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克·潘特考斯特没有回话，只是壮硕的身形微微的颤抖了一下，刚刚还气鼓鼓的脸上顿时有了几分泄气的妥协。

    亚历山大·皮尔斯见状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之色，他将身体向后靠回椅背之中，语气变得如同在陈述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双手微微摊开，淡淡的说道：

    “没错，看样子你已经回忆起来了……就是为了应对【开菊兽入侵】所造成的、迫在眉睫的、全球性的生存威胁。”

    “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PPDC组织】是那个特殊时期的特殊产物。”

    亚历山大·皮尔斯抬手指了指窗外，仿佛正指向上万公里外，深海万米深渊之中的那处【虫洞】所在的那片区域一般，继续说道：“可现如今呢？”

    “那处位于【挑战者深渊】底部，连接着【先驱文明】的【虫洞】裂缝，已经被【亚空间集团】彻底关闭、抹平了……嗯，物理意义上的终结！”

    “根据我们事后派往那里的顶尖科学家团队反复确认，那里的空间结构已经完全稳定，不会再次开启【虫洞】，我想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不等斯特克·潘特考斯特开口，他便自问自答，声音中带着一丝令人心寒的理性与疏远，“意味着【开菊兽】的源头被彻底斩断了！”

    “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开菊兽入侵】地球的恐怖事件发生了，不会再有了！！”

    “至于那些残存的【泰坦巨兽】？”

    “先不说它们现在的数量少得可怜，就算活着的那些，绝大部分也销声匿迹，回归了远离人类文明的深海或蛮荒之地。”

    “即便有少数被监测到，其活动模式也趋于稳定，不会再对人类构成系统性的威胁。”

    “它们现在更像是一种自然界的奇观，而非像原来那般，如同悬在人类头顶不知何时就会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所以……”

    亚历山大·皮尔斯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再次摊了摊手，脸上那抹勉励的微笑变得越发公式化起来，只有眼神深处闪烁着一抹外人不易察觉的算计与狡诈。

    然而，虽然亚历山大·皮尔斯并没有将那最扎心的那句话给说出来，但那句未尽的潜台词却如同一柄重锤般，狠狠砸在了斯特克·潘特考斯特的心上。

    他很清楚对方想要告诉他什么。

    无非就是：不好意思斯特克，你与【PPDC组织】的使命已经终结，那么这个机构自然也就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价值了。

    没错，【PPDC组织】……该退场了！！

    斯特克·潘特考斯特黝黑的脸庞上的神色顿时一僵，脸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他想要开口反驳，想质问对方那些在一次次与【开菊兽】的战斗中牺牲掉的无辜民众、那些耗费无数心血与天价资金才打造而成的【泰坦·猎人机甲】、那些仍在运行之中的【破碎穹顶基地】的意义何在？！

    但话涌到嘴边，却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因为事实正如亚历山大·皮尔斯刚刚所说的那般，【PPDC组织】当初之所以能够成立，完全是因为要应对【开菊兽入侵】所造成的巨大威胁。

    但现如今【开菊兽入侵】的威胁，已经随着【先驱文明】在【挑战者深渊】底部开的那个【虫洞】的关闭而被终结。

    【PPDC组织】自然也就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虽然这样的做法看上去有几分‘卸磨杀驴’的意思，但站在身为【安理会】理事长的亚历山大·皮尔斯的角度，站在全球资源调配的高度，裁撤一个失去核心目标的庞大军事组织，节省天文数字的经费，将资源投入到其他更具威胁的事项上去，显然才是最合理的选择。

    这一点，同样身为上位者的斯特克·潘特考斯特心里自然清楚。

    所以他不会像那些天真的理想主义者那样叫喊哭诉什么‘这样的做法太不公平’之类的话。

    因为若是他自己坐在亚历山大·皮尔斯的这个位子上，恐怕也会做出相同的决定。

    这无关公平，这是赤果果的Z治现实和资源逻辑。

    只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斯特克·潘特考斯特会甘心接受！

    他一手组建的、在一次次外部势力的排挤与打压中挣扎求存的【PPDC组织】，他倾注了全部心血、融合了【泰坦巨兽】力量的【泰坦·猎人机甲小队】，才刚刚在【太平洋】的惊涛骇浪中向世界展露了一丝锋芒。

