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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 忏悔


“那段颎怎么可能答应!”张奂道:“去交州那种地方,你这哪里是酬劳功臣,分明是流放嘛!我要是段颎,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凉州也是苦寒之地,段颎不是干的好好的?为啥去交州就成流放了?”魏聪问道。

    “那怎么一样!”张奂急道:“凉州气候温亮,土地肥美,黄河环绕,商旅经由其地,实乃上上之州,更不要说凉州是段颎的桑梓之地,岂是交州可以比拟的?”

    “哦!”魏聪笑了起来:“我差点忘了,张司空你也是凉州人!”

    “这与我是哪里人又有什么关系!大将军你随便在雒阳找几个人问问,让他们在交州和凉州之间选择,他们都会告诉你会选凉州的!”

    魏聪笑了笑,没有与张奂继续争辩下去,他知道张奂说的是实话。对于两汉时期,乃至魏晋南北朝,唐代的中国人来说,凉州都是一个代表着财富和希望的名词——虽然深处内陆,降雨量不高,但依靠祁连山脉的雪山融水和经由此地的黄河,当地有高度发达的农牧业;而古代连接亚欧大陆东西两端的丝绸之路正经过当地,凉州又是古代中国通往西域的最近通道,除去商贸利益之外,还有从外界带来的大量新技术、新思想。反观交州,两汉时期落后的农牧业水平,虽然已经有了海上贸易,但由于落后的航海技术,能带来的海上收益无法与凉州相比。当然,这些都是魏聪到来之前的事情了,但这种事情光靠言辞是说服不了人的,还是等段颎到了雒阳再说吧。

    “张司空!段颎是你的同乡,也是你的晚辈。你可以回一封信给他,就说朝廷十分赞赏他的功绩,也会予以他丰厚的奖赏。但自古以来,善始者众,善终者寡。望他谨言慎行,保全令名,将爵禄传于后世,与国同始终!”

    返回自家的路上,张奂心事重重,魏聪最后那番话始终在心中回响。魏聪的话语中不无威胁的意味,但从他先前提出的赏格来看,又有另外的一番意思。难道魏聪是在忌讳自己与段颎的关系?对,自己与冯绲不一样,原先与魏聪就多有意见相左之处,只不过魏聪的实力远胜自己,又是窦氏的女婿,自己只能屈从。而如果段颎此番立下大功上洛,自己与他联合,就有了与其分庭抗礼的实力。所以他才说要把段颎送到交州去?该死,那他这番话表面上是说段颎,实际上是在敲打自己?想到这里,张奂已经是满头冷汗。

    回到府中,张奂立刻招来使者张济,劈头问道:“你与我说实话,你家校尉现在手中有多少兵马?”

    “多少兵马?”张济被问的莫名其妙,小心翼翼的答道:“大概有不到两万步骑,但大部分都是羌胡的义从,他们已经从军很久了,平定东羌乱贼之后,是要遣散的!”

    “这个段纪明,真是该死!”张奂心中暗骂,不由得又是高兴又有几分失望,失望的是段颎手中的兵力很有限,即便自己真的与其联合,也不可能威胁到魏聪;高兴的是自己用不着做出如此危险的选择,把国家推入一场新的内战之中了。

    “那好,你明日就回去,回信我就不写了,你替我带句口信便是!魏大将军气度宏雅,并不以你我为凉州人而另眼视之。望早解兵马,上雒拜见天子,虽不足为三公,万户侯不难矣!记住了吗?”

    张济闻言心中大喜,赶忙低下头去:“末将记住了!”

