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自己的实力十分清楚，他未必比一具白僵更强，可仅仅是两人交手的余波，就能让白僵粉碎！

    ‘可怕！怀丹真人也好！尸魃也好！太可怕了！’

    听着那爆豆一般的鸣响，柳平的身体也如筛糠。

    如今的赶尸一脉没落，一具白僵，已经能够作为镇派之宝。

    先前几乎将赶尸一脉覆灭的白僵老人，最大的凭依，也不过是白僵罢了。

    然而此时此刻，简直如梦似幻！

    白僵老人如果还活着，真的应该过来看一看。

    原来那般强大的白僵，也不过是随手可以破灭的东西。

    ‘可笑我还觉得，怀丹真人身上流淌着马家的血脉……’

    势均力敌的战场，让林正心中百感交集。

    百余年前的赶尸一脉大劫，是一具魔僵所引发。

    为了将之斩灭，驱魔马家流干鲜血，赶尸一脉人丁雕零。

    而眼下的尸魃，已经是神话中的怪物，依然不能从怀丹真人手里讨到优势。

    至于魔僵？

    林正瞥了眼远处墙壁上人形的洞穴。

    又算的了什么呢？

    就算是驱魔马家的先祖复生，也未必能够如怀丹真人这样轻易。

    ‘我马有才何其有幸，竟然能够看到今天这样一幕，又何其悲哀……’

    马有才心中呢喃。

    尸魃这样不该出现在人世间的怪物，张怀丹这种不该出现在人世间的人。

    马有才不清楚两者究竟是什么层次的存在，只知道那肯定是一片无法想象的高远天空。

    今时今日，能够亲眼见到，这是何其的幸运！

    然而他也深深的明白，不管尸魃还是张怀丹，都是这一生无法触及的渺茫。

    于是多生悲哀。

    ‘怀丹真人……’

    柳妍妍莫名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将心寄托给雄鹰的人，或许愚蠢，但雄鹰终有落在地面的时候，总会存在接近的可能。

    将心寄托给天上的星辰，却已经不是愚蠢，而是一种天真。

    众人的心头跌宕起伏，战局也越发白热化。

    姜凡的攻势，已经没有最开始与金丝合一时的爆裂。

    他额门那两根犹如凤翅的金丝，此刻也不如先前那般明亮，血眸中的金光，更有了一丝黯淡之色。

    张怀丹却依然如故，法体的庞然大力无增无减，辗转腾挪之间，灵动依旧。

    ‘这怎么可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凡面色同样平淡，但如果能够细致观察，就能发现，隐隐有一些难以捕捉的慌乱。

    他心中也在诘问！

    同一个层次的交锋，力量的流逝宛如开闸的洪水！

    在这段时间里，金丝中数十年来储存的力量，已经消耗了近半。

    是以他的攻势，不得不疲软下来。

    可张怀丹呢？

    竟然没有丝毫的减损！

    这简直不合常理，不讲道理！

    凝就法体只是初步超脱，距离渡过三灾证得真人，还有很长远的距离。

    是以凝就法体的人同样会累。

    同样会有筋疲力尽，油尽灯枯的时候！

    他不惜以金丝合一，没有占到优势倒也罢了，这说明张怀丹的实力比人形的他高上一层。

    可没有出现一点乏累是怎么回事？

    不要忘了。

    这里还是他的主场！

    地宫中浓郁的阴气，或许正常情况下影响不到张怀丹。

    但随着两人交锋，总是能够造成一些侧面的影响，未必就不能积累成胜势！

    结果呢？

    此人半点影响不受！

    姜凡都要怀疑，这里到底是谁的主场！

    ‘轰！’

    犹如山崩！

    两拳相撞，这一次，姜凡退了三步，张怀丹只退了一步。

    张怀丹瞥了他一眼：“你变弱了。”

    血眸之中，那丝黯淡金芒陡然一颤，发出黯哑的声音：“你到底是谁？”

    双方斗到现在，张怀丹也愿意给他一些适当的尊重。

    和彼此是不是敌友无关，是不是人类无关，那是对同样走在这条道路上的人的尊重。

    毕竟不管怎么样，眼前的姜凡，都是他至今见到的第一个，打破天人关隘的存在。

    张怀丹微微颔首：“张怀丹。”

    淡漠的注视着那双血眸：“你不是我的对手。”

