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3章 大奸似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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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晚是最后一个到场的,所以也是最后一个读到檄文的。尽管这是他第一次阅读檄文,但从头看到尾,他的脸上也没有露出过惊异的表情。张晚甚至有些得意,因为这篇檄文上的内容印证了他的预言与忧虑——李珲治下的朝鲜已经不被天朝信任了。
然而,在得意之余,张晚也不禁感到惋惜,因为即便他的谏言被国王采纳,这一切也还是无法避免。
“李参赞。”张晚小声呼唤李廷龟,并将檄文递还到他的面前。
李廷龟很沮丧,因为这道檄文本身就是一个铁证,一个证明了那趟辩诬之行彻底失败的铁证。李廷龟是一个喜欢写日记的人,因此他很清楚,时人及后人在提起这个事情的时候,一定会接一个“先是”,然后再在这个“先是”里面将他的失败细数一遍。
“唉”李廷龟机械地接过檄文,又机械地将之传递到上一个阅读者,也就是李尔瞻的面前。
李尔瞻闻见了血腥气。“褫夺其爵”在皇帝那里是一个决定,在檄文上是四个字,但落实到朝鲜,就是权力格局的彻底改写。谁上位?谁上吊?能回答这两个问题的,只能是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呼”李尔瞻呼出一口浊气,嘴角微微抽动。他递出檄文,视线随着动作移动,他看见了柳希奋,看见了朴承宗,那是两张截然不同的脸孔。
“列位大人想到应对之策了吗!”金尚宫的声音在檄文传回到朴承宗手上的时候追了过来。
“.”众人各有所思,一时间,谁都没有接她的茬。唯一有动作的朴承宗也只是默默地收好檄文,再默默地俯下身去。
“朴领相!”金尚宫只好点名。
“在。”朴承宗还是如先前般平静。
“请您赶紧说说应对之策吧!”金尚宫一脸急切。
“金尚宫,我还是觉得应该先派人把事情探个清楚搞个明白,再行商议得好。”朴承宗蜷在地上,没有任何动作。“还是说,柳判书在进宫通报之前就已经核验过这个事情的真伪了?”
“还没来得及。”柳希奋抖了一下,向朴承宗投去一个幽怨的眼神。“但我觉得这个事情应该不会有假。”
“何以见得?”
“因为来报信的江华防御使俞泓典是我的侄儿!”柳希奋已经有些激动了。“他说自己亲眼见到了打着‘杨’字旗的明军骑兵。”
“既然如此,想必柳判书应该是成竹在兄了吧?”朴承宗立刻接茬。
柳希奋的幽怨一下子变成了愤怒:“殿下是在问你话!”
柳希奋的愤怒让朴承宗猛地意识到自己似乎过于平静了。他赶忙调动浑身上下的肌肉使自己哆嗦起来,并用略带颤音的声调说道:“如果事情确实不假.那臣请殿下速遣使团,呈文周旋,辩诬洗冤,以明我国事大之诚。”说罢,朴承宗又将话头抛了出去:“李参赞,你曾竭力周旋,全功而还,值此国家受疑蒙冤之际,你可要勇挑大梁,为殿下洗冤啊?”
“李参赞怎么说!”金尚宫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过去了。李珲也抬起头望向了李廷龟。
李廷龟挺直身子,望了朴承宗一眼。不过他的眼神里既没有幽怨,也没有愤怒,只是有些淡淡的悲哀。“殿下若授臣专对之任,臣自当寻访钦差,持节辩诬。但事到如今,想靠一纸呈文就辩诬洗冤已绝无可能。臣以为,为今之计,只有缴送贼书、捆送降将才有可能洗清冤枉。”
李廷龟说的全是违心话。在他看来,如今的局面已经糟糕到不可能挽回的地步了。就算国王清白如雪的,皇帝的钦差也一定会把国王叛国办成铁案,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更何况,李廷龟打心眼儿里就不觉得国王是清白的。
“你,你是要我把姜弘立和金景瑞交给那个袁可立?”李珲猛地掷下檄文,恶狠狠地看着李廷龟。
李廷龟扬起脑袋,毫不畏惧地迎上李珲的视线。“唯有如此,方有一线生机。”
“生机?什么生机.我看你就是备着要把我送上绝路!”李珲大喊大叫,猛然转身,眼神狠戾地像是要拔剑。只可惜胡床周边连把装饰用的剑没有。李珲周身邪火发泄不出去,就只能就近拿过一个靠枕,高高举起。
“王上息怒!王上息怒!”金尚宫急冲上去,一手拦在李珲的胸前,一手压住被他紧紧攥着的靠枕,像哄小孩一样的说道:“李参赞没有坏心思,没有坏心思的!”
