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0章 事出非常,皆朕独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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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西侧的南书房内,倒是比外面多了几分清凉。冰鉴里散出的阵阵寒气,稍稍驱散了夏日的暑意。
泰昌皇帝朱常洛坐在御案后头,面前摊着一卷厚厚的书稿,这是史馆最新呈上的《神宗显皇帝实录》的部分草稿。皇帝看得意兴阑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那些流水账一般的记载。
几名宦官垂手侍立在书房的各个角落。眼观鼻,鼻观心,姿态恭谨如塑像。而包括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秉笔太监魏朝、刘若愚、杨松泉在内的枢机太监们,则如往常那般,分坐在各自的书案后,或凝神静思,或提笔蘸墨。室内没有人声,只听得见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的蝉鸣。
忽而,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史辅明在门槛外停下,声音低沉却清晰:“启禀主子,方首辅求见。说是过来呈送新任户部尚书汪应蛟,以及复职翰林院编修张嗣修的请见奏疏。”
皇帝抬起头,目光从实录草稿上移开。唇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方从哲亲自来送奏疏?”
“是。”史辅明轻轻地笑了一下,“他亲自来的,一个人来的。”
“那就让他进来吧。”皇帝合上书稿,随手扔进一旁的纸篮。
“是。”史辅明恭声回应,脚步声迅速远去。
几位司礼监大珰一直维持着原有的姿态,仿佛未曾听见任何对话,只有笔尖的沙沙声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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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方从哲趋步进殿,目光微垂,在距御案数步之遥的位置站定,随后一丝不苟地开始行五拜三叩大礼:“臣方从哲,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方卿平身。”皇帝的声音带着温和的笑意,“坐吧。”
“谢陛下隆恩。”方从哲再拜起身。一旁侍立的小黄门已迅速地搬来一个锦墩,放到方从哲的屁股边上。方从哲恭谨谢恩后,才后退半步浅浅坐下。他弓着身子,双手将那两份奏疏平托于膝上。
皇帝的目光在方从哲略显疲惫却强自镇定的脸上停留片刻,唇角勾起一丝了然的笑意:“方卿此刻不在内阁主持大局,却顶着烈日跑到朕这儿来,怕不只是为了送奏疏吧?什么奏疏劳得你方首辅大驾啊?”
方从哲老脸微热,尴尬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化作嘴角的苦笑:“陛下圣明烛照,洞悉万里。内阁及七卿诸公为国事殚精竭虑,议论风生。臣臣愚钝,恐言辞难尽其意,反添烦扰。恰逢请见的奏疏到阁,事关新任部院大臣及圣上特旨恩赦之臣,故冒昧亲呈御览,恭请圣裁。”
“呵呵.”朱常洛轻笑出声,但也不再深究,转过头唤道:“王安。”
“奴婢在。”王安立刻放下笔,快步行至御案前,摆出躬身候命的姿态。
“把那张纸,”朱常洛指了指放在御案边缘的一张对折素笺,“拿给方卿。”
“是。”王安小心翼翼地移开压在纸上的玉质小饰,拿起那张素笺,转身捧到方从哲的面前,说道:“首辅,请吧。”
方从哲心中微感诧异,不知皇帝此时要给他看什么。他递出那两本奏疏,接着捧过素笺。
展开一看,纸上墨迹尚新,笔力遒劲,正是皇帝的御笔亲书。整张纸上只有竖排三列十二个大字:监护朝鲜,事出非常,皆朕独断。
只短短十二个字,却如平地的一声惊雷在方从哲心底炸响!
