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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三尾相公


随着礼部蔡齐的命令,金吾卫顶盔掼甲在前头开路。

    乐队演奏《万年欢》曲目,从大唐传下来的。

    蔡奇示意宋煊作为状元第一个走,要走在最前头,后面的进士都不要超过他的马头。

    宋煊轻磕马肚,狄青牵着缰绳往东华门外走。

    金腰带离远了看不清楚,但是宋煊身骑白马,头戴金花,面容俊俏,走在第一个,其余人全都落后于他,更是引人注目。

    站在边边的祝玉第一个瞧见他。

    不得不承认,如此年纪就能金榜题名,跨马游街,成为第一个,总是会让让人不自觉的给宋煊带上滤镜。

    祝玉一时间有些看呆了!

    倒是宋铭心情大好,连忙跳着脚挥舞手臂:

    “十二弟!”

    宋煊看过去也挥手回应,嘴里喊着七哥。

    宋铭登时就觉得脸上焕发出荣光来。

    他就知道十二弟不会考中状元就翻脸不认人。

    出门在外,大家可都是一家人。

    宋铭还想叫五哥来看十二弟的威风模样。

    可是五哥宋浩缩在人群里根本就不抬头,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宋浩不想看见宋煊得意的笑容,本来该自己骑马走在第一个的。

    在他想来,奈何命运最喜欢捉弄人!

    有些人面对失败从来不会想着是自己的缘故,而是把责任全都推到他人身上去。

    宋煊与祝玉击掌而过。

    祝玉哼了一声,倒是不觉得自己落榜内心失落。

    他觉得宋煊是故意的。

    宋煊也懂。

    随即被狄青牵着马走出洞门。

    “来了来了。”

    “总算是出来了。”

    音乐声率先传出来。

    紧接着走城门洞的便是清道的金甲大汉。

    随即是乐队。

    然后骑着白马的宋煊从黑洞洞的东华门门口出来,登时引起一片欢呼声。

    “状元郎来了!”

    东京城百姓随着一声吼,自是争先恐后的伸长脖子想要看看宋煊的容貌。

    甚至有些人都恨不得要上去摸宋煊两把,就为了沾沾文气,讨个好兆头。

    连中三元的大宋状元。

    当真是难得一见。

    好在有护卫,阻拦疯狂的众人,要不然宋煊的金腰带兴许就会被其余人给拽走。

    李君佑大声鼓噪着,反正他知道李家今后也有沾光的机会。

    毕竟他爹拿辈实在是不成器,所以自家爷爷总是期望通过姻亲能过保住自家的富贵。

    要不然在真宗朝贪来的钱财,怕是没法子轻易保住。

    同样看热闹的赵允迪面色复杂的瞧着跨马游街的状元郎宋煊。

    他才被放出来,如今官职被革去,吃穿用度只能仰仗他爹赵元俨。

    要说不生气那是假的!

    可是听他爹耳提面命一番,只能把怒气吞进肚子里,忍着。

    宋煊只是个举子的时候,便敢招惹自己,如今他成了大宋状元,又是官了。

    有皇太后以及官家的厚爱,如何能不会猖狂?

    且让他先与陈氏兄弟相互争斗去吧,到时候你的气,定然能过出了。

    赵允迪只能选择听他爹的话,要不然自己还在宗正寺里被关押呢。

    陈尧咨的儿子瞧着春风得意的宋煊,陈象古面色铁青,恨不得把宋煊从马上拽下来。

    可是嘈杂的人群,根本就没有人在乎几张难看的脸。

    东京城御街两侧人潮涌动,百姓争相围观新科进士。

    茶楼酒肆的窗户全都洞开。

    书铺的老板狂喜,招呼伙计赶快卖状元文集。

    这是他私下搜集宋煊的著作,甚至还找人搞来了宋煊的殿试策论。

    如此费尽心思,就是想要趁着今日大赚一笔钱。

    “三百文一册,你怎么不去抢啊?”

