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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裂变


稀稀拉拉的箭矢落下,齐铁露出鄙夷的笑容,显然官军已经被己方壮盛的军容所震慑,连弓都拉不满了,第二波箭雨接踵而至,他看到相邻船的甲板上一名士兵惨叫着跌落船舷,半空中被长桨狠狠拍了一下,才落入水中,想必是不活了。这是今天自己看到的第一个死人,但肯定不是最后一个。齐铁心中暗想。

    此时蛾贼的船只也开始还击了,箭矢来来回回,就好像毒蛇的嘶鸣。在汉水东岸,蛾贼的大军已经淹没了大片土地,黄色的大旗在无数颗包裹着黄色头巾的头颅上飘扬,宛若一片海洋。此时齐铁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个念头,此时官军的将军看到眼前这浩荡如海的敌军,会有什么念头呢?

    “冯公,贼势如此之大,绝非兵法可以抵御得了!”赵延年沉声道:“您速速乘船离开,向朝廷乞援,调配各军。末将自当死守此地,争取时间!”

    冯绲没有说话,目光呆滞的看着城下的敌军,从城下到地平线,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是黄色的旗帜和头巾,更多的蛾贼还在从地平线下冒出来。敌军的数量有多少?一万?三万?五万?十万?二十万?蛾贼的数量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赵延年说的没错,以汉军现有的兵力,想击败如此庞大的敌军,已经不是仅凭兵法能做到的了。上书雒阳,调配派来更多的军队才是唯一的出路。

    “那就一切托付延年你了!”冯绲道:“请你坚持半个月,不,一个月,我一定会带援兵前来的!”

    “喏!”赵延年躬身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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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雒阳。

    襄阳传来的十万火急的军情抵达时,大臣们正聚集在南宫朝堂之上举行朝会,内侍清亮的通传声,朝仪的伴乐声,和文官们腰间玉佩细碎的碰击声,奏出一曲庄严华美的音乐。朝堂上,天子正襟危坐于宝座之上,窦武身着绯袍,右手按在腰间剑柄,神态威严,在他的对面,司徒袁隗双目低垂,两人分别站在天子左右两侧,夹立侍奉着至尊之人。

    刘宏今年已经十三岁了,可能是营养充足的原因,他看上去比同龄人要早熟不少,当带来坏消息的尚书侍郎快步来到尚书令张温身旁,禀告军情时。天子刘宏正无聊的打着哈欠,苦闷的等待仪式的结束,和绝大部分同龄人一样,比起无聊繁琐的朝会,天子更喜欢内宫层出不穷的游戏,而且发育早熟的他已经懂得了男女之间的妙处,自然就没兴趣在这里配一群老头子浪费生命了。

    “圣上,臣张温有事上奏!”

    刘宏意外的看到尚书令走出行列,他倒是认得这个官员,毕竟尚书台与他的寝宫只隔着一堵宫墙。这种事情倒是不常见,毕竟真正处理政事的场所早就变成了尚书台和大将军府,以及天子对亲信臣子的私下召见场所,当时的朝会早已变成了礼节性的的表演。刘宏小心的看了一眼窦武,确定对方并没有反对,便点了点头,低声道:“准!”

    天子身旁的内侍赶忙用清亮的嗓音重复了一遍天子口谕,得到允许的张温沉声道:“车骑将军冯绲上奏,蛾贼举兵攻安陆、西陵诸城,汉水断绝,兵多几有二十万。今兵少不足御,乞朝廷发兵急援,否则荆州不守,南阳危矣!”

    朝堂上一片静寂,就连在两厢奏乐的乐师们也停了下来。刘宏本能的看了看左右,他还不太能理解奏疏的含义,便用稚嫩的口音道:“那就准了奏疏,发兵救援吧!”

    “陛下!”窦武赶忙应道:“此事没有这么简单?要先让群臣商议一番,再做决定!”

