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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2章 王大妃的邀约


所谓的公廨田,就是官府为办某事而专门辟出来供给开支的田土,而功臣田则是赐给功臣的免税田。而这类田土产生的税收都是不必上缴中央的。

    在南下汉阳的路上,袁可立就已经发现,这种公廨田和免税田在复耕田土中的占比非常重。虽然就像检阅部队一样,袁可立对各地田土的调查也是走马观花,没有切实的数据,但平均下来,一个州郡的田土中至少有两到三成是公廨田和免税田——这还不算拖挂在公廨田和免税田之下的隐田。

    袁可立初步估算,如果上纲上线,非要测算清楚,恐怕整个朝鲜有超过的一半的田土是不算在郑经世那所谓的“全国田土”之内的。

    “郑工书!”郑经世低着头不敢说话,但这时候,袁可立偏偏就要叫他把这个问题说个清楚明白:“我就问你!如果把全国的田土都丈量清楚,把两班隐匿的私田都核实明白,把那些不该免的税负都匡入国库,那朝鲜能不能再养九千精锐!”

    “.”郑经世抖如筛糠,心里满是对朴承宗的怨念。

    这个问题根本不是他能回答的!

    就像其他人一样,郑经世既不怕扩军,也不怕加税,只是怕这些税加到自己的头上,如果他在此给出肯定回答,一定会得罪在场的同僚。但是反过来,他要是忤逆袁可立,那么袁可立就是当堂砍了他,也不会有什么后果。

    “说话!”袁可立大喊,但表情上却还是如先前那般从容。“不说话就给我滚出去!”

    “.”郑经世喘着粗气,脑海里急剧地权衡着。

    “来人!”袁可立抬起指挥棒,在地图架上猛地一敲。

    “在!”在殿外排列等待的监护标兵听见声音立刻鱼贯涌入。

    “把他给我拖出去。”袁可立用指挥棒指了指郑经世,然后做了一个甩的手势。

    “是!”标兵如狼似虎地扑了过来。此时此刻,朝鲜官员才终于明白,尽管袁可立一直笑着,还愿意解释。但他的态度从始至终都是通知,而不是商量。

    “监护老爷!”郑经世扑通一声跪下。“在下想清楚了!”

    “说。”袁可立用眼神止住已经冲到郑经世背后的标兵队总。

    “能养!能养!”朴承宗刚才让他不要表态,但这时候,已经容不得郑经世不表态了。“别说再养九千精锐,就是再增兵十万也不是不可能!”

    “哼。”袁可立轻哼一声,缓缓收起那逼人的架势。“出去吧。”

    “是。”标兵队总抬头挺胸,转身出门。

    袁可立收起指挥棒,视线在一众朝鲜官员们的身上不断逡巡。“监护,监护。重点在监,其次才是护。皇上派我来朝鲜,首要的一条就是监督朝鲜,令朝鲜自强。朝鲜想要自强就要练兵,想要练兵就要钱粮。我话摆在这儿,不管诸位愿意还是不愿意,对平安、黄海、京畿三道的田亩清丈,已经在驻地明军的主导开始了,很快就会扩展到全国!谁要是想阻拦,尽管试试。”

    ————————

    表了那番态之后,该说的话也就说得差不多了。

    袁可立放下指挥棒,一直没开腔的沈有容和洛养性立刻站了起来。

    三人在台基下汇合,神情严肃地朝呆站在台上的李祬作了个揖。“摄政王世子邸下,臣等这就告辞了。”

    “三位大人请留步。”李祬回过神来,快步走下台基,来到袁可立三人的面前,微微躬身作揖。

    “摄政还有什么吩咐?”袁可立话虽如此,但面色却更加沉凝了。很显然,他并不准备在已经决定的事情上和李祬打什么商量。如果李祬要强行阻拦,他并不介意直接把李祬乃至整个汉阳架空。

    “不敢。是祖母殿下想要面见列位大人,不知列位大人可否赏光?”李祬的心跳得很快,但还是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笑。

    “祖母殿下.”袁可立下意识地瞥了骆养性一眼,“摄政说的是贞懿王大妃吗?”