    “不好意思,今日已经售罄了,若是客官想要,明日再来。”

    书铺掌柜的脸上带着笑意,汹涌而来的人潮,即使他叫卖三百文,那也有人买。

    谁让大家都来追捧新科状元呢。

    狄青家乡也出过进士,但是没有东京城这般热情。

    他与宋煊年岁相仿,也是想要出风头的年纪。

    如今狄青眼瞧着周遭百姓的欢呼声,更是心生羡慕。

    宋煊其实也被如此汹涌的人群,搞得有些惊诧。

    毕竟人挤人,很容易就发生踩踏事件的。

    可就算街上人挤人的,二楼的窗户已经冲着宋煊扔来香薰以及绢帕,如同雪花纷飞一般。

    全都是姑娘们,根本就不管宋煊有没有婚约的事。

    这可能是她们做的最为大胆的事。

    宋煊伸手抓住绢帕,冲着一旁窗户的小娘子们招手,随即又把手帕给扔了回去。

    只可惜掉在路人身边。

    宋煊的如此行径,更是引得大批小娘子们争相仍东西。

    没一会,狄青怀里就塞了不少绢帕以及香薰。

    到时候去卖了,正好多换些酒钱,请同僚们一起喝酒。

    反正狄青如今住在军营当中,每月俸禄发来也不用着急攒钱。

    东京城的消费可着实是不低。

    宋煊的白马上也有不少残留的手帕以及各色香薰,甚至还有带着体温的。

    “东京城的百姓实在是太热情了。”

    张方平在宋煊身边,头上也全都是帕子:

    “十二哥,我可怕一会真有人把我抢走捉婿。”

    因为他还真的没有定下婚事,省试放榜一直让王保护着他。

    王保那体型,直接劝退了来抢亲之人。

    “抢走就抢走呗。”

    宋煊倒是无所谓的道:“还得看你自己的,诸如我与韩琦都有了婚约,说不准今年就会成亲。”

    “啊?”

    张方平惊了一句:

    “这么快?”

    大家才刚刚金榜题名,都要考虑成亲的事吗?

    张方平一时间还有些接受不了身份的转变。

    “不信,你问韩六郎。”

    韩琦也是颔首。

    是这个意思,他打算回家成亲。

    然后直接带着自己的夫人和娘亲去外地赴任。

    “如此一来,我岂不是要参加很多次婚礼?”

    张方平悠悠的叹了口气:

    “到时候就我没有成亲,那你们娶亲的时候傧相,岂不是就单独落在我一个人头上了?”

    宋煊哈哈笑了两声,没有搭理张方平。

    众人有说有笑的本着大相国寺而去。

    东华门广场上,赵祯听劝,直接过去与那些落第学子说话去了。

    登时让一帮落第学子大为感动。

    毕竟谁不羡慕方才那些骑马游街去享受众人崇拜目光的新科进士啊?

    他们也想要成为其中的一员。

    可惜,终究是实力不足。

    如今官家主动来鼓舞他们,倒是让不少学子号啕大哭起来。

    赵祯听着这帮落第学子感谢的话语,心里忍不住有些发酸。

    他甚至能看见人群当中有一个头发斑白的学子。

    可是科举考试便是如此。

    从来都是排名靠前的当官,靠后的落榜,否则天下当真没有那么多安排人去当官的地方。

    不光是进士科,还有明经科呢,那录取的人数更多。

    大宋当真没有太多的地方去安置众人。

    赵祯只能鼓励大家下次参加殿试可以好好来,甚至还给他们出主意。

    有想法的不如先去应天书院任职或者游学,不仅能过教授其余学子,还能磨砺自己的文风。

    当夫子去看学子的策论以及其余的错漏之处,兴许也能让自己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如此一来,倒是有增大中举的机会。

    赵祯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出这个主意。

    因为在他看来,天圣五年一甲榜单传扬出去,应天书院必定名扬天下。

    只不过大多都是去求学的,极少数会想着要去当夫子。

    范仲淹调到东京为官后,继任院长的压力还是挺大的,夫子也是不够用的。

    就算这群人有不少考不中进士,赵祯觉得去地方上充当夫子也能吃得开,将来兴许能为大宋培养更多的人才。

    祝玉听着皇帝的话,忍不住笑了笑,看样子十二哥对天子的影响还真不小。

    如此安抚人的手段,可不是一般人能过想出来的。

    在场的有几个人,能甘心不在参加考试了?