    “好,路途辛苦,你今晚就早点歇息吧!”张奂道。

    “喏!”张济应了一声,他拜了两拜:“末将替校尉拜谢司空!”然后才微躬身体,倒退着出了门,方才转身离开了。

    “这应该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吧!”张奂走到窗旁,看着外间天空的月亮:“并非我畏惧魏聪,只是现在的大汉,实在是再也经不起一场内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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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牟(今河南郑州市中牟县)

    南风吹过纠结成一团的头发,温暖而又芳香,一如家中姬妾的指尖。袁术听着不远处芦苇上鸟儿的欢唱,感觉到河流的脉动。脚下的划桨船正随着长桨的摇动,驶向远方,只要进入这圃田泽就安全了,这片广大的湖泽有太多河流沟通南北,没人能在这里找到自己。

    袁术感觉到世界是如此的甘美,他几乎要晕过去了。我逃出来了,阳光照在我的身上,汝南袁氏在雒阳那么多人,只有我一个人逃出来了,现在再也没人与我竞争家主之位了。突然,他哈哈大笑,惊起了旁边芦苇丛的飞鸟。

    “小声些!”吴景皱着眉头抱怨,自从逃亡以来他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兴许这家伙已经被魏聪吓破了胆,连个稻草人都会当成魏聪派来的追捕者,就像偷食麦穗的野雀。

    但这家伙会划船,会伺候牲口,会驾车,甚至还会做点小木工,手臂长满累累的肌肉,手上有厚厚的老茧,即使划了大半夜,他也没有疲劳的迹象,而拿着另一只桨的袁术就差远了。说到底,吴景是真的被朝廷通缉过,在江湖上厮混逃亡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而袁术虽然也结交了不少游侠,但归根结底还是汝南袁氏的贵公子,钟鸣鼎食、席丰履厚才是他的本色。

    “我们其实用不着这么辛苦了!”袁术将木桨横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这里距离雒阳已经有几百里了,而且我们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弯子,魏聪怎么会想到我们在这里!”

    “快划船!”吴景的声音就像他手中的木桨,又冷又硬:“我不是担心官府的人,你忘记了上次我们看到榜文对你的悬赏吗?取其首级或者活捉赏钱百万,得到消息的也有三十万钱,魏聪本人另外还有三百两黄金的赏金。这么丰厚的赏金,你觉得会如果有人发现你的踪迹,他会怎么做?”

    “会立刻向官府出首!”袁术满不在乎的答道:“但你觉得有人能认出现在的我们?说实话,就我现在这鬼样子,即便是站在我那些侍妾面前,她们都认不出来。就连有肌肤之亲的她们都认不出,何况就榜文上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画像?照我看,咱们现在最担心的不应该是举报者,而是沿途的匪徒盗贼。划船划得精疲力竭,可不是啥好主意!”

    “也好!”吴景想了想之后,点了点头:“那就划到前面的芦苇丛里,歇息一会儿再说吧!”

    “这就对了!”袁术笑嘻嘻的把船划进前面的芦苇从,两人将长篙插入湖底泥中,又用绳索系紧了,才轮流休息了起来。一开始值守的是吴景,他正百无聊赖的看着四周无数的芦苇,突然听到袁术问道:“对了,你觉得要如何才能击败魏聪!”

    “我怎么知道!”吴景没好气的答道:“方才喊累的是你,现在轮到你休息又不好好休息,说这些废话!”

    “我是身上累,但心却静不下来!”袁术道:“说真的,我原来总觉得魏聪不过是一个无行小人,全无信义可言,能走到今日全凭侥幸,早晚必会覆灭。但——”

    “怎么了?你的想法变了?”吴景问道。

    “嗯!”袁术慢慢的点了点头:“你看他杀了那么多人,树了那么多敌人,难道不应该被天下人围攻而亡吗?”

    “这不过是因为天下人暂时畏惧他的武力罢了!但这种事情不会持久下去的!”吴景答道。

    “那张奂,冯绲怎么说呢?”袁术问道:“冯绲尚且罢了,张奂可是与皇甫规齐名的凉州高士,他这样的人怎么会甘心为魏聪驱策呢?”

