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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5.第301章 邬将军回京


桑落从树上摘下一枝石榴花,又问那个官爷:“这次你们带的酒不少吧?”

    陶夫人上次说她那个前夫周显因纵容心腹用劣质酒,被绣使给抓住了。

    官爷点头:“好几车呢。”

    这就很有意思了。

    因为贤豆国多为木速蛮人,他们不喝酒。别人不知道,可赵云福一定知道。晏珩也应该知道。

    桑落仔细回忆过年去见晏珩时的情形,忽地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竟然是这样?

    居然是这样!

    桑落让那官爷稍候,进屋取了一只小木盒出来,连带着将那一枝石榴花也放了进去。

    官爷得了盒子,抱拳上马离去。桑落站在丹溪堂前怔怔地望了一阵。

    “别担心,他不会有事。”身边响起一道温和的声音。

    顾映兰来了。

    他一身墨绿的绸衫,眉目舒展,对她清朗地一笑。

    “我并不担心他,”桑落引着他往院子里去,“是担心整件事,只怕没那么容易。”

    “当真是什么都逃不过桑大夫的眼睛。”

    “凑巧罢了。”桑落摆摆手。

    二人站在石榴树下,桑落将周显的事简单一说,又道:“别的我可能不懂,可木速蛮人根本不吃酒。他们信奉的教义里是禁酒的。”

    斑驳的阳光下。

    红红的花儿在桑落的头顶绽放,石榴花美艳不可方物。

    她依旧是一袭绿衣,睫毛被一缕阳光投影下来,像是贴着金箔一般闪耀。

    在顾映兰眼里,她比花儿更绚烂夺目。

    他不禁仰头看着满树的榴花,负手长叹:“千瓣珊瑚燃玉枝,风前犹逊绿罗衣,拈花欲问丹霞色,恐被流莺笑我痴。”

    只可惜,桑落听不懂这弯弯绕绕的古诗。

    “你说什么呢?”

    她一转头,发髻险些撞上那一枝石榴花,顾映兰伸手替她抬起,手指一转,又想要攀折下来送给她。

    “住手!住手!”

    柯老四从屋内跑出来,吹着胡须瞪着眼,一脸的戒备,

    “这石榴花可是我精心维护的!好不容易死而复生,你可不能碰!”

    看看这花,多像公子啊。

    置死地而后生,依旧红得如此夺目。

    桑落自然不知柯老四心中所想,她刚想说自己也摘了一枝,又听见柯老四补了一句:“这是我家公子的!丹溪堂里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都是公子的。”

    李小川从药棚那头探出脑袋来:“柯老四,你自己是就算了,我可不是你家公子的!”

    顾映兰只是寂寥地笑笑,正了正颜色说道:“桑大夫,你上次说的那个人找到了。”

    十二姑娘!

    “我们的人在狼牙修国找到她时,她已经诞下一子。只是连日的奔波和躲藏,耗尽了她的元气,躲在一个渔村里。莫星河留下的人不少,好在我们准备充分。”顾映兰说到这里,顿了顿,“孩子带回来了,她死了。”

    “孩子在哪里?”

    “暂时收留在银台司,请了一个乳母照料着,只是——”顾映兰有些迟疑,“毕竟银台司都是男子”

    “先在丹溪堂养着吧。”桑落一皱眉,对李小川道:“小川,你去把孩子和乳母带回来。将来如何,将来再说。”

    顾映兰拱拱手带着李小川去了。

    却说赵云福将桑落托他带的木盒交给了晏珩。

    晏珩打开一看,不禁唇角飞扬。

    竟是一枝枯萎的石榴花和一瓶药。

    丹溪堂的石榴树开花了。

    枯树逢春,劫后重生。

    她在等他。

    赵云福凑了过来,啧啧两声:“弟妹果真与众不同。”

    石榴花嘛,赵云福还是懂的。年轻男女定终身时,会互赠一支石榴花。

    那一瓶药是做什么的呢?

    莫非是什么大补丸?

    哎呀,赵云福暗暗摇头。弟妹这药给的不是时候啊,这一出关就是塞外,那些塞外女子奔放得咧,晏兄弟这模样,进去了,还不得被那些姑娘们生吞活剥了。

    晏珩将书页中的那一朵压得扁扁的柳絮也放入木盒中,转身便下了逐客令:“赵大人,小民明日就要随邬副尉出兵,就不挽留赵大人吃茶了。”