    科举考试对于读书人的吸引力,纵然是赵宋皇帝都无法掌控的。

    更不用说刚刚从他们眼前走过连中三元的宋煊为代表的新科进士。

    听听皇宫外百姓的呼啸声,谁能遭得住这种露脸的诱惑?

    名利双收啊!

    随着皇帝的离去,这群学子也被放出了宫门。

    赵祯站在城墙上,望着皇城外的百姓。

    此时大多数人都走了,全都跟着游行队伍走了。

    赵祯负手而立,脸上的笑意止不住。

    今年真好啊!

    朕年轻,十二哥他们也年轻。

    连中三元与连中三尾竟然同时出现,可谓是千年难遇!

    赵祯心中便觉得自己当皇帝的运气也会极佳。

    那大宋王朝的气运能差的了吗?

    虽然他接受过自己父皇世界上没有仙人的叮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赵宋皇权稳固。

    但是气运之说,在大宋还是挺有市场的。

    赵祯瞧着外面人声鼎沸的东京城,只觉得雄心壮志充斥在他的胸膛,恨不得大干一场。

    “可是朕什么时候能够亲政呢?”

    没有人回答赵祯的心声,他只是回头望了一下宫城内的情况。

    百官各自散去,该办差的办差,该回各自府衙的回各自府衙。

    “范希文,朕把你调入京师,谁可接替你充当应天书院院长啊?”

    “王洙。”

    范仲淹极为肯定的道:

    “此子虽然年轻,但是敢想敢干,张师德等先生垂垂老矣,不是患病就是精神不济,可让张师德为院长,王洙为副院长,书院具体之事由王洙操作。”

    “王洙?”

    赵祯眉头上扬:“朕好像是听过这个名字。”

    “天圣二年的进士,宋煊、韩琦、张方平、王尧臣以及范详等多名金榜题名的进士,全都出自他教授的甲班。”

    “也好,朕是愿意相信范希文的眼光的。”

    赵祯轻微颔首。

    毕竟应天书院在晏殊的努力下,已经成为官学了。

    如今前五名直接霸榜,只会把应天书院推向天下第一书院的宝座上去。

    范仲淹的继任者有能力,还是进士!

    赵祯决定亲自给王洙下一道圣旨,勉励他,顺便给他封了贴职官以作鼓励。

    都是无实际职务,只是作为文官的荣誉衔,还能多领一份工资。

    可以说王洙一下子就成为整个大宋最牛逼的“老师”了,一甲前五名有四个都是出自他的班级。

    连此时在东京厮混的大儒刘筠、冯元都没有如此成绩。

    他们只是自己个学问好,教授的学生足够多,但是还真没有遇到如此扎堆出色的学生。

    宋煊等新科进士到了大相国寺,在礼部官员蔡齐的引领下,开始拜孔孟圣人,举行一系列的仪式。

    东京城百姓自是围的水泄不通,要不是金吾卫的刀枪晃眼,真有敢掳走进士,直接把他们塞到女儿的被窝当中去。

    石孝孙站的笔直,自家妹夫成了千百年来第一个“三尾相公”!

    石家以前被杯酒释兵权,也不需要“三元相公”来拔高,因为他们都不敢想。

    只是想着能有一个进士妹夫就成。

    他们兄弟几个都没想到宋煊给他们介绍的不仅是进士!

    光是这份气运,就不是寻常能够比拟的。

    石家这几兄弟满意的不得了。

    石元孙直接就不当差了,小跑着从皇宫跟了出来,此时站在弟弟身边:

    “回头得送重礼谢谢状元郎啊!”