    他冷淡的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姜凡血色眼眸中的金芒狠狠颤动了一下。

    无法反驳。

    这就是一个事实。

    纵然与金丝合一，爆发出来的实力，也仅仅是勉强和张怀丹抗衡。

    而随着金丝中积累的力量消耗，他不可避免的，将要再次陷入劣势之中。

    张怀丹。

    姜凡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

    此时此刻，张怀丹倒也没有趁势攻击，凝就法体之人，并非一阵狂猛的攻势就能拿下。

    方才彼此交手了数百回合，他也渐渐摸清楚了姜凡的能耐，甚至明白了那两根金丝对他的加持。

    不过那都无所谓了，姜凡的实力在他之下，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张怀丹负手而立：“作为屹今为止，我碰到的第一个‘同道’之人。”

    彼此身高仿佛，张怀丹却像是居高临下，望着四步之外的姜凡：“你，可以选择自己的死法。”

    血眸之中，红光爆闪！

    ……

    远处的黑管儿林正等人头皮发麻。

    由于姜凡大大消耗了金丝的力量，自身散发出来的压迫感也降低不少，众人的喉舌恢复了几分柔软。

    黑管儿咧嘴：“刚才那个尸魃虽然嚣张，但远远比不上现在的怀丹真人。”

    让对手选择自己的死法，这不单是一种挑衅，更狂妄极了。

    可从怀丹真人的嘴巴里说出来，却让人不得不承认，那就是即将发生的一切。

    姜凡的颓势，只要不是瞎了眼睛，都可以清晰的分辨出来！

    “真是难以相信，连尸魃这样的存在，都不是真人的对手。”

    柳平恍若梦呓。

    神话中的怪物，遇上了活生生的传说，到底只是渺远的神话，终将归于腐朽！

    ‘张怀丹，你到底有多强？’

    马有才收回目光，心中凝默，余光一扫，柳妍妍已是看得痴了。

    “难道……”

    林正目光散乱，难道尸魃就这么败了？

    就要被怀丹真人所消灭！

    方才的战况，貌似也证明了这一点，本来不应该质疑，可林正总感觉哪里不对？

    到底是哪里呢？

    林正强迫自己，不断的挖掘脑海中知道的一切。

    意识沉进心灵，结果越挖越是混乱，仿佛陷入深不见底的淤泥之中。

    四周阴暗的不见五指，心中的恐慌也近乎于沸腾，忽然间，一头非人的怪物睁开眼睛。

    丑陋的形状明明应该惹人厌弃，却带着一丝奇异的神性，弥漫出诡谲的美感。

    最是一双金黄色的眸子，犹如真龙的眼目。

    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威势与压迫！

    他猛然惊醒，骇然失声：“魃魔非人哉！”

    觉得大局已定的柳平黑管儿诧异看来，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

    地宫内的战场，张怀丹和姜凡隔着四步相对。

    听到张怀丹让他选择自己的死法，姜凡眼中红光爆闪，似乎感受到莫大的愤怒，下一秒，又笑了。

    “很强啊，张怀丹。”

    他带着笑意的脸上，血眸之中竟装着赞许。

    奸诈、愤怒、阴毒，在这一刻，通通离他远去，仿佛一个玉面少年郎。

    “我虽然一直蛰伏在这白骨岭中，鲜少关注外界的一切，不过你这样的人，在外界，肯定不是无名之辈吧。”

    言语之中，竟然带着一丝惬意，似乎又回到了刚开始的时候，面对这突然造访的贵客。

    张怀丹不语，目光一凝。

    陡然发现，姜凡血眸之中的那一线金光，重新恢复璀璨，并且还在不断的消融血色覆盖的范围。

    那种压迫性的恐怖气势也在逐渐瓦解。

    但有另外一种更可怕的气势，正在慢慢苏醒！

    “你知道，什么是魃吗？”

    姜凡依旧在自说自话，那一层人皮，却在渐渐开裂，皮下的皮肤，泛着青黑之色。

    “我并不是人类，而是人尸之上蜕变而出的族类，我们这一族，一旦走上仙路，便可称之为魃。”