    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一点资源，一点舞台……他绝对能证明，【PPDC组织】可以成长为丝毫不逊于【神盾局】、甚至能与【亚空间集团】正面掰手腕抗衡的、守护人类文明的坚实支柱。

    而不是一个用完即弃的工具！

    所以，斯特克·潘特考斯特绝不甘心就这样退出历史的大舞台。

    “理事长先生……”

    斯特克·潘特考斯特强行压制住心头的悲愤与怒火，理了理自己杂乱的思绪，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双手紧握放在膝盖上，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略显发白。

    眼下他不得不放低姿态，但声音却因为极力压抑情绪而显得有些沙哑，“我……请求您，再给【PPDC组织】最后一次机会吧？！”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皮尔斯，试图在对方那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找到一丝松动的可能性。

    “如果就这样解散的话……那些战士的牺牲，工程师们日夜加班的汗水，以及前期投入的巨额资源……这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

    “这不仅仅是简单的浪费，更是对忠诚和牺牲的最大亵渎！！”

    他深吸一口气，抛出了更具‘战略意义’的筹码。

    “而且……理事长先生，我们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别人的身上！”

    “万一……我是说万一，约翰·詹姆森那个大嘴巴的爆料有误怎么办？”

    “万一【先驱文明】掌握的【虫洞】技术可以再次启动呢？那在未来的某一天，【开菊兽】通过其他未知的通道再次入侵地球怎么办？”

    “难道每一次灾难降临时，我们都要像从前那般，低声下气地去向【亚空间集团】……主动申请那昂贵的【滴滴代打服务】吗？！”

    眼见对面的亚历山大·皮尔斯没有出声打断，斯特克·潘特考斯特的声音又提高了些许，脸上还摆出一种痛心疾首的紧迫感，义正词严的继续说道：

    “一次最低350亿美元的服务费，这不仅仅是天文数字的金钱，这更是在养虎为患……是在将地球安全的命脉，拱手交给一个不受任何国际组织约束的私人集团！！”

    “若是长此以往，我们岂不是要永远受制于人？以后全都要看卡尔·马拉的脸色行事？”

    “这难道符合【安理会】维护全球安全与平衡的宗旨吗？！”

    说得兴起，他身体微微前倾，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了最后的、也是他自认为最具‘诚意’的让步。

    “理事长先生，只要您愿意再给我们【PPDC组织】最后一次机会……我，我愿意主动申请，将【PPDC组织】下一年度的运作经费……削减一半！！”

    最后这句话出口，斯特克·潘特考斯特感觉自己心脏都在抽痛。

    削减一半经费，意味着大量【破碎穹顶基地】会被迫关闭，大量优秀人才流失，研究项目搁浅，维护水平下降……

    这种做法几乎是自断臂膀。

    但为了给自己的仕途以及【PPDC组织】赢得最后一线生机，他现在……别无选择！！

    然而，他所做的一切努力注定都是白费的，亚历山大·皮尔斯根本就不为所动。

    对面的亚历山大·皮尔斯在听了他那一番肺腑之言后，脸上非但没露出半点欣赏或者欣慰之色，反而就连之前那一丝怜悯与勉励的表情也随之收敛了起来。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冰冷的、公事公办的严肃姿态。

    “潘特考斯特将军……”

    亚历山大·皮尔斯的声音变得毫无温度，听上去就如同法官正在向犯人宣读判决一般，表情严肃的拒绝道：

    “我理解你对【PPDC组织】有很深的感情，也理解你的忧虑。”