    十五日后。

    使团拔营启程。旌旗猎猎,车马辚辚,长长的使团队伍,蜿蜒伸向苍茫的地平线。

    进入七月,高原的烈日变得毒辣,使团的行进速度不可避免地迟缓下来。他们沿着古老的商道迂回跋涉,终于到了贤豆国。

    邬宇并未入贤豆国京城,只守在贤豆国边境。

    赵云福带去丝绸、茶叶、瓷器和银器,贤豆国国君欣喜不已,与赵云福相谈甚欢,又回赠香料、金器、种子等物。

    使团再次准备拔营起寨。

    一出贤豆,放眼望去,四野尽是起伏的荒丘与裸露的岩层,在蒸腾的热浪里扭曲着,透着令人不安的诡谲。

    邬宇上前请命:“赵大人,前方地势复杂,多次发现乌斯藏斥候,末将请率一队轻骑化作卖酒的商队先行探路,廓清障碍,确保使团安危。”

    赵云福捻着胡须,立刻应允了:“如此甚好。有劳邬副尉,务必谨慎。”

    邬宇领命而出,点齐麾下兵士,晏珩和知树等“知”字辈也在其中。

    众人穿上锦绣外衣,扮作商人,拖着那几车好酒,很快便消失在苍茫荒野的起伏之中.

    转眼又是年关。

    京城银装素裹,漫天飞絮般的雪花无声飘落。

    太医学院内炭火烧得正旺。

    桑落一身素净青衣,正站在讲堂前,专注地指导着台下十余名学生进行血管缝合的练习。

    她一边操作一边清晰讲解着要点。

    万太医和夏景程则领着另一批学生在旁安静观摩。

    一名观摩的学生看得入神,忍不住低声问身旁的万太医:“万太医,桑大人这般精绝的医术,不知师承哪位高人?”

    万太医闻言一愣,捋着胡须,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倒是旁边的夏景程接过话头:“桑大夫之医术,可谓天授。非心怀大慈悲、志在济世者,不能得此机缘。”

    那学生听得云里雾里,小声嘀咕:“天授?这……未免有些玄乎了……”

    夏景程侧头看他,目光沉静:“那你且说,若你身怀此等起死人、肉白骨的绝技,可愿毫无保留,倾囊相授于天下?”

    学生顿时语塞,面露迟疑。

    自古以来,哪家医馆不将独门秘方视若珍宝,藏着掖着,以求独步杏林,光耀门楣?

    “可见,”夏景程淡淡道,“唯有真正心怀苍生,愿将医术普惠世人者,方能得遇‘天机’,亦能承其重。”

    这时,桑落正好示范完毕,将准备好的蚕丝线与特制细针分发给学生:“回去后,寻些猪皮好生练习,务必做到稳、准、轻、快。”

    她话音未落,学院外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隐隐的喧哗,似是锣鼓喧天,夹杂着人群的欢呼声,穿透厚厚的雪幕传了进来。

    终究是年轻人心性,有几个学生按捺不住好奇,悄悄溜到大门外去张望。不一会儿,一人兴奋地跑回来,压低声音对同伴道:“是邬将军!邬将军打胜仗回京了!正在游街呢!好生威风!”

    “哪个邬将军?”

    “就是邬家的邬宇啊!立了大功,圣人擢升他做将军了!”

    桑落执针的手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颤。

    “桑大夫——”夏景程立刻看向她。

    邬宇回来了,那晏珩也应该回来了。

    然而桑落只是深吸一口气,垂眸敛去所有情绪,手指稳定地继续收拾器械,声音平静无波:“专注练习。外界喧哗,与尔等学医何干?”

    直至课程结束,学生们行礼散去,她也未曾向外望过一眼。

    倪芳芳却等不及了,穿着一身簇新的织锦袄子,踩着积雪“咯吱咯吱”地跑了进来,脸颊冻得红扑扑的,眼底却闪着急切的光。

    一进来就将桑落往外拉。

    “桑落!你还有心思在这儿摆弄这些!”她一把拉住桑落的手臂,“外头都传遍了!点珍阁的熟客刚从酒楼听来的消息,说咱们这次出使贤豆根本是个幌子!小乌鱼带着一支奇兵,从乌斯藏屁股后头,跟戍边的邬家军前后夹击,把乌斯藏打了个措手不及,漂亮极了!”

    是的。

    邬宇是太后设计的一簇冷箭。

    晏珩那一句:“远可交,近可攻”,让桑落推测出太后的计策。

    “不是幌子。”她说。

    “什么不是幌子?”

    “赵大人的确出使了贤豆国。”桑落说得一本正经。

    远交近攻,乃兵家之策。

    只有贤豆国与芮国结交,乌斯藏才能被打得措手不及。如果她没猜错,那几车好酒,是用来迷惑乌斯藏人的。邬宇一定扮作了商队,先潜入乌斯藏,再行举兵。

    “哎呀!”倪芳芳气不打一处来,“这时候了,我管什么赵大人,李大人。小乌鱼回来了,晏珩就回来了。”

    晏珩回来了,那.

