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秘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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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地的盒饭生意如火如荼,许家村的建设也做得差不多了。
下午,吴婷开车带着丘素玲进了许家村。车轮碾过新铺的碎石路,扬起些微尘土。她放缓车速,带着丘素玲四处逛了逛:“许家村这边,架子搭起来了,工地那边,盒饭摊子你也知道,两边都缺人,你…是想留下,在这里安顿下来?”
丘素玲没立刻应声,下意识地搓着衣服一角,眼神飘向车窗外。
沉默片刻,她答:“我…还是想做饭,灶台边的活计,顺手了。”
吴婷点头,车子在一栋刚封顶的楼房前停稳,段筝和许华伟已等在那里。
吴婷推门下车,仰头看了看光秃秃的屋顶:“段筝,得空找人在那顶上,用红漆刷上‘幸福’俩大字,显眼点。以后人来人往,也好认地儿。”
“成。”段筝应得干脆。
“走,看看地去。”吴婷手一挥,四人踏进圈好的院墙内。
秋日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泼洒下来,空气里弥漫着新翻泥土的潮腥气。
吴婷走到田埂高处站定,声音清亮,条理分明:“这一片,从脚下这垄沟起,到那边老槐树影子落地的边儿,划作菜地。眼瞅着入冬,节气不等人。菠菜、萝卜、大白菜、土豆,这几样皮实,抗冻,赶紧把种子撒下去,抢一茬冬菜。”
她利落地转身,手臂划向远处隐约可见的一线水光:“靠水渠那头,光照足,土也润,划作果园。石榴、橘子、葡萄,这些慢慢侍弄。”
“中间这五亩,留着开春种稻子,细水长流。”
四人渐渐走到地头刚搭好的大棚前,里面空间不小,地面是新垫的黄土,夯得还算平整,吴婷目光转向段筝,“这里头,鸡、鸭、鹅,各养五十只起步。猪,先弄十头。这摊子活杂,你先请人帮手,理顺了,往后这一摊就归你管。有难处没?”
段筝咧嘴一笑,拍着胸脯:“放心!有苗不愁长,有活不怕干!人手我明儿一早就去划拉,保管误不了事。”
许华伟一直沉默着走在后头。
这段时日,他老实了很多。
“华伟哥,”吴婷声音沉了沉,转向他,“这地方,地里长的,棚里养的,是咱们往后过日子的根底。白天黑夜,都得有稳当人守着,替咱们把好这道关。工钱方面,我不会亏待你。”
许华伟极慢地点了下头,幅度很小,却像石夯砸进地基:“嗯。”
事情分派停当,吴婷让段筝和许华伟先去忙,她和丘素玲再转转就回城。
两人刚走出院墙没多远,一股奇异的香气,丝丝缕缕,钻进鼻端。
初闻并不霸道,却像生了根,粘在嗅觉上,紧接着又似有无数细小的钩子探进心里,勾得人忍不住深深吸气,循着味儿找去。
吴婷拽着丘素玲的胳膊,停在了右边的一户人家。
低矮的院墙内,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穿着碎花旧棉袄的小女孩,正踮着脚站在灶台前的大铁锅旁。锅里浓稠的酱汁咕嘟咕嘟翻滚着深褐色的气泡。她抄起一把旧笊篱,探进酱汤里,手腕一沉一挑,稳稳捞出一条油亮红润、颤巍巍的肉条。
那浓郁的、勾魂摄魄的奇香,正是来源于此。
肉条被利落地甩在厚实的木案板上,小女孩拿起磨得锃亮的菜刀,手起刀落,肉条被切成均匀的厚片,码进一个粗瓷盘子里,酱汁淋漓。
吴婷忍不住跨进敞开的院门:“小妹子,你这肉咋做的?香得邪乎!”
一个念头瞬间在她心底扎根——她想学。
学好了这门手艺,她的盒饭生意估计得更上一层楼。
小女孩猛地抬头,看清是两个陌生女人,眼里先是茫然,随即浮起一丝警惕。她抿了抿嘴,小声说:“这…是我家祖传的方子。”
声音细细的,带着孩子气。
吴婷心念电转。
祖传?那就是宝贝,轻易不示人。
她从裤兜里掏出两张大团结:“妹子,二十块!让我们尝两块,成不?”
她想看看味道有没有香气这么勾人。
二十块!
小女孩眼里都是亮光。
她飞快地拿起筷子,夹起一片肥瘦相间的肉,递向吴婷。
吴婷接过,也顾不上烫,直接送入口中,牙齿破开那层油亮酱色包裹的肉皮,弹韧感瞬间裹住齿尖,紧接着是令人心颤的软糯。白肉部分丰腴,入口丝毫不腻,反而带着点奇妙的脆感,仿佛在舌尖轻轻一弹便化了。下层瘦肉纹理分明,浸润酱汁的精华,嫩滑多汁,没有一丝干柴。醇厚、复合、层层递进的咸鲜酱香,伴随肉脂的丰美,轰然在口腔炸开,占据所有感官。
这滋味…前所未有。
太好吃了。
比她吃的任何一家饭店、馆子都要好吃。
小女孩又抄起一块,递给丘素玲。
丘素玲咬了一口,眼睛也瞪圆了,含糊不清地低呼:“我的天爷…这肉…”
后面的话被美味的冲击堵了回去。
吴婷压下心头的震撼,目光灼灼地盯着小女孩:“妹子,你这酱肉方子,能教教我不?我不白学,我给你钱。”
小女孩脸上的警惕立刻重新涌了上来,甚至比刚才更浓。
她摇头,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紧紧攥住油腻的笊篱柄:“不行!奶奶说过,这方子只能传家里人,不能给外人!给多少钱都不行!”
她语气急促,带着近乎执拗的坚决,眼睛瞟向屋里。
吴婷敏锐的捕捉到她的眼神,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里头那扇紧闭的糊着旧报纸的房门,里面静悄悄的。
“你家大人呢?我跟你家大人谈谈?”
小女孩的头摇得更快:“我娘身子不好,躺着呢。她不喜欢外人打扰,你们…你们走吧。”
她下了逐客令,小身板挺得笔直。
吴婷压下急切,又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大团圆,轻轻塞进小女孩手里:“这钱,你拿着再多买点肉吃。”
小女孩捏着几张温热的纸币,紧绷的小脸稍稍松动了一点,但依旧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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