    “待到他成亲的时候,咱们家定要送上厚礼。”

    石元孙根本就不拿钱当钱。

    只是等他不再缺钱,又站在东京城这个名利场的漩涡当中,他深刻的理解有些时候钱并不能解决许多问题。

    甚至能不能保住家族海量的财富,都是一个未知数呢!

    权力才是最重要的。

    投资新科进士,是大宋官场的惯例。

    大多数都是要在通过省试之后,然后在殿试开盲盒。

    否则等人家中了进士,自是有了足够的底气,这个时候你再想贴上去,那意义可就削弱了许多。

    宋煊作为“带头大哥”,在礼部官员蔡齐的指引下,充当领头羊,零零碎碎的活是真的多。

    到了这个时候,都该吃中午饭了。

    不过好在礼部也给准备了餐食,或者不想吃也可以走。

    等待官家召开的琼林宴再次相聚。

    宋煊倒是没率先离开,都这个点了,外面人山人海的,吃上饭都不知道什么时候。

    他直接接过属于自己的“盒饭”,就是在大相国寺吃了起来。

    韩琦等人全都围坐过来。

    阮逸脸上带着笑容:“十二哥儿,我当真是没料到我能上榜。”

    跟他同住的胡瑗以及张源等人全都是落榜了。

    再加上之前阮逸都病的要死了,谁承想会有今日?

    可谓是一脚天堂,一脚地狱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阮逸脸上带着笑,他都没想到会有今日!

    外放到镇江军节度推官,从八品,也不错了。

    阮逸闻言当真是会心一笑。

    当时宋煊递给穷困潦倒自己一片金叶子的时候,他都觉得是在做梦,更不敢想能挺过来,还有今日的成就。

    “十二哥说的对。”

    范详脸上的笑是怎么遮都遮不住:“官家可是夸我是三尾相公!”

    “呦呦~呦!”

    宋煊打趣道: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范详可是蝎子粑粑独一份啊,只有朝堂那些高官才能被称为相公,你小子钱途无量啊!”

    范详嘿嘿笑着,今日他已然被巨大的惊喜给砸了。

    随即包拯又主动开口:“我是没想到祝兄弟他能落榜。”

    “是啊。”

    韩琦也附和了一声。

    他平日里虽然不爱说话,但是对于祝玉的实力也是有过了解的。

    “祝大郎许是不擅长这道策论,毕竟咱们一个都没有压中考题的。”

    宋煊给解释了一遭,很快就略过去了,众人陷入激烈的讨论当中。

    待到吃完之后,他们还要骑马返回东华门,至少自己的衣服还要拿回来,军马要还回去。

    这些马匹可是相当的珍贵!

    今日游行之后,许多新科进士都极为兴奋。

    宋煊等人也不例外,回去之后晚上更是不醉不睡。

    新科进士的消息,自是有官府快马加鞭的传回家乡去。

    宋煊考试写是户籍上的地位,消息没有送回应天府宋城的书铺位置,而是直接本着宁陵县而去。

    同时也是通知了本地知县。

    知县一听自己治下出了一个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当即大喜,这不就是要升迁了!

    “宋状元家在何处?”

    知县连忙叫人给他准备官府以及出行的轿子,另外仪仗队也要安排上。

    作为本地的“土皇帝”,一声命令之下,大多数人都转动了起来。

    “哪位宋状元?”

    “可是宋煊宋十二?”

    “正是。”

    高捕快呆愣了一会,他连忙开口道:

    “吴老爷,我素来与十二郎有旧,知道他家在哪里!”

    “哦?”

    吴知县连忙把高捕快叫进来:

    “你速速与本知县说一说宋状元的事。”

    高捕快当即就开始为宋煊吹嘘起来了,什么自力更生,义薄云天,一日除两害之类的。

    这下子连在县衙当小吏的宋煊堂伯父都坐不住了,连忙追着同僚问。

    可是叫宋煊?

    得到确切回答后,他激动的有些发抖。

    整个宁陵县除了他那“勒马镇三害之首”的侄儿考取了应天府解元,其余人在宁陵县可没有这个成就啊!