    “但是，裁撤【PPDC组织】的决定，并非是我个人的独断……这是一众【安理会】高层，在全面评估当前国际安全形势、资源分配优先级以及组织效能后，经过深思熟虑才最终下达的决议。”

    “它代表了【安理会】的集体意志！！”

    说到此处，他刻意的停顿了一下，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冰冷的直视斯特克·潘特考斯特，用食指的第二关节处在桌面上轻轻的敲击了几下，压迫感十足的继续说道：

    “并且，我想你应该也留意到了，最近外界……特别是某些媒体，对【PPDC组织】在‘太平洋战役’中的表现，存在的一些重大质疑。”

    “质疑你手下那5架【泰坦·猎人机甲】为什么在拥有【皮姆粒子】这种能够瞬间放大机甲体积、理论上可以碾压【开菊兽】的战略级技术储备的情况下，没有在第一时间使用？”

    “质疑你们选择在靠近海岸线的浅海区域与【开菊兽】缠斗，而不是在深海利用放大优势进行雷霆打击？！”

    “这些质疑的声音，正在形成一股巨大的渔论压力……现如今，公众普遍认为你们【PPDC组织】有‘打假赛’、拖延时间博取关注的嫌疑。”

    “潘特考斯特将军，我想你应该明白一个道理，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一旦形成了，不论你接下来怎么做都无法更改……”

    “所以，身为【PPDC组织】的总负责人，我希望你在这种危机的时刻，能够主动站出来平息公众心中的怒火……”

    “哼！！”

    还不等亚历山大·皮尔斯把话说完，愤怒到了极点的斯特克·潘特考斯特再也无法压抑胸中的怒火，整个人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高大的身躯因愤怒而微微颤抖，黝黑的脸庞此刻已然涨得通红，额角青筋根根暴跳！

    “说我们‘打假赛’？荒谬！简直是荒谬至极！！”

    斯特克·潘特考斯特悲愤交加的低吼着，声音在宽敞的办公室里来回荡漾，顿时将现场的气氛染上了些许悲愤。

    “公众懂个屁的战术布置……退一万步说，就算公众的质疑是真的，但我那样安排也是迫不得已的啊……”

    “深海是【开菊兽】的主场，哪怕是【泰坦·猎人机甲】放大以后，在万米深渊的复杂地形和恐怖水压下等多重风险之下进行战斗……通讯、机动、能源消耗……到处都是无法预料的未知风险，成功率将大打折扣！！”

    “而在浅海区域作战，则是为了扬长避短，是为了让世界看到我们【PPDC组织】的战士在浴血奋战，是为了【PPDC组织】未来的生存空间！更是为了……”

    他猛地抬手指向窗外，指向那片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

    “为了证明人类依靠自己的力量，也能战胜这些怪物！！”

    “而不是每次都只能眼巴巴地等着【亚空间集团】派那些【泰坦巨兽】来救场！”

    “更何况，【泰坦猎人机甲小队】最后不是战胜了那些【开菊兽】吗？我们是功臣！是守护者！而不是需要被审判的罪犯！！”

    斯特克·潘特考斯特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发出最后的呐喊：“我！不！认！为！我需要为一场胜利承担任何负面的后果……更不需要为了谁而沦为平息渔论的祭品！！”

    斯特克·潘特考斯特死死盯着办公桌对面的亚历山大·皮尔斯，胸膛剧烈起伏。

    他这算是看出来了，对面这个老狐狸口中所谓的“质疑”，只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

    一个逼迫他就范、主动站出来承担所有骂名、并为裁撤【PPDC组织】而铺路的完美借口。

    【安理会】的高层显然是想让他这个负责人，成为组织解散前最后的“缓冲垫”和“替罪羊”！

    但他又怎么可能轻易的让对方如愿呢？

    然而，正当他在心里不停的组织措辞，想要义正词严的拒绝亚历山大·皮尔斯的无理要求时，对方却像是早已猜到了他的心思一般，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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