方从哲捏着素笺的手指微微发颤,一股难以言喻的震动与感激涌上心头,瞬间冲淡了方才的尴尬与疲惫。方从哲猛地从锦墩上站起,双手捧着那张轻如鸿毛却又重逾千钧的素笺,再次来到御案前,重重地跪了下去。“圣上天恩浩荡!体恤臣下,臣……臣代内阁及礼、兵二部,叩谢陛下圣恩!”说着说着,方从哲的声音竟然还带上一丝的哽咽。
“好了好了,”朱常洛从王安的手里接过那两道请见疏,只随便看了一下封面,便将之扔到了一边:“通知汪应蛟明天上午进宫。另外,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情要说,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方从哲飞快地收拾好情绪,却没有立刻从地上起来。“那个圣节使团的事情,还请皇上示下。”无论如何,圣节使都是来给皇帝贺寿的,皇帝若不表态,下面的人还真是不好处理。
“让礼部撵他们走。”朱常洛说,“但给使臣个人的赏赐还是照例。”
“皇上圣德,臣心悦服!”方从哲顺势就拍了一个马匹。
“你可以回去了。”
“臣告退。”方从哲再拜起身,捧着素笺转头离开了。
方从哲退去后,朱常洛才又拿起了被放在下面的张嗣修的奏疏。“王安。”
“奴婢在!”王安刚坐下,立刻又站了起来。
“你刚进宫的时候,是被拨到了冯保的名下吧?”朱常洛翻开奏疏说。
王安瞳孔微缩,正颜答道,“回主子,奴婢刚进宫那会儿,确实是在冯太监的名下做事。奴婢也是得了他老的赏识,才被选入内书堂读书。”
魏朝、刘若愚、杨松泉听见这个话题,都不约而同地把头埋低,并竖起耳朵。
“这么说来,冯保还是你的贵人啊。”张嗣修的请见疏也都是那些惯常的谢恩话术,朱常洛只随便翻了几下,就没兴趣再看了。
“主子圣察。冯太监确实是奴婢的贵人。”王安说道。
“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朱常洛扔下奏疏,探身拿起实录书稿,随手翻阅起来。
“有才华,有学问,有见识,还写得一手好字,弹得一手好琴。就是.”王安顿了一下。“太贪财了。”
“那张居正呢?”朱常洛又往后翻了一页,“据说张居正和冯保的关系一向不错,你既然曾在冯保的名下,应该对张居正也有些印象吧?”
王安愣了一小会儿,才谨慎地说道:“回主子。奴婢那时候也只是一个稚童,没机会与位高权重的江陵相公当面说话。只远远地望见过他老人家几次。如果非说有什么印象的话,那就是江陵相公仪容甚伟,有大丈夫风。”
“嗯。”朱常洛轻轻点头,声音绕过书页,传到王安的耳朵里,“你去安排一下。让张敬修今天下午进宫,朕在文华殿见他。”
“是!奴婢这就去。”王安呼出一口气,转头大踏步地离开了南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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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推开内阁值房那扇依旧沉重的门,一股比先前更甚的郁热气息扑面而来。房内,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一缕无形的线牵引着,凝聚在了方从哲脸上。
叶向高坐在次辅位上,眉宇间积压着挥之不去的阴云和一丝难以掩饰的幽怨。方从哲这一走,所有针对内阁的质疑和诘问,就都结结实实地轰在了他的头上。
方从哲对这些视线恍若未见,步履沉稳地走回自己的主位,袍袖带起一丝略有凉意的微风。他一撩袍落座,叶向高那略显沙哑的声音便响了起来:“首辅,您这就‘回来’了,见到皇上了吗?”他刻意拖长了“回来”二字,语带揶揄,目光灼灼。
“当然!”方从哲坐定,腰板比离开时挺得更直,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笃定与得意。
叶向高何等聪明,一下子就看出了方从哲前后气质的不同。“皇上怎么说?”