    “没错,就是大妃殿下。”李祬连忙点头称是。

    “什么时候?”袁可立问。

    “如果列位大人没有急事的话,现在就请随我移步大造殿。如果列位大人有事缠身,也不妨改日。”李祬体面而周全地说道。

    袁可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按理说,作为皇帝派到朝鲜来拨乱反正的钦差,朝鲜事实上的主事者,袁可立再怎么也该拜会一下这位得到了先皇帝正式册封的朝鲜王大妃。如果能从她那里拿到一份斥责废王的“慈教”,再公告天下,也能让他们的行动看起来更加名正言顺。

    不过庆运宫的那些事情实在是太棘手了。别说是在这个档口上,袁可立就是闲的没事儿干,也不想轻易去碰这种一拉一大片,搞不好还得把自己搭进去的宗室内斗。

    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袁可立想做鸵鸟缩起来,骆养性却兴致勃勃地想把这个事情闹上天。

    “袁监护,咱们有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王大妃既然让世子来请,我们不去,岂不是显得无礼?”骆养性在旁边噙着笑说。

    袁可立没有搭骆养性的话,而是问李祬道:“请问摄政,王大妃为什么突然就想要见我们啊?”

    袁可立推官出身,从不相信什么巧合。他昨天才听说了刺杀和假死的事情,今天那个处在漩涡中心的女人就来邀见,还是托这位同样身在漩涡中心的摄政王世子来出面事情实在微妙,甚至让袁可立怀疑,是不是骆养性麾下的那些锦衣卫在搞鬼作祟。

    要知道,这些锦衣卫可是比他早了好些日子进城。别说一般的收买、安插、威胁手段,就算骆养性告诉袁可立,现在已经有锦衣卫潜入朝鲜王宫,乃至就在宣政殿的屋顶上趴着偷听,袁可立也不会太惊讶。

    “为什么.”李祬懵懂地眨了眨眼睛,不太明白袁可立为什么这么问。在他看来,这就是一次普普通通的礼节性会面而已。

    李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袁可立的问题,又被袁可立和骆养性看得心里发毛,索性反问一句:“有什么不对的吗?”

    “没什么不对。请世子前面带路吧。”袁可立心一横,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好,这边儿请!”李祬见袁可立应邀,心里立时一喜,连忙跑到前面带路。

    四个人就这么走出了宣政殿,留下一众朝鲜官员在大殿里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离开。

    ————————

    前往大造殿的路上,李祬走在前面,袁可立三人跟在后面。四人的前方是前导的昌德宫内侍,后方则是跟着袁可立进宫的监护标营精锐。

    李祬很想跟袁可立仔细讨论一下丈田改制的事情,但当他借着转角的机会侧头望去的时候,却遗憾地发现袁可立正在和骆养性说悄悄话。

    “为什么是今天?”袁可立压着声音,小声问骆养性。

    骆养性怔了一下,笑道:“那位王大妃就是在前天求见,也见不到您啊。毕竟您昨天才进入王京宣旨。”

    袁可立犹豫着又走了两步,干脆直说道:“骆佥事,你昨天跟我说了那些事情,今天这位王大妃就要见我,你不觉得这也太巧了点吗?”

    “袁监护这是怀疑我从中作梗?”骆养性眼神微凝,但还是笑着。

    袁可立没有接一茬,而是说:“我不会对你们锦衣卫的事情指手画脚,但骆佥事在皇上划给我的地面上做事,怎么也该跟我打声招呼吧?”

    “这是自然,不过今天的会面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如果非要说,那就是前些日子,这位摄政王世子也以那位王大妃的名义邀请我和沈提督进宫一叙,不过那时候,我们借着您还没来的名义,搪塞了而已。”骆养性朝前方三步左右的李祬努了努嘴,“所以我和沈提督也是走一步看一步,被迫应事。您与其在这儿问我,还不如去问问咱们的这位摄政世子是怎么想的。”

    话说到这一步,再往下追问就太不讲礼了。袁可立淡淡一笑,轻轻地踩上了骆养性递来的台阶。“等会儿见了那位大妃,就知道他们这对祖孙到底想干什么了。”

