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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5章 血月试锋


“神明检验新生的方式,是挑一件不会立刻坏掉的玩具。”

    ——《圣母殿密注》

    梅黛丝从血胎王座上缓缓走下。血肉花瓣随她步伐合拢又舒展,像温顺的器官。

    她侧过脸,用一种近乎咨询的语气问莉赛莉雅:“先热热身,可以吗?”

    莉赛莉雅端坐苍狮背上,目光平静:“别弄坏就好。我还要他说话。”

    “当然。”梅黛丝笑意很淡,转向司命,“玩具,陪我玩得开心一些。”

    她屈指一弹,一枚生命系高阶卡牌在指尖翻转落地——圣玫瑰女武神。

    银甲、红披、长枪入掌,盔羽如旗。

    血月的红从穹顶滴下。

    女武神甲片自花纹处开裂,银光被暗红吞没,枪杆绽出倒钩,肩甲生刺,披风化成活的荆棘,面具下亮出一只红膜“血眼”。

    ——血之荆棘女武神。

    梅黛丝只抬了抬手腕:“来。”

    第一道血鞭抽下,石板像被剥皮;第二、第三道紧跟,空气被抽出白痕,碎屑横飞。

    司命侧身,脚尖一点,方块四横飞,薄刃般切断最近一束血藤;

    黑桃九在半空炸开,逼退一圈倒钩。

    他不退反进,借爆烟穿入鞭影空隙,袖口一折,牌面在指侧展开如扇。

    又一记重鞭斜扫。

    司命俯身,手掌贴地,滑步切弧,肩线微倾,避过带钩的鞭梢——动作利落,像在狭巷里踩着雨檐行走。

    梅黛丝俯视,眼角有兴味:“有点韧性。”

    荆棘女武神屈臂,鞭根在掌心收紧,地面被拖出深沟。

    血鞭忽然分叉,三鞭同袭,角度彼此咬合,把司命退路切成三道窄窗。

    司命没有迟疑。

    梅花七封位,方块五回旋成环,硬从三鞭交错处撕出一口呼吸。他落脚于破碎台阶,低声启用秘诡:

    “——命运的眷顾。”

    风声像按下一枚不可见的按钮,所有落点都在下一息变成刚刚好。

    崩裂护栏恰成踏步;坠落旌杆恰横空中,他脚尖一点即过;一块飞来的碎石恰挡住最锋利的倒钩。

    他在血荆棘的狂舞里穿梭,每一步都像踩在预先标注的标记上。

    短短数息,已连避七八次致命抽击,身上只有两道被鞭影擦过的浅裂痕。

    梅黛丝的眉峰轻轻一皱。

    不大的动作,荆棘女武神的血鞭骤细,像收紧的钢缆;

    下一瞬,鞭体拔长,在空中发出一声干脆的脆响,仿佛骨头被扳正。

    司命踏出最后一步,正好跨出荆棘场。他的肩线放松了一分,视野边缘的红光退去。

    就在这时。

    啪。

    极轻的破空,从斜后刺来,角度比影子还快半拍。

    噗。

    胸前一凉。

    司命低头,看见血鞭的锋端从心口穿出,带出一簇被撕开的衣布与细小的血珠。

    他喉间闷哼,目光里有一瞬间的不可置信——下一张牌还卡在指缝,来不及飞出。

    梅黛丝垂眸,像欣赏新玩具被戳出的第一个洞:“别急着倒,玩具。——这才刚开始。”

    梅黛丝看着血鞭穿胸的司命,眼尾一弯:

    “放心,这一击我很小心地避开了你的心脏。你该学会感恩——赞美圣母梅黛丝的慈爱。”

    司命冷笑,胸前血线一收,整个人像一团浓雾散开。

    下一瞬——一个、两个、三个、五个……无数个司命从雾里缓步走出,步伐一致,表情一致,连指尖的微颤都像是一个模子。

    荆棘女武神长鞭暴涨,血刺如潮,把广场卷成一片荆棘血海。

    鞭影落尽,所有“司命”在原地空空如也,像是被人从画上擦掉;

    而真正的司命已在半空漫步,脚下踩着看不见的阶梯。

    他抬手,扑克牌全部展开,指间轻抖。

    红桃K接连掷出,化作漫天火雨,每一枚落点都带着内爆的灼光,精准覆盖女武神全身关节与血眼。

    火海腾起,盔甲炸裂,荆棘烧焦卷曲,女武神仰天哀嚎,在高温中缩成一截黑炭,轰然坠地,碎裂成无数焦块。

    司命缓缓落地,指尖还残留着火光。

    梅黛丝抬掌,轻轻鼓掌两下:“漂亮。——不过你似乎忘了一个常识。”

    她抬眼,轻声道出一行像律法的句子:“没有我的允许,我的眷属不可死亡解脱。”

    血月压低,红光像液体一样浇回女武神的残骸。

    黑炭回吸,碎甲回合,荆棘从烧焦处重新抽芽,更粗,更密。

    女武神缓缓立起,面甲下的血眼更亮,整整强了一阶。

    司命眉峰一皱,指尖再度摊牌,准备第二轮——

    “够了。”