“呵”年近半百的一国之君竟有如此丑态,张晚实在忍不住暗笑了。
“启奏殿下!”柳希奋突然高叫一声,“臣有本陈奏!”
“柳国舅请讲!”还是金尚宫搭腔接茬。
“前些日子,张参判不是说焚书斩使以安天心吗!所以我以为。莫不如让李判事先去义禁府把那两个逆贼给杀了,然后再让李参赞奉头函寻访钦差,呈书辩诬!”柳希奋一口气带了三个人出来,但他还没完。紧接着,柳希奋又猛地转身看向了跪在自己身边的朴承宗,试图寻找默契:“领相,您说是吧?”
朴承宗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在柳希奋殷切的目光中,朴承宗咬着牙齿挺直了身子:“启奏殿下。此前参朝,臣谏言不杀姜、金二将是因为案情未明、事实不清,轻易论死与国法甚悖。此想此谏至今未曾稍改。更何况,皇上已然兴师问罪,此时杀人,岂非此地无银,作贼心虚?所以臣以为,还是依李参赞所奏,缴送贼书、捆送降将,任那袁钦差审讯问罪。如此,方能向皇上,向天下昭示我王无二无私,至诚事大之心!”
柳希奋愣住了,张晚愣住了,李廷龟也愣住了,他们或看,或望,或睨,不约而同但又表情各异地把目光投到了朴承宗的身上。在场上跪着的五个人,只有李尔瞻像只缩头乌龟一样仍旧伏在地上。
短暂的沉寂之后,一个靠枕伴着一声狂吼飞了过来:“朴承宗,你这个吃里爬外的混账东西已经准备要背叛我了吗!”
“臣惶恐!”朴承宗虽然已经鼓起勇气豁出去了,但他冒险要说的话也就这些了。如今话已说完,他便直接缩了回去。“此臣诚心所谏,殿下若不采纳,再另问他人便是。”
“呵呵呵呵!好好好!”李珲发疯似的惨笑起来,“都看见了吧,都看见了吧?这就是巧言令色,大奸似忠!朴承宗啊,朴承宗!你真是让本王开了眼了。来人,来人啊!”
“殿,殿下.”在殿外待命的金提调听见吼声,立刻带着两个专司护卫的内侍冲进了大殿。
“快快快!把这个吃里爬外、大奸似忠的逆党奸贼给我抓起来!抓起来!”李珲指着朴承宗咆哮道。
“.”金提调早已把该听的和不该听的都听得差不多了,如何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哆哆嗦嗦杵在原地,只呆愣愣地望着朴承宗。而他带进来的那两个护卫则凝望他,没有动作。
“出去!赶紧出去!”金尚宫回过神来,向着金提调连连摆手。事态已经紧张到了极点,要是真的在这时候抓了领议政,恐怕就有人要在钦差进京之前带兵逼宫了!
金提调还是没动,他已经完全麻了。
“金英爱!就连,就连你也要背叛我了吗?”李珲跌坐到胡床上,仰头望着金尚宫,眼睛里闪烁着惊讶与绝望。
“妾深蒙厚恩,与王上生死同命,绝无二心。”金尚宫坐到李珲身边,轻轻地揽住他的肩膀,拍抚他的后背。“只是如今国耻当头,激怒相对亦无济于事,莫不如悉听忠言,择善而用。而且朴领相身为王家姻亲,与王上同气连枝,必是忠心耿耿,王上何必心疑?”稍稍安抚住李珲之后,金尚宫立刻又冲着金提调扬头:“这里没你们的事了,赶紧出去。”
“是。”金提调看了李珲一眼,见他没有进一步的表示才领着那两个护卫离开寝殿。
“呵呵!”李珲凄凄一笑,望着朴承宗说道:“王家姻亲?同气连枝?我看你,还有你们已经预备着要废奸立贤了吧?”
