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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0章 选婚 赐死与觐见


吩咐完毕朝鲜的事情,朱常洛便不再多言了。他收回视线,重新拿起案头的那份每日简报开始阅读。在座的四位大太监也各做各事,安静地忙碌了起来。南书房内一时陷入了沉静,只剩下纸张翻动和小声交流的细微声响。

    朱常洛的目光在简报的条目间快速扫过,大部分都是各监局衙门的例行汇报,或是外廷奏疏的摘要,并无特别紧要之事,也都不复杂。他看得很快,手指偶尔在段落间的句读上轻点。

    这份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皇帝头冷不丁地说了一句:“河南那边的淑女也选出来了?”皇帝的声音不高,但在静谧的书房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这个问题任何没有指向,声音也轻得像是一句梦呓,可王安却不敢把皇帝的话当成自言自语。他手比脑子快,几乎是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笔。

    简报的内容不少,王安过了一小会儿,才大致明白皇帝刚才说的是什么事情。“回主子,昨天下午申时末刻,刘克敬的奏报送到了司礼监。据其奏报所陈,河南那边的淑女人选已经确定,正启程护送来京。如果快的话,再有半个来月,刘克敬应该就能把人送到京师考校了。”

    在监护朝鲜的军队南下山东的同一时间,派往各地为皇太子选婚的宦官们,也在礼部官员的陪同下,开启了他们的行程。到目前为止,在京师本地,以及前往北直隶和山东的宦官都已经完成了他们的使命,只有远赴南京、南直隶以及中都凤阳的宦官们暂时还没有音讯。

    “刘克敬?”朱常洛对这个人几乎没有印象,但又觉得自己应该在哪里见过他的姓名。

    “回主子,刘克敬原本在内官监当差,年初大调的时候改到了司礼监,现在礼仪房当差。负责在淮安、凤阳、徐州以及河南一带选婚。”王安解释道。

    “唔”朱常洛还是没想起来,索性不想了。“他的那份奏报现在哪里?你拿过来了吗?”

    “回主子,奏报原件留在司礼监归档了。主子若要亲览原奏,奴婢这就派人去取。”王安完全没想到皇帝一时兴起,竟然要看选婚内官的奏报。之前北直隶和山东的奏报送来,皇帝甚至问都没问。

    “算了。”朱常洛摆摆手,目光又落回到简报上。“你看过那份奏报吗?”

    “看过。这条简报就是奴婢亲自录上去的。”王安回答说。

    “那你应该还记得那上面写了些什么。”朱常洛又往后翻了一页。

    王安望着皇帝,沉默片刻,随即谨慎地答道:“奴婢不敢说过目不忘,一字一句都能背诵,但那奏报的大致内容还是记得的。”

    “朕也不要你一字一句地背下来。”朱常洛闻言,嘴角似乎牵起了一丝极淡的笑意。“你就说说看,刘克敬从哪些地方,选了几个人?”

    “回主子,”王安没有犹豫,立刻作答:“刘克敬本次出差,共选得淑女二人。其中一人出自淮安府,另一人则出自河南开封府。”

    朱常洛点点头,又问了一句:“这两个人叫什么?”

    “呃”王安这次回答则稍显迟疑,“奏报上只录了父名母姓。至于淑女闺名,按照惯例,需待淑女抵京验看之后,再由文书房密揭呈报。”

    “那你就说说他们的父名母姓吧。”皇帝继续追问。这让王安有些意外。

    但他还是在思索片刻后回答道:“淮安女姓萧,其父名萧彝学,母李氏。河南淑女姓张,其父名张国纪,母陈氏。”

    王安一直望着皇帝,很明显地发现皇帝翻页的动作顿了一下。简报后面,似乎还有笑声泄出。不过皇帝没有指示,不再追问,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王安的目光并未就此从皇帝的身上移开。作为简报的主撰者,他清楚地记得简报上各项内容的位置。他预感到,皇帝刚刚翻过的那一页上,应该记着一件要命的事情。

    果然,没过多久,皇帝突然抬起头,越过简报,目光如炬地看向王安:“这李铭诚的家产,都抄没干净了?”