    “商议?”刘宏问道:“冯车骑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蛾贼有二十万人,他抵挡不住了,不然南阳也会危险,那当然不可以!”

    “陛下!”窦武赶忙道:“冯绲他手下已经有不少兵了,而且二十万这个数字有些多了?”

    “多了?大将军是说冯绲撒谎了?”天子问道。

    窦武顿时语塞,天子的问题让他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对天子撒谎可是大罪,他当然不能承认,否则天子要是下令将冯绲拿回雒阳治罪怎么办?现在朝廷可拿不出人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可自己要是否认,那刚刚自己说冯绲在奏疏里说蛾贼有二十万多了就成了欺君之罪了。幸好一旁的袁隗替他解了围:“陛下,大将军的意思是,现在只有一份奏疏,荆州那边的情况还不清楚,还是先等一等再做决定为上!”

    “好吧!”刘宏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那就交给大将军处置吧!”

    “臣遵旨!”窦武松了口气,天子虽然只是个半大孩子,但有时已经让他觉得很难受了,看来内宫的宦官们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他们可以把天子的精力消耗在比较无害的方面。想到这里,他向袁隗投入感激的目光。

    朝会结束之后,窦武和袁隗来到与朝堂只隔着一条街的尚书台。窦武径直问道:“伯慎,这种事为何在朝堂上提出来?”

    “二十万蛾贼!家国有倾覆之危!”张温冷声道:“这等大事岂是二三子密商于私室就能决定的?”

    “什么叫二三子密商于私室?”窦武怒道:“大事决于台阁,这可不是我定的,是光武皇帝定下来规矩。”

    “大将军!”袁隗的声音和他平日一般平静:“伯慎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毕竟蛾贼之势如此之盛,仅凭三辅之兵加上荆州之众肯定是不够了,青、徐、豫、兖诸州也要出力,波及这么大,的确要在朝堂上商议!”

    窦武可以不在乎别人,却不能不在乎袁隗的建议。何况袁隗说的没错,东汉中期以后,别看外戚和宦官在中枢权力越来越大,但实际上士族在地方州郡却愈发盘根错节,尾大不掉了。如果只是动用三河五校,关中三辅和幽、并、凉的边郡兵也还罢了,如果要动员青、徐、豫、兖、冀这些士族力量强盛的内地州郡的力量,必须在朝堂上公布,商议,给这些地方士族在中央的代表发言,讨价还价的机会,最后形成共识,才执行的下去,只在尚书台大将军府内部玩小圈子很容易玩脱。

    “也好!”窦武点了点头:“不过袁公,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蛾贼起事也有一年多了,虽然号称势重,但二十万——,这个未免也太离谱了!”

    “军旅之事,老夫是个门外汉!”袁隗道:“不错是真是假,光凭文书来往终归是不够的,必须派一个可信的人去查证一番。”

    “袁公所言甚是!”窦武点了点头:“可有人选?”

    “不如便让张尚书去吧!”袁隗道:“伯慎在幽州和并州都做过太守刺史,熟悉兵事。行事素来勤慎,正适合此事!”

    “伯慎?”窦武惊讶的看了张温一眼,尚书令这个位置是东汉中枢政治的核心部位,最后选用张温是几家势力博弈了很久的结果。而今天张温的举动让他很不满意,正想着应该如何将这家伙换掉,没想到袁隗不等自己开口就提出来了,莫不是还有什么后手?

    “那尚书令之位何人接替?”

    “尚书令乃台阁重臣,非老朽可以置喙,还是由如过往一样,先由大将军提议,再众议之后,上奏天子决定吧!”袁隗道。

    见袁隗并没有插手尚书令后继者的意思,窦武暗自松了口气,点了点头:“也好!就如袁公所言吧!”

    “袁公!”窦武刚刚离开,张温就截住袁隗:“今日之事多谢袁公了!”

    “伯慎为何谢我!”袁隗笑道:“我还以为你会怪我夺走你的尚书令之位呢!”