    “好好好。”

    吴知县连连点头,当即指着高捕快道:

    “从今日起,你便是本县的捕头,待到今日事毕,明日便上岗。”

    高捕快登时一愣,他就是说一说有关宋煊的事,就被升为捕头。

    这可是自己谋求了十几年都没有得到的位置。

    谁承想人脉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发挥作用。

    高捕头大喜,连忙道谢。

    吴知县摆摆手。

    他可以预见宋煊今后的成就,定然在自己之上。

    如今自己快要四十岁还是个知县,再过多少年都不一定能穿上紫袍。

    但是宋煊不一样啊!

    有了王曾的先例,甚至宋庠那也是被破格提拔留在京师为官。

    当京官。

    许多大宋官员做梦都想啊!

    只有在京师为官,才能有机会奔着宰相的位置去。

    要不然一辈子都升不到五品官。

    吴知县以前不知道,但现在要详细打探宋煊的家世,如此才能更好的与他接触。

    不仅是高捕头抓住了机会,连带着宋煊的堂伯父也连忙壮着胆子过来询问知县,是否是勒马镇的宋家?

    再得到肯定答复后,宋煊的伯父当即自报家门。

    他爹与宋煊他爷是兄弟,如此亲近的关系,可比高捕头要近多了。

    吴知县当即也给宋煊他伯父升了职。

    反正县衙内,他一般都不管这些。

    可是作为知县,对于县衙内所有人都有权升职和开革出去。

    如今他与宋煊是同一阶级的“官”了。

    那自然是要好好表示表示的。

    在吴知县的带领下,报喜的信使一同奔着宋煊的老家而去。

    这件事虽然宋煊写信回来了,但是宋老爷子没有往外说,遇到信差的大伯心里犯嘀咕,更是没往外露。

    谁承想这小子真的能考中状元呐?

    毕竟他这个当大伯父的,可是有点不当人的。

    可是今日知县老爷都亲自登门了,连带着报喜的信使也是公布了宋煊的成绩,连中三元。

    一下子就让宋家以及左邻右舍全都沸腾起来了。

    这可真是鸡窝里飞出个金凤凰来。

    鲤鱼跃龙门,一下子就成了官!

    尽管宋家以前也出过进士,只是宋煊二伯父英年早逝,没有留下太多的政治遗产。

    现在宋煊年纪轻轻就给宋家续上了荣耀。

    宋老爷子今日的腰杆子挺的特别直。

    知县亲自登门拜访,整个县有几家会有如此待遇?

    尤其是从知县嘴里吐出来的全都是好话以及一些吹捧之类的话。

    如何能不让人高兴?

    只是宋煊的亲爹,依旧没有在家,而是在赌坊里打发时间。

    倒是没有好事者去通知他。

    因为邻居都知道宋煊自幼就看不上他爹,八岁都独立自主讨生活,这是当爹的能干出来的事?

    不仅仅是宋煊的家乡,连带着他自己的居住地。

    因为距离应天书院近,那些省试落榜来游学的学子们,已经宣扬开了宋煊中了会元,又霸榜之类的消息。

    只是如今院长被天子召入京城,许多杂事都是张师德在管理。

    而张师德身体又不好,只能慢慢处理,对于这些事情都不做回答。

    甚至他也早就知道宋煊夺得状元的消息。

    在官府没有宣布之前,书院是绝对不会率先宣布的。

    但是有不少学子每天都去十二书铺打卡,询问是否有消息传回来。

    作为主事的肖志鸿强忍着得意的嘴脸,说自家少爷还没有写信,不清楚事情的发生。

    可就在今日,宋城内规模最大的“灵台寺”突然打出招牌。

    就是天圣五年一甲前五名,以及在应天书院诸多读书的学子,他们经常来寺庙里吃斋饭读书。

    为了庆祝宋煊连中三元,范详连中尾,以及诸多应天书院进士。

    灵台寺直接大庆三天,每日都准备丰盛的斋饭,为香客们提供吃食。

    正在寺庙吃斋饭的柳三变,有些发蒙。

    他在应天书院游学一段时间,返回老家,如今心有不甘又返回来。

    未曾想直接就听到了如此爆炸性的消息。

    柳三变知道宋煊是有实力的,可他在诗词一道上碾压自己,科举考试都改革了。

    他策论写的也极好吗?

