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原体之辩·一

    虽然哈索尔应陈曦之请答应训练灰烬骑士战团，但她并未将主要精力倾注于此，每日仅抽出固定两小时指导新兵战斗技巧，其余时间都投入到更为紧要的事务中。

    哈索尔和陈曦都心知肚明：一支军队真正的力量根基，在于高效运转的行政与坚实的后勤保障，这正是维系帝国庞大战争机器的冰冷血脉。

    战团训练场上的喊杀声，远不及数据间里算珠碰撞的清脆声响。

    这些年里，陈曦的总督办公室进行了升级，远比过去奢华与威严。

    墙面镶嵌的乌木雕花护板泛着幽光，深色硬木护墙板、帝国鹰徽、猩红地毯以及描绘帝国历史的彩绘穹顶，让这里犹如一座庄严宫殿。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将大远征时代的征战场景映照在地毯上。

    然而此刻，这座宫殿几乎被文件的海洋淹没。

    堆积如山的羊皮纸卷轴、闪烁的数据板和厚重卷宗占据了办公桌、辅桌甚至矮柜，形成摇摇欲坠的“文件塔”，最顶端的报告边缘已卷曲。

    数据线缆如藤蔓般纠缠垂落，全息投影在纸堆上方闪烁着不断更新的舰队调度数据——这永无止境的信息洪流，正是统治次星区的冰冷现实。

    在这片“纸山”的核心，哈索尔正以令人瞠目的速度工作着，她面前的区域是唯一被高效清理出的“战场”。

    琥珀金的眼眸如同精密的扫描阵列，视线在一份摊开的羊皮纸预算报告上只需扫过几行，手指便已握着签字笔签下流畅而权威的花体批示。

    左手几乎同时拿起一份数据板，指尖在悬浮界面上飞快划过，调取数据、比对、修正、签注——整个过程不超过凡人一次深呼吸。

    刚处理完的数据板被精准投入“已处理”箱，右手已接过机仆递上的矿业世界罢工紧急汇报。

    她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流畅得如同精密机器，那份源自基因原体的超凡大脑正全功率运转，处理着凡人需要数日乃至数周才能理清的海量信息和复杂决策。

    就在这高效而专注的氛围中，哈索尔的目光扫过一份关于农业世界歉收及什一税调整的冗长报告，指尖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我曾轻视凡人，也曾质疑帝国那沉重的什一税……但现在，我终于理解了。”她发出一声低沉的感慨，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她并未抬头，目光依旧在关键数据上移动：“没有亿万凡人在铸造世界挥汗如雨，在矿坑深处挖掘，在农场耕耘，在行政机构这庞大而缓慢的齿轮中默默转动……

    没有这看似无尽、榨取着每个世界骨髓的税收支撑，帝国根本不可能发动那场大远征，更不可能建立起这个横跨星海的庞然巨物。”

    她终于抬起眼帘，琥珀金的瞳孔倒映着堆积如山的税务报表。

    陈曦坐在他对面宽大的黑曜石办公桌后，桌面蚀刻的帝国双头鹰泛着冷光。

    他正审阅着悬浮的全息星图，标记着复杂的舰队巡逻路线和资源节点。

    听到感慨，他抬起眼，柔和的灯光照亮了他沉思的神情，也映照着他这边同样堆积、但规模稍逊的文件山——其中一份标着“绝密”红印的档案袋半开着。

    “因为战士不能放下武器去耕种。”陈曦的声音低沉而清晰，目光穿过文件堆落在哈索尔身上。

    他放下数据板，全息投影随之熄灭。

    “而让阿斯塔特去管理政务……”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黑曜石桌面上拂过，“他们确实具备这种能力。超凡的大脑、近乎无限的精力、瞬间处理海量信息的能力……这些都是绝佳行政官的基石。”

    “但遗憾的是，”他继续道，语气带着历史的沉重，“在大远征时代，真正将这份潜力转化为制度化力量、并贯彻到整个军团层面的，唯有基里曼一人。”

    他眼中流露出对那位原体独特才能的复杂认可。

    在这被象征帝国统治根基的“纸山”包围中，谈论基里曼的内政成就显得格外有分量：“第十三军团将阿斯塔特超人般的特质发挥到了极致。

    他们用那非凡的头脑，不是仅仅推演战术沙盘，而是处理最繁杂琐碎的民生纠纷、规划城市蓝图、精确调配百亿人的口粮。

    正因如此，马库拉格五百世界才能拥有那般恐怖的战争潜力——它不仅仅是一个强大的征兵基地，更是一个近乎完美、能够自我造血和维持的战争引擎核心。”

    “是啊，”哈索尔的目光带着一丝追忆与重新审视的锐利，手中的笔尖短暂悬停，“那时的‘荷鲁斯’或许只看到了基里曼在内政上的强大表象，却未能深究其根源。”

    如今作为哈索尔，她正竭力剖析着“荷鲁斯”犯下的错误。

    尤其是在陈曦向她揭示了远超昔日原体认知的政治智慧与深刻的阶级、利益关系剖析后，她越发清晰地认识到：“无论是父亲还是我们这些原体，在某些方面都显得……过于天真了。也许我们所有人中，唯有基里曼才真正成熟，也最接近父亲对我们最初的期望。”

    琥珀金的眼眸扫过一份新报告，她的声音在文件堆间清晰可闻。

    站在一万年后的废墟回望大远征，她有了截然不同的感悟。

    对此，陈曦凝视着无声旋转的全息星图：“对大远征时代的帝皇而言，基因原体存在的意义，就是在最短时间内征服更多世界，抢在黑暗未来彻底降临前，为人类争取尽可能多的庇护所。

    自旧夜时代文明崩溃以来，人类重新崛起的唯一契机，就是黑暗王子诞生时的啼哭短暂撕裂了笼罩银河的亚空间风暴。”

    他指尖轻点桌面，仿佛叩击历史节点。

    “那一刻，亚空间航路重新可行，混沌诸神暂时无暇他顾，帝皇才得以争分夺秒地建立帝国，庇护残存的人类。正因如此，他才会显得如此急迫——”他的目光变得深远，越过彩绘穹顶，“急迫地希望你们这些原体能征服更多的疆域。”

    话语落在寂静中，只有座钟滴答应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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