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新的百官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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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师……”
“连你也要离开朕么?”
暮色沉沉,乾清宫的烛台上,烛火微微摇曳。
一道窗边的身影,被拉得修长而孤寂。
朱厚熜手握奏疏,眸光晦暗不明。
时而凌厉如刀,时而恍惚似雾。
对待张璁,他真的有不一样的感受。
嘉靖元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刚继位的小皇帝,候在张太后的殿外,雪花落满肩头。
是的,他也曾经跪过,拜过,向别人哀声恳求过。
内朝有张太后气势汹汹,外朝也有杨廷和领着百官,逼其认孝宗为父。
黑压压的朝臣跪了一地,形成恐怖的压迫感。
年仅十四岁的朱厚熜,性情早熟,有主见而要强,具备一定的政治素养。
可大位毕竟是从天而降的。
由于并不是皇太子继位,身边就没有东宫的旧部,也不是朱棣这类藩王,靠一刀一枪打得洪武多了四年,更不可能有一帮拥护的文武。
皇位来得太容易,伴随而至的,就是朝堂上衮衮诸公涌来的恶意。
那群人要分割皇权!
“陛下勿忧!”
就在他孤立无援,冻得发抖时,一个面容清癯的中年文士,双手捧着一卷《议大礼疏》,化作一件比起任何大氅都要暖和的衣衫,披在了肩上。
那是张璁第一次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冒着贬官乃至杀生的风险。
公开支持自己尊生父。
“少师!”
朱厚熜的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柔软。
当年那个为他抗辩满朝、彻夜草拟礼议的忠臣,如今也两鬓斑白了。
他缓步回到案前,重新拾起奏疏。
“伏惟陛下圣明烛照,知臣犬马齿衰,目昏手颤,每于阁议至夜分,辄心悸不能自已。”
“臣老矣,难堪首辅之任,伏乞陛下怜臣残年,准臣归返故里,以全骸骨……”
奏疏上的字迹工整端庄,却透着一股暮气。
张璁身体不好,早不是什么秘密。
更关键的是,继桂萼病重归乡后,大礼议集团里的中坚人物,方献夫也有致仕归乡之心。
方献夫一来年纪也大了,二者他的性情本就是比较温和的,最初上书支持嘉靖尊亲父时,都是战战兢兢,险些撤回。
后来的上位,也因为张璁桂萼霍韬几人性情太刚,四处树敌,需要一个可以缓和各方关系的人。
方献夫和稀泥的本事一流,正好可以处于中间调和矛盾。
但自从度田清丈和一条鞭法接连失败,张璁对于整顿吏治上寸步不让,得罪的官僚越来越多,再有严嵩入内阁,很快成为次辅,麾下又团结了以兵部尚书毛伯温为首的一众朝臣,分庭抗礼。
方献夫也心力交疲,再看到桂萼劳累致死的下场,已是萌生退意。
他这一退,张璁愈发独木难支。
历史上的张璁,多次上书请求归乡养老,嘉靖都不允许,反倒为之亲制药饵。
因为新政还需要张璁主持,能在统治阶层内部铁与血的斗争中岿然不动的,只有张璁具备这个威望和能力。
可张璁实在是老迈了,有一日在朝房值班时,甚至昏晕过去,不省人事一天多,眼见病情如此严重,嘉靖这才允许其回家调养。
现在张璁的病没有严重到那个地步,朱厚熜同样舍不得对方离开。
但至少在嘉靖朝革新的事业里面,张璁不再是唯一的人选。
所以就连奏疏的最后,都有一番话:
“然新政未竟,如逆水行舟,臣观吏部尚书严嵩,器识宏远,谋国至诚,于新政诸法,皆能斟酌损益,务求实效。”
“若陛下任之首揆——”
“一则以清流之望平息朝争;”
“二则以务实之策延续革新;”
“三则为陛下育后继良才。”
“臣残躯如风中烛火,唯愿归老瓯江之畔,夜夜北望宫阙,临表涕零,伏乞圣鉴。”
……
“少师为了新政,当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张璁与严嵩的矛盾,人尽皆知。
这也是朱厚熜乐于见得的事情。
他哪怕对张璁再信任,当看到对方大权在握,执掌朝政,压得群臣抬不起头来的时候,也会感到不安。
所以得有制衡之人的出现。
原本选定的是夏言。
但后来严嵩的崭露头角,更是一个意外之喜。
因为张璁能推行的新政改革,严嵩也能办到,且手段更加沉稳温和。
如此番灭安南,收交趾,于江南催缴钱粮的分歧上,严嵩的办法就更加成熟,让明军有了充足的后援补给。
也是此战过后,严嵩的朝堂威望,已经完全不逊于之前还立主速胜的张璁,双方的矛盾彻底激化。
据说大礼议一方的言官谏臣,这段时日可是没少想弹劾严嵩及其党羽,都被张璁按下。
朱厚熜静观其变,本以为是张璁准备蓄势一击,给予对方好瞧,结果竟迎来了乞骸骨与举荐,连他都大为意外。
“严嵩……真能接替少师之位,替朕维持住朝政么?”