    “这位施主,若是不够,还能再盛。”

    听着迎客僧的提醒,柳三变茫然的抬头:“消息为真?”

    “自是不敢拿宋状元的名声欺骗施主,况且出家人不打诳语。”

    柳三变悠悠的叹了口气:

    “想我今年四十有三,在科举场上打拼数年,如今连省试都无法通过,我与十二郎也是相知相交,他年纪轻轻就能连中三元,当真是令人唏嘘啊!”

    “若是施主能够静下心来在应天书院学习,时不时的也效仿他们来我灵台寺修身养性,说不准也能考上呢。”

    听着迎客僧的话,柳三变其实内心也不抱希望了,他甚至都想要走那种几次考不上就能被特批当官当路子。

    虽然前途没有,但总比要饿死了强。

    灵台寺的消息一出,直接让宋城百姓轰动起来。

    许多人都来灵台寺询问。

    毕竟这种事怎么都该是应天书院宣布。

    但是官府的喜报直接本着宋煊老家去了,并没有来得及送书院一份。

    尤其是宋煊的老家距离开封府更近。

    接替晏殊为应天府知府的是李迪,他与丁度争夺翰林学士失败,再加上丁度是吕夷简一派的人。

    王曾只能让李迪在应天府养望,做出一番政绩来。

    可以说应天府要治安有治安,要教化有教化,要兴修水利有兴修水利,要商业有商业。

    只要李迪不胡乱搞,晏殊把路都铺好路,王曾相信李迪也能做出一番政绩来。

    若是连摘果子都不会,那王曾认为李迪不适合在朝堂中枢厮混为官,因为他不合格。

    李迪听着外面传来的鼓噪声,当即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再得知是宋煊连中三元,范详连中三尾,以及一甲前五名全都出自应天书院的事情后,李迪也是有些发蒙。

    因为他知道宋煊早就提前锁定了状元。

    但是范详,以及韩琦、张方平等人的消息,他并不知道。

    “奇哉怪哉。”

    李迪当真是没想到会有这种结果。

    这说明晏殊以及范仲淹二人做的很好,天大的政绩都砸在他们脸上了。

    如今自己接替晏殊的位置,就算做的再怎么出彩,三年后,估摸也没有这种局面吧?

    若是从应天书院再次考出一个状元,李迪就觉得自己政绩算是不错的了。

    他自己个就是二十多年前的状元,知道状元有多难考的!

    宋城知县宋祁与他哥哥宋庠通信,得知了这一消息,以及他哥的新官职。

    但是今日在县衙听到这则消息,同样感到不可置信。

    宋煊他们这届的应天书院学子,如何这般强悍呐?

    本以为他们兄弟俩作为应天书院的排面,足可以让书院更上一层楼。

    但是宋煊的出现,直接把应天书院推上了天下第一书院的宝座,这件事宋祁是可以确信的。

    “宋知县,你觉得这事可信度高吗?”

    听着李迪的询问,宋祁点点头:

    “寺庙的消息来源兴许比咱们都要快,不可能是假消息。”

    寺庙的产业可是挺多的,赚钱的很。

    而且天下第一寺大相国寺更是名声在外,诸多寺庙都会派僧人去那里进修。

    灵台寺有人在东京城,并且把确切消息传回来是挺正常的。

    “这下子压力大了。”

    李迪负手而立,悠悠的叹了口气:

    “我们两个更是不能让教化这个政绩掉下来。”

    他们二人都需要政绩去升官。

    没有人愿意总是在外为官,想要抓住一切机会去东京城。

    尽管东京城的物价极高,但是总比在外漂泊没有“进步空间”强上许多倍。

    宋祁倒是无所谓,他才刚调来不久,而且主抓教化也是李迪这个知府的事。

    他作为附郭县知县,当真是不好发挥啊。

    不仅是宋煊有如此待遇,其余进士离得近的也是如此,离的远的,尚且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家里依旧是过着贫苦生活。

