菇一样从不为人知的角落里长出来了一样。”贾希拉摆了摆手，又喝了一大口酒，“或许这就是博德人的市民精神？顽固不化？单纯的愚蠢？总之我不再会嗤之以鼻了——有些时候我甚至在想，让九指那种下水道里的老鼠进入城市议会，说不定会是个不错的想法。”

    “我敢打赌，你绝对不是第一个有此念头的竖琴手。”威尔和一行博德人的临时交通工具安苏，也终于在餐桌上找到了自己心仪的饮料。

    失去了魔鬼之力，但却重新获得了父亲和解的边境之刃，看起来满面春光，正隔着桌子冲艾维微笑。

    “看着博德之门再次重获新生，并且打开大门迎接所有新来者，你不知道我有多兴奋！”威尔用匕首从一条羊腿上割下来好大一块肉，就那么用匕首当餐具，举着它边嚼边聊，“可惜我还是不太适应博德之门议会的慢节奏，还是荒野和冒险更适合我。但这一次，我带着父亲的理解和尊重，而不是像条丧家之犬那样在边境上流浪。”

    “还有伟大的城市守护者，博德之心安苏！他已经作为博德之门的奠基者正式加入议会了！想想看，有哪个政客敢说自己能比得上一条巨龙的智慧呢？”

    将冒险者们从博德之门空运过来的安苏已经褪去了龙躯，再次变成了那副龙裔贵族的模样。他并未享用宴会上的食物和酒水，而是一个劲用探究的目光盯着艾维看。

    此时听到威尔聊起自己，这才颇为矜持地清了清嗓子，向艾维低下了那高贵的头颅：“向你致敬，我睿智又善良的同胞。自从在博德之门分别后，我就一直在思考该用什么来报答你的恩情。但再次与你相会后，我就明白了。一尊纯金的雕像如何，按照你的本来面目打造，就放在晨星城最显眼的市政广场上，让这座新兴之城的所有人都能沐浴在你的荣光之下！”

    艾维还未回答，同桌的威尔却先笑了：“哈！那些虚名对艾维来说不值一提！别把他形容地跟条巨龙似的。”

    “你的挚友并非像头巨龙——想想他在冒险旅途中给你们提供的那些建议，想想他留下的那些智慧箴言。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怀疑吗？”远古青铜龙那鬣蜥般的大嘴露出一个奇怪的弧度，仿佛正在哂笑。

    威尔倒吸了一口冷气，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难道说他是——噢！他早就说过自己的魔法学院是由五条巨龙创立的！天哪！我应该早点猜到的！”

    毫无疑问，远古青铜龙安苏有足够的阅历和眼力从人群中分辨自己的同类。

    上次艾维还是个妥妥的人类，这回就变成以酷爱伪装成智慧生物的金龙了。

    安苏会有这种误会确实不意外，但艾维却并不打算进一步解释，自己到底是人类还是金龙。

    而是模棱两可地说：“谢谢你的好意，安苏。我还是更习惯以人类的姿态进行活动。所以雕像什么的就不必再说了。况且我用来复活你的卷轴，原本也是属于盖尔的东西。”

    “那不一样。”安苏摇了摇头，他下巴上的面须也跟着一起晃动，“德卡里奥斯先生已经告诉我了，那是他用来阻止毁灭法球爆炸的保险手段。既然保险手段已经生效，而毁灭法球也确实没有爆炸，那么完全复生术卷轴就理应是你的所有物。你救了我，还给了我一个向博德安复仇的机会。真正高贵的金属龙绝不会让良善之人的好意显得廉价。我会找到一个你喜欢的方式报答你的。”

    “好吧，你说服我了，安苏。”艾维没有再劝，反正他才是得到好处的那边，“今晚注定是个难忘的日子，让我们为了友谊共同举杯吧。”

    “敬友谊！”

    “敬这座伟大的城市！”

    结束了博德之门英雄的碰杯，艾维从餐桌前起身：“我要去看看莱埃泽尔了，她现在是投影的状态，既不能吃肉，也不能喝酒。”

    “或许你可以向她展现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幽默！”威尔依旧对莱埃泽尔的吉斯洋基式幽默耿耿于怀。

    星湾女大淡紫色的灵能投影正欣赏着吟游诗人之神的演奏，享受这难得的片刻宁静。

    见到艾维到了，她还是按照惯例发出了吉斯洋基式的问候：“Chk！”

    “我用过去的两个月来训练新的彗星骑士，两个月割开凯斯拉克百夫长的肚皮，两个月穿越混沌海。在得到守墓人确切的消息之前，我从没想过大家今天能出现在这里，肩并肩站在一起。”