    “回主子,”王安的心微微一紧,但面上沉稳依旧:“李铭诚在京师及北直隶境内的所有田宅、铺面、库藏、浮财等,皆已抄没入库。不过.”他略作停顿,“尚有部分窖藏金银,及置在外省的部分产业,估价约莫三四万两,因位置隐蔽或路途遥远,尚未能发掘、抄没完毕。”

    “他们还有什么能交代的吗?”朱常洛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

    “回主子,”王安谨慎地答道,“崔文升那边已有好些日子未曾递上新的口供了。想必该吐的,能吐的,都已经吐干净了。”

    “那就.”皇帝听完,面无表情地合上了手中的简报,随手将它扔回宽大的御案中央。简报在光滑的紫檀木案面上滑开一小段距离,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别让他再活着了。”

    王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倏地升起。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了一下,带着一丝的紧张,确认道:“主子真的要……赐死李国瑞?”

    “哼,”皇帝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这种敛财蠹国,贪婪成性,不恭不悌家伙,还要朕法外开恩吗?”

    王安被皇帝眼神中的寒意刺得一缩,再不敢有丝毫犹豫或质疑,立刻深深低下头,沉声应道:“是!奴婢明白了。”

    ————————

    会极门右梢间内,光线透入雕着云纹的木窗棂,在地上投下一片清晰的几何光影。

    汪应蛟端坐在硬木制成的圈凳上,背脊挺直,双手交叠置于膝上,笏板紧贴小臂内侧。他呼吸匀长,试图压下心湖深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微澜。

    昨天下午,张嗣修随史方逸离开后不久,通政使司的差役才姗姗地,将一份通知汪应蛟于次日上午入宫觐见的公文送到他的手上。

    汪应蛟如临大敌,彻夜整肃心神,天未遇明,他便换上花犀带盘领右衽绯色小独科花公服,带着象牙笏板,来到紫禁城验明正身。

    巳时二刻,门外传来了一阵轻盈但迅捷的脚步声。随后,一个身着青贴里、面容白净的年轻宦官无声步入,帽下眉梢吊着三分笑,正是昨日传张嗣修进宫的史方逸。

    “汪部堂,”史方逸笑嘻嘻地走到汪应蛟的面前,恭恭敬敬地拜了一下。“我们又见面了。”

    “史公公客气。”汪应蛟拱手回拜后问道:“史公公过来,是皇上要见我了?”

    “没错。”史方逸笑着点头,“皇爷口谕,召汪部堂弘德殿觐见。”

    听见史方逸的话,汪应蛟立刻起身,一丝不苟地整理了一下袍服的下摆。“有劳史公公前导。”

    “您老莫急。”史方逸并未转身,而是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部堂且再稍坐片刻。皇爷还有旨,要不佞顺道去内阁传方首辅和叶次辅一并觐见。汪部堂在此稍候,不佞去去便回。”

    “好。”汪应蛟眼神微凝,旋即又恢复如常。他依言停下脚步,却并未坐下,只是挺直脊背,如标枪般立在原地。

    史方逸不再多言,转身穿过会极门,身影消失在门洞的阴影里。

    内阁值房里,六位阁臣各自埋首案牍,笔走龙蛇,只听得见纸页翻动与笔毫舔墨的细微声响。史方逸拉开门,立时便搅乱了这份和谐的沉寂。

    “不佞见过诸位先生。”史方逸向堂内团团一揖。

    值房内六人俱是一顿,几乎同时搁笔抬头,齐刷刷向史方逸投去注视。

    “史公公是来宣谕的吗?”最靠近房门的韩爌搁下笔。

    “不是,是召见。”史方逸冲着韩爌摇了摇头,随后便将目光精准地投向首座的方从哲:“方首辅,叶次辅。皇爷口谕,召二位先生弘德殿觐见。”

    方从哲心中一凛,霍然起身,绯袍袖口带倒了案头一份题本。他迅捷地将其扶正,一边步出座位,一边沉声问:“史公公可知,皇上此召所为何事?”