    “您说的是。”骆养性笑着回正视线,却看见了一张愁容满面的老脸。

    比起袁可立,沈有容更是完全不想掺和老李家的破烂事——他好想逃,只可惜逃不掉。

    ————————

    大造殿,是朝鲜王妃的寝殿。朝鲜太宗李芳远初建时原名“正殿”,至朝鲜世祖李瑈时,取《易经》中“太极生两仪”意,将正殿改名为“两仪殿”。成化四年,李瑈临终之前,又改取《左传》中“我有大造于西”意,将两仪殿改名为“大造殿”,以彪炳自己在“癸酉靖难”中的大功劳与大恩德。

    按理说,大造殿应该是王妃一个人寝殿,但因为重建仓促,实用建筑有限,所以自打搬进昌德宫、以来,大造殿就一直是包括王妃柳氏在内的所有妃嫔的居所。直到贞懿王大妃金氏移驾昌德宫,那些莺莺燕燕才陆陆续续地搬出去。

    “摄政邸下到!!”一行人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守在大造门前的内侍立刻扯开高唱了一声。

    李祬见那内侍唱完这一声便闭嘴了,心里立时一急。他快步上去,瞪着那内侍说:“天朝的钦使也来了,你没看见吗?”

    “啊?”那内侍侧头望去,见到一条朱色飞鱼,两头玄色麒麟,连忙高叫着补了一声:“天朝钦使到!!”

    “说汉语!”

    “奴婢不会啊。”

    “你唉!”

    大造殿的正殿里,因为久等而不免有些懒散的贞懿王大妃金氏和王妃柳氏听见传唱,立刻坐直了身子。“宣!”

    “臣孙叩见祖母殿下!儿臣叩见母后!”李珲率先进殿,来到金氏和柳氏的面前跪下。

    “世子请起。”金氏向上勾了勾手,眼神却紧紧地望着在殿外站着的袁可立三人。

    殿内幽光浮动,年未四十的王大妃金氏端坐面南的主座上。岁月的惊涛在她脸上刻下了风霜,昔日的雍容仿佛被一种淬炼过的苍白覆盖。

    她的眼深陷在淡淡青影里,像两口幽深的寒潭。当袁可立的目光与金氏交汇时,那潭水深处似乎有某种极冷、极硬的东西一闪而过。

    “臣袁可立、沈有容、骆养性。拜见王大妃殿下,拜见王妃殿下。”李珲起身让位,袁可立便领着沈有容和骆养性来到金氏的面前从容地作揖行礼。

    跪是不可能的,在三位大明钦使面前,王大妃金氏和王妃柳氏也不过只是两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

    “三位钦使不必多礼。”金氏带着柳氏起身还礼。“请坐。”

    “谢殿下赐座。”三人再拜后,来到金氏指给他们的位置坐下。

    “皇上圣躬安否?”一上来,金氏首先要做的,就是礼节性地询问皇帝的身体状况。

    “圣躬安。”袁可立笑着点头。“殿下勿虑。”

    “皇上天姿英锐,圣明独断,壮年鼎盛。皇朝可兴,天下可安矣!”金氏又恭维了一句。

    袁可立微微欠身,目光沉稳,声音温润:“殿下所言极是。皇上亦常念殿下贞静持重,临变不惊,于社稷动荡之际,犹能秉持大义,护持宗庙,实乃朝鲜之幸,亦慰圣怀。”

    金氏神色微变,因为她隐隐觉得袁可立的话语里边带着某种警告的意味。

    金氏收敛心神,唇畔很快浮起一丝端庄而得体的浅笑:“袁大人过誉了。拨乱反正,全赖皇上天纵英睿。宗庙可固,亦仰世子至孝至诚。世子摄政,实乃民心所系,更是……”她的话语略作停顿,目光似有深意地掠过袁可立沉静的面容,“……深得大明信重之故也?”

    袁可立轻轻一笑,缓缓点头。然后移开视线,先后与李祬、骆养性对视。“世子挺然少年,素无劣声。此番权摄,定能固大明藩篱,宁朝鲜宗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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