    “无非是高官厚禄嘛!”吴景冷笑道:“平时摆出一副清正明廉的样子,看到高官厚禄就冲上去了,魏聪也是出了大价钱,三公,食禄万户,张奂倒过去倒也不奇怪!你也不要太担心了,这种价钱魏聪也拿不出几个的,他总不能封七八个三公吧?”

    “这倒是!”袁术点了点头:“不过像张奂冯绲这样的人也没有几个!”

    “你要是睡不着就换我休息!”吴景没好气的怼道:“魏聪他可以收买一个,两个,没法把天下人都收买过去的。这次他光是因为鹿谷一事,杀害的豪杰名士就有近百人,牵连的人有两三千人。这么大的事情绝不会就这么过去的。现在之所以还没有爆发出来,无非是畏惧魏聪的兵势罢了,但他不会永远这么强,只要他遇到一点挫折,就会被群起而攻之!我们能做的就是活下去,等到那个时候!”

    “嗯!”袁术点了点头,他刚想附和两句,应和一下吴景的话。突然吴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袁术知道对方的江湖经验远比自己丰富,赶忙屏住呼吸。片刻后,吴景压低声音:“公路,你有没有听到声音,就好像众人诵读经文一样!”

    袁术侧耳听了听:“好像还真是,不过距离这里有点远,和我们无关吧!”

    “不成!”吴景摇了摇头:“听这声音少说也有四五十人,这么多人躲在芦苇丛里,非奸即盗,他们比我们对这里可熟多了,只要我们出了芦苇荡,一旦他们发现,跑是跑不掉的!”

    “那怎么办?”

    “先探个究竟,再作决定,往这边划!”

    两人于是轻手轻脚的往声音来处划去,约莫过了百余步,那念经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清亮的男人嗓音。

    “上天最是公平,有病之人便是身上有罪,所以上天惩罚,汝等跪拜,向上天忏悔自己的罪过,再饮用符水,病症自然就会痊愈!”

    袁术又划了一下,发现前面已经是泥地了,显然这里已经是湖沼中的一个小岛。他用长桨拨开芦苇,向里面看去。只见前面的陆地上或躺或坐,有近百人,看他们身上衣着打扮,多半是穷苦之人,且面色憔悴,有的身形浮肿,应该都有病症在身。众人当中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道人,手持木杖,旁边有一个铁锅,正大声向众人说些什么,方才那个清亮的声音就是他。

    “大家无需担心,上天有好生之德,视汝等皆为赤子,绝不以贫贱富贵区分。汝等只要诚心谢罪忏悔,上天就会赐下符水,只要饮用就会痊愈的!”那道人见众人将信将疑,不敢向前,便又提高了几分嗓门,伸出长杖指着距离自己不远的一个面色蜡黄的少年道:“你,你且过来吧!”

    “我!”那少年见木杖指着自己,不但没有向前,反而向后缩了缩:“不,不,道长您还是找别人吧?”

    “你孩子可是肚子胀的难受,吃不下去又拉不出来?”那高大道人问道:“得了这病,若是不能好生治疗,过两日就会被撑死。可若是服了符水,立刻便能痊愈。你这妇人,可要想好了!”

    “对,对,我这孩子正是这样!”那妇人听道人说对了孩子的症状,不由得大喜,连忙向道长磕了两个头:“道长慈悲,还请救了这孩子,我们一家人都给您做牛做马!”

    “你不必跪拜!”那道人扶起妇人,笑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又岂会见死不救?但要想救人,就得先诚心忏悔,否则即便我给了你符水,吃下去也是有害无益!”

    妇人看了看道人,又看了看半死不活的儿子,咬了咬牙道:“这孩子这样,不如让我替他忏悔几句?”

    “母子一体,都是一样!”道人笑道。

    “那好!”妇人咬了咬牙,对道长道:“去年欠收,家中没有什么吃的,这孩子是我家两代单传,公公不忍心看自己孙子饿死,平日里每顿饭都把自己的吃食拿出一半来给这孩子,结果,结果——”说到这里,那妇人低下头去,满脸都是痛苦之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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