    叶向高也已离座,紧随其后,目光沉静地落在史方逸的脸上。

    史方逸的唇角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侧身让开通路,声音不高不低:“户部的汪部堂现在就在会极门候着。首辅还不知道吗?”

    方从哲脚步微顿,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了然,紧绷的肩线也悄然松了半分。“今日案牍缠身,还未及往会极门走动。”他走到史方逸的身边,做了个请的手势,“有劳公公带路。”

    值房内其余阁臣的目光在史方逸、方从哲和叶向高之间快速地逡巡了一圈,随即各自收回。带着种种心思,重新落回面前的文牍,仿佛刚才的波澜从未发生。

    汪应蛟听得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抬眼便见史方逸引着方从哲和叶向高转入门洞。他立刻趋前数步,走出门槛深深一揖,行属官之礼:“下官汪应蛟,拜见方首辅,拜见叶次辅。”

    “汪老先生不必多礼。”方从哲和叶向高都没有严嵩、张居正那种以阁压部的权势,本人的性格也相对温和。汪应蛟以下官自称,他们便以后辈自持。

    “时辰不早了,”方从哲看向史方逸,“莫让圣躬久候,这便走吧。”

    “三位先生这边请。”史方逸自无不可。他迈开大步,在前面引路,三个老头子则紧随其后,在廊庑遮蔽下迎着逐渐炽热的阳光向着乾清宫的方向行去。

    ————————

    乾清宫弘德殿小院。

    日头高悬,黄色的琉璃瓦反射着刺目的白光。空气燥热凝滞。

    远远的,一阵有节奏的、略显沉闷的“咚…咚…”声传入了耳中。

    史方逸没有进入弘德殿所在的小院,他只将三人送到院门口便行礼告辞,返回乾清门候命了。

    进入小院,三人立刻注意到了先前那个声音来源。

    原来是两名穿着褐色短衫杂役内侍,正在殿前的斜廊下,奋力地抡动铁凿,从一块巨大的、冒着森森白气的方形冰砖上凿取冰块。冰屑飞溅,在阳光下闪出粼粼彩光。

    三人的到来,让那几个短衫杂役略微一顿,不过很快,他们又在领班宦官的催促下重新工作了起来。

    行至院中,三人脚步同时一缓,迅速地调整了队形——方从哲居中在前,叶向高略退半步居左,汪应蛟再退半步居右。一个规整的品字形队列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排成了。

    三人齐步走到弘德殿紧闭的殿门前,守在门口的宦官立刻向内高声通传:“内阁首辅方从哲、内阁次辅叶向高、新任户部尚书汪应蛟奉旨觐见!”

    “进来。”殿内传出一个沉稳而清晰的声音。

    汪应蛟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尽管老头儿今年七十一了,也当了三十几年的官,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么小的地方被皇帝当面召对。

    殿门敞开,光线涌入,映出殿内深色金砖地面和御座后的贴金屏风。屏风前,只套了一身素色纱袍的皇帝正斜靠在御座的扶手上,含着若有若无的笑,凝望着进殿的老臣。

    方从哲、叶向高、汪应蛟三人屏息凝神,目不斜视,趋步进殿,在距离御座约三步的位置停下,动作整齐划一,撩袍跪倒,以额触地。“臣方从哲、叶向高、汪应蛟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三人齐声颂圣,声音在空旷殿宇中回荡,与殿外断续的凿冰声交织。

    礼毕,三人依旧跪伏于地,等待谕示。

    “都起来吧。”没等多久,皇帝的声音又从头顶上撒下来了。

    “谢皇上。”三人齐声谢恩,缓缓起身,垂首肃立。

    皇帝的目光扫过三人,在汪应蛟的补子上略作停留,随即转向方从哲和叶向高:“给方卿和叶卿看座。”

    侍立左右两次间门口的小黄门立刻行动起来,无声地搬来两个锦墩,置于御座下首的空地上。

    “谢陛下隆恩!”方、叶二人对视一眼,谨慎地坐了半个凳子。而汪应蛟则依旧立在原地,静静地听着殿外的凿冰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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