    莉赛莉雅轻轻念出一张秘诡的名字:“高阶生命系·苍白战狮。”

    银白的狮王从冷白月光中走出,鬃毛像锋利的冰。它抬头,一声短促的咆哮。

    声浪扫过——

    半空所有“司命”的虚妄分身像被雷击的烟尘,瞬间崩解;

    地面上那些躲在阴影里的幻像标记也像被刷干净。

    广场只剩一个司命,在咆哮余波里勉力站住,脚下石缝细细开裂。

    莉赛莉雅看向姐姐。

    梅黛丝点头。

    荆棘女武神一步踏上苍白战狮的背脊,长枪前指,枪锋在咆哮后的静里发出一声清脆的颤音,正对司命心脏。

    莉赛莉雅的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跪下吧,屈服吧,司命。成为哀命眷属,是你的宿命,也是你的唯一选择。”

    银光一闪——

    第一枪。

    苍白战狮低伏、爆冲,女武神长枪直贯。

    司命侧转半步仍慢了半寸,右肩被锋端洞穿,整个人像被钉住又被猛拽,凌空旋起,坠地滚出数丈。

    第二枪。

    狮爪斜移,身形瞬移般切到他左侧。

    血枪从肋下掠来,司命抬牌挡住主锋,副刺贴肋入肉,左肩开了口子,血喷成扇。

    第三枪。

    直线冲锋。司命下腰、滑步,还是慢了——

    腹部被硬生生挑起一道血槽,整个人被挑离地面,像断线风筝砸回石板。

    第四枪。

    回马。狮躯发力,枪影如电。

    司命抬腿试图借力跃起,膝盖被擦穿,关节一软,半跪在地,指间扑克牌抖出清脆一声。

    每一次,他都擦去嘴角的血,扶地起身。

    胸腔像塞了火,呼吸全是铁味。他后背的衣布被血黏住,走一步撕一步。

    莉赛莉雅看着他,目光像淬过冷水的火:忧伤、怜悯,和某种逐步被满足的渴望。

    她指尖微收,哀丝在空中轻轻颤,像在人群里替他按下“静音”。

    梅黛丝的神情从兴味转为不耐:“还不屈服吗?司命,你到底在坚守什么?凡人的意志?”

    司命吐掉一口血沫,唇角扯出一点冷笑。

    他仰头看天上的血月,喃喃而清楚:

    “坚守什么?——我可是司命,命运之主,司命。

    你可曾见过,命运为奴为婢?可笑。太可笑了。”

    话音落下,他周身的空气忽然像被撕开了一圈缝。

    一枚枚白色面具从缝里浮出,或冷或笑,或寂静无纹;它们绕着他旋转,像一团慢慢展开的星云。

    司命勉力抬起重伤的手。

    他从星云里摘下一枚素白的面具,覆在自己血污的脸上。指尖一抹,面具贴合,裂纹瞬息收敛。

    他低低一笑,声音压得很狠:

    “我,可是——司命。

    命运之主,司命。”

    司命吐出一口血,面具后声音低而干脆:

    “真实的谎言。此地严冬。”

    话落,王殿前庭的温度像被拧断。

    白霜从石缝里迅速外翻,结成一圈冰环,沿地疾走。

    苍白战狮的爪锋一踏进冰面,抓力少了半寸;荆棘女武神的铁靴在霜上滑出一条误差,重鞭落点偏了一个钉距。

    “——命运的眷顾。”

    看不见的刻度随之就位:坍塌的栏杆恰好横出一截,给他借力;

    一面半垮的铜盾恰好倒下,将女武神的副刺卡住一线;破旗杆在半空恰好与第二鞭对撞,弹出一个转身的空窗。

    司命抬掌,第三枚秘诡冷光一闪:

    “——黄衣剧目。”

    空气像被拉开幕布。

    黄衣的幕间偶在他侧矗立,衣褶无风自响,抬起枯指对着人海轻轻一点:

    血月眷属的“血眼”齐齐错拍眨动;

    几名神恩骑士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像被“剧本规定”后退走;哀丝末端的小哀脸同时别过头,观众席的注意力被引向虚空的舞台口。

    “——阿兰。”司命指尖一抖,命运织线远抛,噗的一声落在少年手腕。

    “醒。”

    命运线在他的皮肤下燃成一道浅金,瞬间切断缠在锁骨的哀丝。

    阿兰·赫温猛地抬头,血泪斑驳的面具裂开一道缝。

    他胸腔深处轰地亮起日灼,血族的“日行者”气息喷薄。

    他人影一闪,血爪横劈,直扑荆棘女武神,利爪下沉,铿然刮出火星,将其长枪从中线压偏。

    场面短瞬倒向司命——

    黄衣幕偶的指尖划过,血月脉冲错半拍,哀丝的共振被硬生生拖了一个节;