    范详父母在接到消息的时候,更是不敢相信,他们离家三年的儿子考中了进士。

    还成了什么三尾相公。

    甚至连本地知县都亲自来了,瞧着他们家破败的房子,直接大手一挥,明令县衙的人给负责修缮一番。

    如此人情自是要做到实处。

    毕竟范家今时不同往日了。

    天圣五年宋煊榜单,注定是要被历史所铭记的,创造了许多不可思议。

    同样这股子讨论,在东京城百姓嘴里都没有停下来过。

    啪。

    陈尧咨脸上怒气不减,这几日听着宋煊的名字都应激了:

    “二哥,这郭家怎么还不动手啊?”

    作为陈家的敌人,谁受得了,走到哪里,都有人在夸赞宋煊的话?

    “稍安勿躁。”

    陈尧佐睁开眼睛,告诉弟弟不要过于激动。

    要不然伤肝之类的,咱们本来就年岁大了,那宋煊一个小年轻子,若是使出熬老头战术,咱们哥俩还真多遭不住。

    所以在没事发生的时候,还是要多注意身体之类的。

    陈尧咨心里也憋屈。

    这件事因为二哥而起,导致陈家名声受损。

    结果自己上蹿下跳气得不停,反倒二哥却是气定神闲。

    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着什么急啊,没有郭家,还有赵家呢。”

    陈尧佐端起茶杯道:

    “我那个听说赵允迪被宗正寺放了出来,他难道就会甘心因为宋煊的缘故丢了官职,还坐了牢?”

    陈尧咨这才重新坐在椅子上追问:

    “所以二哥是准备双管齐下?”

    “吕相爷早就说过了,要耐得住性子,总会有人比我们先着急的。”

    陈尧佐脸上并无一丝笑意:“他们同样也在等着我们先出手。”

    “嗯?”

    陈尧咨随即又有些意兴阑珊的。

    三家都希望别人先出手,互相算计,那最终得利的只能是宋煊。

    “他们不在宋煊那里多吃点亏,如何能狠下心来与咱们结成同盟?”

    陈尧佐瞧着性子易怒的弟弟:

    “此事急不得,只要宋煊他在东京城,那就会有我们出手的机会。”

    四月初。

    东京城皇家园林,金池旁边彩帐连连。

    禁军手执金瓜列阵,教坊司乐工奏乐。

    宋煊等新科进士已经先到了。

    今日是天子设宴款待,也是皇帝进一步与天子门生们交流沟通,期待将来他们能够为大宋做出更多的事迹来。

    “听说今日这顿饭花里胡哨的,但是不怎么好吃。”

    张方平坐在宋煊旁边,手里拿着瓜果,充当开胃小菜。

    “谁参加琼林赐宴,真的是来吃饭的?”

    宋煊哼笑一声:“我出门之前,已经在厨房吃了好几块牛肉垫肚子。”

    “哪里来的牛肉?”

    张方平大惊失色,牛是战略物资,根本就不让杀。

    “东京城许多朝堂不让贩卖的都能搞出来的。”

    宋煊哼笑一声:“吏治如此败坏,幸亏你没去地方上为官,要不然如何能保持自身?”

    张方平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就在交头接耳的过程当中。

    宋仁宗赵祯乘坐着龙辇入园,新科进士皆是主动上前迎驾。

    赵祯示意大家免礼,各自坐下。

    然后他瞧见宋煊距离自己有些远,燧特赐御前独坐,同王曾与吕夷简二人席位相对。

    为了让王曾与吕夷简不小看宋煊,赵祯则是回头笑道:

    “朕与宋状元,当如太宗皇帝与吕蒙正。”

    吕夷简当然知道自家伯父,在太宗朝三度拜相,又为儿孙铺路,吕家才有今日。

    宋家也会成为下一个崛起的家族吗?