“.”这样诘问自然是无人敢接无人敢答。
“朴承宗!”李珲大喊。
“臣在!”朴承宗砰的一声磕了个响头。
“你是不是已经预备着要效仿肃宗灵武故事拥立李李亨了?”李珲像是傻了,又像是一下子通透了。“哈哈哈哈!这就不奇怪了,这就不奇怪了!原来上天早有示意啊!!”
李亨不但是唐肃宗的大名,也是王世子李祬的曾用名。
李祬诞生于壬辰倭乱刚结束的万历二十六年。当时朝鲜国王的李昖认为此事乃至吉之兆,便取“万物之通”“生物之遂”意,给这个孙子赐名为“亨”,并为此专门祭告宗庙。“李亨”这个赐名在先王一朝一直沿用,万历三十六年李昖升遐,李珲继位,新王李珲才以世子之名与唐肃宗重合为由,将之改名为“修”。翌年十二月一日,又改名为“祬”。
心思被点破,朴承宗也不慌。反倒是这隐隐约约的千古宿命之感让他坚定了决心:“既然殿下如此言说,那臣便斗胆谏言,请殿下顺应天.”
“闭嘴!你给我闭嘴!”李珲自己说是一码事,被朴承宗点破又是另外一码事。他现在想听想看的,不是什么“斗胆谏言”,而是列位重臣的呼号与表忠。
柳、张、李的疑惑一下子消解了,怪不得朴承宗如此镇定,如此反常。只要世子能够坐上王位,那么国王被废对他来说就没坏处!
“殿下!”朴承宗像是没有听见的李珲的话,一边磕头一边说。“事到如今,及时顺应天命,禅位于世子才是保身保命之计!待钦差进京,时局必变,汉阳必乱,若是有心之人乘机起事,诋毁诬告,致使王系更易,殿下世子必有灭顶之虞!”
“闭嘴!闭嘴!寡人叫你闭咳,咳!咳!!”李珲气血上涌,喉管一甜,竟在几声激烈的咳嗽之后猛地喷出一口暗红的淤血!
“殿下!”几个细小的血点飞溅到朴承宗的面前,直惊得他向后一缩。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朝着金提调离开的方向大喊:“来人,来人啊!”
“息怒,王上息怒啊!切莫伤了身子。”金尚宫见李珲咳血,顿觉眼前一黑,不过她还是堪堪稳住了身形,上前扶住李珲,并掏出一方手帕给他擦拭嘴角。
“殿下!”其他几个跪着人也急了,他们纷纷起身,带着或真或假的关切凑到李珲的身边。“殿下您怎么了!殿下”
“殿下!”金提调又带着人冲了进来,不过他们还没走几步就被金尚宫给喝止了:“过来干什么!赶紧传御医啊!”
“是。”金提调转头就走。
“金提调!”朴承宗的声音越过众人,追到金提调的耳边。
金提调缓步回头,朴承宗接着喊:“去把世子也请来!”
“叫他过来干什么!”听见这话,因为那一口老血而稍显虚弱的李珲瞬间又亢奋了起来。“你个混账东西就这么盼着寡人死吗!”
朴承宗本能后退,却没有立刻下跪。“臣,臣不是那个意思。臣只是想.”
“撒手!都给我撒手!”李珲一边咳血,一边推搡,活像个着了魔的疯子。
最后一个围上去的李尔瞻第一个松手退开,跪回原位。紧接着,李廷龟和张晚也慌忙松手,原地跪下。见三人都跪了,原本还杵着的朴承宗也终于不敢再孤立地站着了。很快,李珲的身边就只剩了柳希奋和金尚宫还在搀扶着他。
“愣着干什么!赶紧去传御医啊!”金尚宫冲着金提调大喊。
“那,那还要请世”金提调脑子一抽,竟然还想问世子的事情。
“滚啊!”金尚宫害怕李珲一下子厥过去,索性一声大喊将金提调赶走。
可这一声雌虎的惊叫就是压倒李珲这头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突然间,李珲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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