    “我今日在朝堂上得罪了大将军,这尚书令之位本就坐不长了!”张温低声道。

    “你能明白这件事就好!”袁隗笑了笑:“大将军毕竟是大将军,不管他在上位之前是个怎么样的人,一旦登上那个位置,就不一样了。”

    “袁公教训的是!”张温沉声道。

    “蛾贼之乱越闹越大,冯车骑你去看看也好!”袁隗叹了口气:“国家多事,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不得不多用些心呀!”

    “袁公的教诲,张某自当铭记在心!”

    袁隗点了点头,转身向尚书台下走去,看着袁隗的背影渐渐远去,张温站在尚书台上,许久方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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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禺,城郊某处庄园。

    在平台花园的芒果树下,阿荆一边吃早餐一边看儿子在奶妈的帮助下追逐漂亮的黑色猎犬。在花园的另外一端,原有的建筑物已经被全部拆除,只剩下长满浆果的灌木丛。这样她可以俯瞰整个江面:满载着各色货物和人的各种船只,河边垂钓的渔人、在江边桑园中劳作的女人、以及对岸连绵成片即将收获的当年最后一季稻谷,在这个庄园里,阿荆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仙女,住在仙境里。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美中不足,那就是能够见到魏聪的时间太少了。丈夫待她还像过去那么温柔,但他比过去忙多了,刚刚南征回来,据说又要出兵北征,当上了交州牧之后,要做的事,要见的人更是与日俱增。平均下来,每四五天才能来庄园这里。对于这些阿荆也觉得可以理解,她从认识魏聪的第一天起就知道这不是一个女人能独占的男人,何况自己已经有了他的儿子,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要求的话,那上天就再赐给一个孩子吧?哪怕是女儿也成,那就没什么再遗憾了。

    侍女送上一盘煎烤贝类,外加半杯掺了橙汁的酒。这引来了几只苍蝇,但很快就被婢女赶走了。阿荆刚吃了两口,就看到阿芸从门口进来了,她高兴的站起身:“妹子,你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听到一个消息,来和姐姐说说!”阿芸来到桌旁坐下,她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道:“姐姐,这几日郎君来你这里吗?”

    “上一次是七天前!”阿荆道:“怎么了?他不是忙得很吗?”

    “他是忙!”阿芸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愤懑:“却是忙着和狐媚子,姐姐,你知道吗?郎君身边多了一个女人!”

    “我当是什么事?”阿荆笑了起来:“妹子你也太小气了,是哪家交州士族送的?郎君是做大事业的人,怎么会把心思花在女人身上?最多三五日,就送到一边去了。”

    “姐姐你不知道,这次可不一样!”阿芸愤懑道:“若是个寻常女子,我怎么会这样子。你知道吗?这次来的那狐媚子和郎君形影不离,已经有好些日子了。说句实话,以我家郎君的身份,多几个女人也不算什么。但姐姐是和郎君困苦时出来的,又替他生了儿子,岂能与那些狐媚子一般看待?”

    阿荆没有说话,对于阿芸的抱怨她并没有全信,毕竟她和魏聪一起也不是一日两日,这个男人对于女色享乐都是适可而止,会被一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把自己,把事业丢到一边去,她是不信的。她想了想之后道:“这样吧,你不要急,今晚我请他回来,便在饭桌上探探口风,再作主张!”

    得到阿荆的口信时,魏聪正在指导谢丙和几个学徒画新式船只的结构示意图,由于他把出兵的时间放在今年年底,来年年初,这个季节是广西湖南一带的枯水期,灵渠一带的水量、河宽肯定有限。为了确保辎重船队可以通畅航行,所以船只必须吃水浅,适应多变风向,所以魏聪在和番禺当地的船匠商议之后,最准选择了一个中西杂交种类:三角纵帆、平底、方头、低船舷、尾部船舵可以升降。如此复杂的工艺为了推广生产,并技术保存,自然要将图纸保留下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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