此时朱厚熜的指尖微微用力,奏本边缘被捏出一道皱痕,眼神里闪烁着复杂之色,御笔批复却是拒绝。
正如三辞三让,即便嘉靖愿意让张璁致仕休息,三次拒绝的礼数也是必须要走的,这是对于一位首辅的尊重。
而在此过程中,朱厚熜也要考虑清楚,新旧执政班底的交替。
“黄锦。”
“奴婢在。”
“唤严嵩入宫!”
外面下雨了。
又是入夜。
但严嵩来得依旧很快。
寒冬的雨敲打着琉璃瓦,这位次辅的官靴踏过乾清宫前犹带水痕的金砖,在烛火下,躬身趋入殿内。
“老臣严嵩,叩见陛下!”
朱厚熜没有让他立刻起身,而是露出审视之色,看着这个人。
杨廷和、杨一清之流,在他心里都不是真正的首辅,一直以来,张璁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群臣之首。
现在要换了。
朱厚熜习惯于让臣子制衡,但此时此刻,竟有些不适应。
严嵩真能做的好么?
殿内檀香袅袅,铜漏声声,掩不住天子锐利的视线。
严嵩身着半旧的官袍,花白的发丝整齐地压在乌纱帽下,不露一根。
他跪姿端正,整个人如同一块历经岁月打磨的磐石,沉稳内敛。
朱厚熜微微眯起眼睛。
算来严嵩与张璁年岁相仿,都已近花甲之年,但眼前这位的精神却格外矍铄。
“严卿平身。”
随着天子开口,严嵩缓缓起身。
“谢陛下。”
动作不疾不徐,官袍下摆纹丝不乱。
抬首时,眼神更是明亮,既无老臣常见的浑浊,也不见新贵惯有的锋芒,反倒透着一股令人安定的平和,声音也是不高不低,恰如他这些年在朝中的姿态。
朱厚熜摩挲着案上乞骸骨的奏本,突然明白了为何张璁会举荐此人接任。
严嵩身上确实有种罕见的特质。
像一块历经激流冲刷,却棱角渐圆的卵石。
不刺目,不惹眼,却能让躁动的水流,不知不觉按它的轨迹而行。
如此气质,堪当大任!
但即便如此,朱厚熜还是要试一试:“严卿可知,张少师给朕上了道奏章?”
这是人尽皆知的,可后面一句,令严嵩的后背也渗出冷汗来:“张少师之意,你已经不适合再为次辅了!”
严嵩神色变化,第一时间重新拜下叩首:“臣请陛下明鉴,张公与臣虽政见相左,然皆为国尽忠,此言定非张公本意,而是受贼人挑唆!”
“是么?”
朱厚熜似笑非笑:“朕也以为张少师此言颇有值得商榷的地方……”
严嵩心念急转,他知道张璁的身体撑不住了,大礼议新贵更是在自己日渐壮大的派系下节节败退,乞骸骨其实是一个体面的退路。
但也难保张璁没有怀恨之心,带着自己一起罢职。
可脑海中闪过与张璁的接触,尤其是近几日那位的言语,严嵩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故而他摘下乌纱帽,花白的发丝在穿堂风中飘散:“今日若因臣之故,使陛下对张公心生疑虑,臣愿即刻归田,绝无怨怼!”
“哦?”
朱厚熜眯起眼睛,语气忽而缓和:“起来吧!《考成法》的草案,朕很满意,张公显然也是认同的,他走之后,举荐你任首辅!”
严嵩心头一定,表面上却怔在原地,直到黄锦将乌纱帽重新捧到面前,才恍然回神,泪水夺眶而出:“臣有愧!臣有愧!陛下圣明烛照,张公公忠体国,臣竟心生疑虑……”
“唔!”
朱厚熜最喜欢看到的,就是臣子这种大起大落,患得患失的表情。
这意味着他们能够深刻地领悟到,要向何人尽忠,才能维持如今来之不易的位置。
而严嵩的一举一动,确实令他满意。
“罢了!”
“就让少师休息休息吧!”
当乞骸骨的奏疏上到第四封,天子终于准奏。
自嘉靖元年,张璁以《议大礼疏》上奏,由此掀开了持续近四年的名位之争,此后又有新政革新,厘革积习,以严驭吏,以宽治民,至今十三载矣。
终得以放下这千钧重担,归乡养老。
同时次辅严嵩,进少傅兼太子太傅、礼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任内阁首辅。
嘉靖朝新的政治格局,到来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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