方从哲并未直接回答叶向高,而是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那张对折的素笺,缓缓展开道:“诸公请看。”方从哲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值房内残余的窃窃私语。
所有人的目光,几乎是瞬间就从方从哲脸上移到了那张素笺上。当看清那遒劲有力的十二个大字时,值房内的杂音瞬间消失了。先前汹涌的质疑、愤懑、争吵,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了喉咙,骤然失声。
死寂笼罩了值房,只剩下窗外愈发聒噪的蝉鸣,似乎在嘲弄着方才的喧嚣。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然而,表面的平息不等于内心的释然。短暂的震惊过后,那些被蒙在鼓里、今日才知道这惊天秘闻的大僚们,心头涌起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有对皇权天威的敬畏,也有一种被排除在核心决策圈之外的失落与不忿。
“陛下圣明,乾纲独断,自是为社稷万民的深谋远虑。只是……”工部尚书王佐原本是无所谓的。就本心而言,他是绝不会在这种已经定了的事情上跟皇帝、内阁以及礼兵二部抬杠的。但是,方从哲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却让他很不爽。“.这后续的诸多事宜,牵动各方,事前若能稍加通气,我工部也好早做准备,不至于像现在这般.仓促难周。”
“王司空说得是.”户部左侍郎王纪附和着哼了一声,他的声音仍旧带着刺,但脸色比之前好了不少。汪应蛟的到来,让他感觉自己这个“矮子”的身边突然多了一个顶天的“高个子”:
“我户部这边寅吃卯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辽东、京营、九边,哪一处不是嗷嗷待哺?再说了,年初的大朝会上,内阁可是把户部的每一笔钱收入都划走了的,现在突然多出这么一个窟窿,我户部要去哪里找钱来填.”
“钱的事情,户部不必太愁。”方从哲卸下重担,语气也轻快了不少,“沈有容他们在南下山东的时候,从内库里带了一百五十万走。”
“一百五十万?”王纪眉头一挑,脸色又好了不少。“光是军饷的话,两三年是够了”
吏部尚书周嘉谟轻咳一声,“皇上圣明。钱粮的事情暂时解决了,但正如我方才所说,监护朝鲜”周嘉谟顿了一下,改口说:“不对,是瞒着朝廷暗行监护的事情一旦传开,朝野物议必如鼎沸。外廷小臣,尤其是六科十三道的言官,他们年轻气盛,不谙军国机要,只认典章法度。恐怕难以体谅皇上的苦衷与朝廷的难处。弹章攻讦,恐怕是免不了的。如何平息这汹汹物议,稳固人心,还需早做绸缪。”
“就是!这秘密行事的主意究竟是谁给皇上出的?”沈接上话,眼睛在几个知情者的脸上来回移动,但多数时候还是在徐光启的身上停留。“到时候,外界舆情汹涌而来,某人可不要委过于君上啊!”
周嘉谟愕然皱眉,没想到沈竟然会借题发挥。不过,他还是被沈给影响到了。周嘉谟下意识地望向徐光启,徐光启刚松开的眉头又紧紧地锁住。不过,徐光启并没有直接出言澄清。他甚至没有摇头,只是默默地瞥了骆思恭一眼。
骆思恭当然不可能主动说什么,他宁可帮皇帝遮风挡雨,也不会把皇帝推到自己的面前。而且在骆思恭看来,这些文官担心的汹汹舆情根本就不是事儿。外面闹得再凶,皇帝也可以视若无睹嘛,这些年,被皇帝留中的奏疏还少了吗.
就在骆思恭神游九天的时候,左都御史张问达也向他投来了注视:“平息物议,关键在于名正言顺。监护朝鲜虽然事出非常,但非常之事,亦需非常之据才能服天下悠悠众口。李珲通奴叛国之证,必须尽快坐实!骆卫帅,你方才说的那个李民寏,何时能到京?他的证词经不经得起推敲?”
“您老就放心吧。”骆思恭回过神来,笑着说,“这人证要是不靠谱,我锦衣卫又怎么会把他弄到京里来呢?”
“好吧。骆卫帅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多嘴了。”张问达轻轻地叹出一口气,转头望向方从哲:“首辅,都察院那边我会尽力周旋,但能起到多大的成效,我可不敢跟您保证。”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方从哲深深地点头,脸上挂着卸下重担的轻松。“上帝垂佑,皇上圣明,只要诸位实心用事,勠力同心,我大明必然中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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