    “晏珩没有回来。”桑落说得平静。

    倪芳芳心头一紧,说话也干涩起来:“为什么?这都走了快三年了,晏珩这狗东西,不会真被外头的人勾了魂,要做负心汉吧?”

    桑落如何听不出倪芳芳嘴上骂着晏珩,心里七上八下记挂的却是知树。

    这三年,倪芳芳仿佛变了个人。

    经营点珍阁,又拿出大把银子修了好几处慈幼院,收容无家可归的孤儿,给他们温饱,教他们手艺,再不让他们受自己当年吃过的苦。

    桑落只是抬眼,静静地看着她,却没有拆穿她的伪装:“晏珩是充军,没资格回京。”

    倪芳芳被她看得心虚:“好啦好啦!我将来可是有用不完的男人,你呢。哼,你既然不急,我急什么?”

    她迅速转移了话题,挽住她的胳膊往马车上去:“你说李小川这个小子,今天可气死我了。我本来想着十二姑娘那个孩子已经断奶了,这两日正好可以把孩子接到慈幼院去,李小川那小子死活不肯!嘿,你说奇不奇怪,一个大男人,还能把孩子带出感情来不成?”

    桑落挑开车帘看着窗外雪色,淡淡地道:“许是夏家盼着景程留后,正好有一个,也算有个交代。”

    倪芳芳却连连摇头:“不是夏家!我问了,李小川自己说的,那孩子以后就跟他姓李!”

    桑落倏然回头:“姓李?”

    她脑中飞速闪过诸多片段,一个一直被忽略的可能性浮上心头。

    难道……

    她之前的某个猜测,竟是错的?——

    玉阳殿内。

    金砖墁地,蟠龙柱巍峨。

    熏香袅袅中,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屏息凝神。

    元宝身着常侍的紫衣,虽左腿微跛,却丝毫不减威仪。他扶着圣人走上台阶,坐在龙椅之上。

    看着满朝文武,他不禁想起升喜盒时,桑落诵唱的那一句歌谣:“栖銮下,诵羽檄,步步踏青云。”

    四年前,他还只是个弑父未遂的孩童。

    人生的境遇,谁又说得清?

    圣人一抬手,元宝手持明黄圣旨,立于御前。

    他身姿比几年前更为挺拔,朗声诵读时,声音清越沉稳,已全然不见昔日卑微内官的瑟缩,唯有经年累月浸润书卷沉淀下的从容:

    “奉天承运,圣人诏曰:咨尔邬宇,勇毅忠勤,智略深宏……今尔远涉险阻,扬威绝域,奇兵突出,直捣黄龙,使乌斯藏俯首称臣,功在社稷,勋业卓著……特擢升为镇西将军,赐金甲一副,良田千顷,钦此!”

    御座之上,年方十一的圣人身着龙袍,面容虽仍带稚气,眼神却已透出超越年龄的沉静与威仪。

    他目光扫过阶下跪谢君恩的将士,最后落在一个身形精悍、面容仍带几分少年青涩的将领身上。

    圣人起身缓缓走下台阶,走到那少年面前。

    “你叫陆启权?”圣人开口。

    陆启权立刻躬身抱拳,声音洪亮:“回圣人,末将正是陆启权!”

    “朕听闻,你此次斩敌三十有四,可是属实?”

    “回圣人,属实!”

    小圣人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这般年纪,如此骁勇,实属罕见。他微微前倾身体,饶有兴致地问道:“哦?这般身手,是跟随哪位将军学的?”

    陆启权心中一凛,眼前瞬间闪过晏珩冷峻的侧脸和那句沉沉的叮嘱——“不得对任何人提及师承”。

    他不敢迟疑,立刻朗声答道:“回陛下!末将的武艺,是军中教习一手调教,战场杀敌的本事,是跟着邬将军和诸位同袍在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

    这话答得巧妙,既未违背师命,又将功劳归于主帅,更显谦逊。

    小圣人闻言,唇角微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随即淡淡道:“甚好。如此少年英才,留在边关未免可惜。即日起,你便留在宫中,充任朕的御前陪练吧。”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响起一阵极轻微的吸气声。

    这“御前陪练”一职,看似寻常,实则是天子近臣,更是未来心腹肱骨的苗子。

    太后挑了许久,也没找到合适的,谁知道,见这个陆启权第一面,就留下来了?

    珠帘之后,太后端坐的身影几不可查地微微一滞。她的目光透过细密的帘幕,再浅浅叹息。

    圣人果然长大了。

    开始懂得,要挑属于他的刀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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