    “你不只是我的一个盟友，一个解救了所有吉斯洋基人希望的伟大法师，还是给我带来欢欣安慰的同伴。”莱埃泽尔完全没有绕弯子的打算，一上来就是深情告白，“我想念你，想念那些并肩战斗的日子，想念在你精准命令下砍掉的脑袋，泼洒的鲜血——想念这个费伦。”

    “看到你这么有精神，我很欣慰。”不知为何，艾维总有种看着愣头青大学生长大了的既视感，“彗星王子俄耳甫斯回到了星界，你们那为自由而进行的战争如何了？”

    “我们现在处于蓄积力量，谋求反攻的时刻。为了推翻巫妖女王维拉基斯，将她的命匣挫骨扬灰，王子命令我在什拉卡托寻求盟友。”莱埃泽尔并没有隐瞒吉斯洋基解放势力的动向，“那里位于混沌海的深处，是吉斯泽莱人的都城，属于我们曾经的同胞。”

    “所以，你现在是个外交官了？”艾维对莱埃泽尔的变化很感兴趣，让一个只知道用剑的战士学会动脑子，动嘴巴，这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

    “这正是你教会我的东西：一场真正的胜利可以建立在言语上，而非刀锋之下。”

    “我还有一个新提议呢，外交官莱埃泽尔。”艾维微笑着问道，“还记得你是怎么看待博德之门的贸易的吗？”

    “毫无意义的低效活动——巫妖女王会命令吉斯洋基人掠夺看到的一切船只，将上面的货物和乘客充作战争物资，奴隶和仆人。”莱埃泽尔没怎么犹豫，吉斯洋基人在星界中的帝国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

    “所以，你有兴趣代表彗星王子，和费伦，和晨星城，和我进行一些低效的物资交换活动吗？”艾维问道，“你们拥有在星界航行的充足经验，而主物质位面则拥有星界无可比拟的充足产出。只需要花费一点点人手来进行护航，你们就能将那些原本会在掠夺行动中丧命的战士投入到反抗维拉基斯的战争中来，我认为这是一门非常合算的交易。”

    “你的眼睛总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可能性。”莱埃泽尔的投影凝视着艾维，“吉斯洋基人在星界中的名声可不太好，他们都说我们是星界海盗。”

    “这正是足以将彗星王子和巫妖女王区分开来的差别。”艾维朝着天空摊开双手，像是要拥抱群星，“为了让所有仍被愚昧和谎言统治的吉斯洋基人获得解放，彗星王子和你需要团结每一份值得争取的力量，就像我们在博德之门做的那样。千万别忘了我们这些人都和维拉基斯有过节。”

    “让物资在群星之间流转，用稀缺性获得丰厚的利润，再将这些利润转换成对抗巫妖女王利刃。”艾维描绘了一个对彗星王子和莱埃泽尔来说无法拒绝的前景，“而且到时候你就能作为外交官，常驻在这片承载了许多思念的土地上了。”

    “你一向擅长说服别人。”莱埃泽尔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或许我们确实要做出改变……我会尽力促成此事的。如果能和你一起将巫妖女王变成灰烬，我情愿付出一切！我要去向王子报告了——别担心，这个投影能一直维持到天亮，至少在大伙解散之前，我还会待在这里的。”

    “所以，我们又有新的盟友了？领主大人？”光鲜亮丽的吸血鬼衍体，阿斯代伦向艾维行了个花里胡哨的骑士礼，“光耀审判官阿斯代伦向您报到！”

    “看来你适应得很好，阿斯代伦。”艾维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受到他亲自祝福的吸血鬼，太阳的神力赋予了他自由行走在阳光下的权力，这让他那苍白的皮肤多了一点血色，以及许多健康和希望的气息。

    “是你让我变成了衍体们的希望，是你给了我崭新的生活，也是你让我接受了自己的黑暗面……”谁能想到阿斯代伦脸上的表情居然也会有和轻浮浪荡不沾边的时候呢？

    “但承受这种期盼是很艰难的……我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解决的事情，但你的子民们都期盼你能将垂青的目光洒向他们呢。”

    “我可以向你保证，DOOM。”明萨拉背着手走了过来，并且狠狠瞪了阿斯代伦一眼，“衍体说的都是实话。你敢想象吗？你在暮星城里的雕像居然比我的还多！我甚至知道有些衍体会把你的脸刻在床头上，只为能在你的注视中进入梦乡。”

    “原谅我，亲爱的。除了卓尔精灵和不死生物，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厌恶阳光的东西了。”艾维非常熟悉的笑容又一次回到了阿斯代伦脸上。

    “我并不厌恶阳光。”明萨拉坚决地挥舞了一下手臂，就像挥舞一柄长剑或者剃刀，“我只是习惯了阴影。不过就连我也知道，如果没有光明，也就谈不上阴影了……”

    明萨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好好享受这场宴会吧，DOOM。我敢说明天一早，还会有许多庶务杂事等着你呢。关于我们城市的杂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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