    但是宋煊的其余兄弟并没有中榜,而且吕夷简听堂弟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王曾意味深长的瞥了宋煊一眼,也没搭茬。

    皇帝赵祯见冷场,又差人把范详给叫过来,让他坐在宋煊身边。

    如此也算是公平的对待两个宰相,不至于太离谱。

    吕夷简瞧着宋煊如此受恩宠,但是随着范详到来,他也就没有那么多意味深长的目光了。

    看样子官家是真的觉得他们二人既有运气又有实力,想要带在身边的。

    只不过范详就算是连中三尾,可依旧是最后一面,破格也不可能留在京师当官的。

    要不然就是坏了规矩。

    作为皇帝的赵祯举杯,众人皆是举杯。

    待到三轮之后,这才开始吃吃喝喝。

    赵祯许是这些日子极为潇洒。

    不仅笼络了如此多的人才,连郭皇后都不在那么死命闹腾了。

    宋煊总算是制住她了。

    就算是一段时间,赵祯年纪轻轻的也有了中年男人面对媳妇回娘家的舒适感。

    他太需要这种空间了。

    要不然一个人身边总是有个监视狂,谁都遭不住的。

    赵祯高兴之余,当即询问:

    “十二哥,你的家乡如何?”

    “那里乃是朕祖龙兴之地,朕还从来都没有去过。”

    官家开始挨个问话了。

    众人自是洗耳恭听,并且在心中盘算着该如何说。

    宋煊稍微想了想,随即笑道:

    “臣的家乡——

    头顶应天星辰(应天府),脚踏睢水沧浪(睢河绕城);

    左握宋国故鼎(春秋宋国都城),右枕梁园旧雪(西汉梁孝王建梁园);

    门前阏伯观火(阏伯台乃火神祭台),屋后仓颉造字(传说仓颉葬于商丘虞城);

    白日千帆竞渡(隋唐大运河商丘段盛况),夜来万商掌灯(宋时为京东第一大埠)。”

    宋煊几句话一出口,满座惊叹。

    赵祯抚掌笑赞:

    “好一个文武宋城!”

    可是宋煊说完,范详傻了。

    他没想到宋煊起手式就如此花里胡哨的。

    要是官家问到我,这我可怎么回答啊?

    果然有些时候越不想干什么,越会发生什么。

    他听到皇帝的询问,范详只能张了张嘴,又把嘴闭上。

    “阿巴。”

    赵祯觉得宋煊说的真好,还在回味当中,但是又没听清楚范详的回答:

    “嗯?”

    “什么?”

    “范卿可重复一遍。”

    范详急中生智,伸出大拇指:

    “臣形容不出来,但是臣觉得自己的家乡最好。”

    “哈哈哈。”

    赵祯伸手笑道:

    “范卿不必紧张,朕只是随便问问,并没有让你也跟十二哥似的,出口成章。”

    “他那个天赋,就跟张方平过目不忘一样。”

    “谁人能比?”

    听到皇帝的宽慰,范详当真是被感动的一塌糊涂。

    兴许过几年他成长了,便不会轻易被上官所哄骗。

    可是范详对于职场毫无经验可言。

    本来他的作为被排在最末位的地方,结果因为皇帝的一句话,就直接与十二哥这个大宋状元坐在一起,还是天子身边。

    如此隆重的恩宠,在座的哪一个新科进士能比得过呢?

    突然被call的张方平咧嘴笑了笑,没有回答。

    就这点饭菜,当真是量小,且没什么好吃的。

    如此良辰美景,以及场合,张方平当真觉得应该烤肉串吃。

    文彦博的排名靠后,他远远的瞧着宋煊。

    而且也认出来了那日在大相国寺,追着自己等人询问的少年郎是当今陛下。

    文彦博很确信赵受益是知道自己名字,但是并没有得到照顾。

    他不清楚缘由是在哪里,难不成当真是自己写的太差了?

    宋煊与范详而入都坐在距离天子更近的地方,而且对面也是坐着两位宰相。

    文彦博内心隐隐猜测,官家如此安排的意思,难不成是要宋煊他们两个接替王曾等人的官职?

    可是当日一块算卦的明明有我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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