    那两眼之中，半是血红半是金芒。

    开裂的人皮，更像是一条条被绞碎的布片，稀稀拉拉的挂在在青黑色的躯体之上。

    晃一晃神，姜凡已经变成了一个丑陋的人形怪物，足足有一丈之高，一股焦热的气息散发开来，连地宫中的阴气都受到感染。

    明明是阴寒的阴气，此时宛如变成了一种燃料，温度缓缓爬升。

    而最让人胆颤的地方在于，姜凡的身形，并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一会儿功夫，就突破了一丈的高度，无声的告诉其他人，这还不是他的极限。

    一股威胁之意，在内心盘旋，张怀丹面上淡漠的表情略微变化。

    姜凡敏锐捕捉到，那双只剩下小半血红的金眸盈满了笑意：“人形，果然是虚相，不太顺……”

    话音未落，张怀丹悍然出手！

    虽然不知道最核心的变化，但非常明显，姜凡正在一点一点的展露本相！

    张怀丹可不会傻乎乎等敌人完全展露！

    ‘砰！’

    如狂啸之风，如凄厉之雨！

    彼此连连后退不止！

    然而局势已经不同！

    即便是在后退，姜凡的身躯，也在稳步的增长，每一个呼吸过去，他的实力都比上一秒钟强大！

    ……

    “这……是什么？”

    远处的黑管儿，两条腿无法自抑的打着颤。

    上一刻还觉得怀丹真人胜券在握，这头尸魃死定了，没成想局势的变换来的如此之快。

    地宫内森寒的阴气变得灼热起来，宛如隆冬一步跨入炎夏，肺腑之内如遭火焚，却已经无心在意。

    那一丈多高的青黑色丑陋身躯，不但在冲击着他的眼睛，也在冲击着他的心神。

    脑海都在摇撼，无法形容这是怪物还是仙神。

    总有一种无法抗拒的身形，在心中扎根，让他垂下了眼帘，低下了头颅。

    浑身上下每一条肌肉，每一块骨头。

    都在告诉着他，那是一尊不可直视的神怪！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林正汗出如浆，喃喃自语。

    “林正师兄，尸魃，这尸魃！”

    血色尽去，那一双黄金眼瞳，明明没有注视自己，柳平却感觉自己被那道视线斩去了首级。

    他大汗淋漓，口不择言。

    至于马有才和柳妍妍，那就更不用说，已经瘫软在地。

    在变得焦热的阴气侵袭下，汗出如雨。

    林正目光迷乱，仿佛陷入最可怕的梦魇之中：“魃魔真身……”

    柳平听到这四个字，面色‘唰’一下变得惨白。

    是啊，早该想到的，既然是神话中的怪物，又怎么可能是人形，又怎么可能没有这魃魔真身！

    传说那最初的魃……

    所到之处，赤地千里，世如火狱。

    仙神下凡，才将之降伏。

    眼下这具尸魃，固然不及最初的魃神，但既然已经成魃，又怎会没有真身！

    这是脱胎于人尸的族类，展现出最原始的本相！

    ……

    不知何时，姜凡已经彻底显露出真身，足有三丈之高，眸中血色荡然无存，唯有冷漠无情的黄金之色，涤荡出非人的威压！

    那青黑色的丑陋躯体，却弥漫着狂野爆裂的神性，让人下意识认为，仙神就该是这种体态。

    僵尸，乃是人死所化。

    魃，便是此族的顶点。

    证真人，入仙道，本就是逆天之事，而以异类之身走到这一步，还要更难一重。

    然天道无私，艰难归艰难，只要成就，那必定不会白白辜负。

    这魃魔真身，乃是姜凡的本相，一旦展露出来，将会对同样凝就了法体的存在，造成一面倒的恐怖碾压！

    ‘轰！’

    一声爆响！

    身如闪电，拳如泰山压顶！

    其中蕴含的力量，张怀丹也无法阻挡。

    随着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张怀丹被这一拳打退十余丈，面前还有两条幽深的沟壑。

    ……

    “怀丹真人！不是他的对手……”

    黑管儿感觉自己的口鼻之中喷出来火星，剧烈的灼烧痛苦，却抵不过看到张怀丹被打退所受到的震撼！

    “为什么会出现魃啊……”

    柳平的睫毛都出现卷曲，却浑然不顾，发出极尽痛苦的诘问。

    柳妍妍和马有才两人，身上流出的汗水，一接触到地面，便蒸发殆尽。

    马有才嘴唇裂开，仿佛闭上了眼睛等死。

    柳妍妍面皮干枯，看着被打退的张怀丹，难以相信这个事实。(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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