    冰霜封住战狮的再冲锋;阿兰的血爪逼得女武神连退三步。

    梅黛丝与莉赛莉雅对视,同时抬起交叠的双手,像合上一页书,轻声同颂:

    “星灾与吾等同在。”

    ——天穹一收。

    不是雷,也不是风。

    是群星倒落的压力。

    每一颗不可见的星点,从形而上砸回形而下,把整个王殿变成一个巨大的钵口。

    两位女王在星光里漫步而来。

    她们不急不缓。

    梅黛丝只把手指向侧一绕:黄衣幕偶的衣褶立刻被血荆棘穿透,像被钉在看不见的十字架上,霉黄的布料被红色的颤动一寸寸勒紧。

    她的嘴角一抹不屑:“玩具级的剧目,不予承认。”

    莉赛莉雅略微张口,一缕冷白吐息化作无数女妖的影,在星光里漂浮。

    她们的哀嚎不是声音,是字——“不值”“徒劳”“终幕”——如针般扎入耳后。

    阿兰·赫温刚唤醒的日灼像被泼了冷灰,火光一熄,他双膝一软,“噗通”跪地,双手颤抖着举起,痛苦地朝莉赛莉雅伸去:

    “宽恕我!吾主!”

    那一头,司命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的面具像玻璃一样炸裂,化成细粉;环绕的白面具星云齐齐崩塌,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按碎。

    血蔓藤从地底钻出,蛛丝从空中垂下,前者缠住他的脚踝与膝弯,后者勒住他的手腕与肩背;更多的细丝如同绑戏的吊杆,把他抬离地面。

    “——别动。”

    梅黛丝抬眼,血月的红在她瞳孔里缓慢扩散,“别让他们疼。”

    “靠近些。”

    莉赛莉雅收拢手指,哀丝末端的四面小脸一齐闭眼,“你太吵了。”

    司命被吊在半空,四肢在蛛丝与血蔓的力道里一点一点张开,像一只要被摆正的标本。

    他胸前旧伤未愈,新血又沿肋骨向下淌,滴在石板上,一滴一滴。

    血月正中,呼吸变得很远。

    他的生命,被两条途径的律法从外到内分层剥离。

    ——危在旦夕。

    梅黛丝走近,被悬吊的司命与她仅隔一步。

    她俯视,语气温柔得像在劝一个倔强的孩子:

    “凡人与星灾之间,像蝼蚁与恒星。你不自量力到这种地步,也算可爱。”

    丝线轻轻一收,司命的四肢又张开了一寸。

    血蔓在他肋下蜿蜒,像要把心脏从胸腔里端出来。

    莉赛莉雅没有靠近,站在月白的光边,侧过脸,将声音贴在他的耳边——并不是靠近到耳边,而是让声音自己走过去:

    “放下吧。希望太吵。靠近我,你就不会再和世界争吵。”

    她抬起一只手,指尖分岔出蛛丝,纤细、冷白,像从骨缝里抽出的线。

    丝先绕过司命的肩,再缠住锁骨,最后沿胸骨一道道向心窝聚拢。每绕一圈,他的脉搏就慢一分,眼前的光就更淡一层。

    “你其实差一点就到了,”

    莉赛莉雅低语,像在宣布一封迟来的录取信,

    “一步。可惜,你慢了我们一步。门槛不是门。”

    梅黛丝笑,接上她的话尾:

    “现在,这一步,就是天差地别。你连抬眼的权利都要靠我允许。”

    蛛丝贴上胸骨中央,只剩最后一寸。

    血蔓藤在肋骨间缓慢收紧,像温柔而不容拒绝的拥抱。

    司命低着头,面具粉碎后的血污糊在脸侧,像是已经认命。

    梅黛丝转身,返回血胎王座;莉赛莉雅坐回苍狮,纱垂到膝。

    王殿风声一空,钟在远处轻响了一下。

    这时,声音响起——不在地上,不在半空,在星空里。

    也在城里的每一处角落,在每一扇窗后的黑暗里,在每一个人的后颈里,甚至在梅黛丝与莉赛莉雅自己的脑海里。

    “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了‘我已经败北’的错觉?”

    蛛丝一滞。

    血蔓轻轻抖了一下。

    被吊在半空的司命,缓缓抬起一只手。

    那只手怎么抬起来的,无人看清,只看到手心里多出了一样东西:

    一副骰子。

    两颗白子在他掌心打了个旋,落回指间。

    梅黛丝的眼神瞬间锐利,像刀沿划过丝绸:

    “命运赌徒?司命?你想在这里直接晋升?你想死吗?”

    司命笑了。不是从他的喉咙里传出来的笑,是从四面八方传出来的笑——

    从穹顶里掉下,从石缝里探出,从每一张被迫做观众的脸后面绕过来。

    他轻声道:

    “第一,我从来不是命运的赌徒。”

    骰子在他指尖停住,像是句号。

    “第二——”

    他抬眼,月光里,瞳孔如同被一笔勾黑。

    “我的星灾,早已完成。”

    “当观众以为戏落幕,编剧才写完第一句台词。”

    ——《噬谎之书,第一章,第五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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