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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章 所见唯鸡而已


面对李林甫的控诉以及河东王的质问,张岱并没有直接加以回应,而是将视线注视着仍然铺在案上的那一幅大李将军的画作。

    李林甫见张岱只是不语,眉头便又微微皱起,口中沉声道:“张协律是不屑言此?”

    “这倒不是,只不过是被大李将军这一幅巨作所迷,心神俱往,一时间懒言别事罢了。”

    张岱闻言后便摇了摇头,抬手指着那幅画作又笑语道:“大李将军这一绘图不只用笔入神,构思更是绝妙。斗鸡乃是风靡闾里的闲戏,围立观者俱在朝的将相贤能,殿中端坐则至尊天子,是故观者皆能由中窥得自我。

    坊里小儿所见雄鸡赳赳、姿态英武,自是见猎心喜。士流贤能所见将相衣冠楚楚、颐指气使,心亦向往。宗亲贵属复睹先君雍容之态,更思故恩种种,因以追缅,心意绵深。是故无论在朝朱紫,亦或闾里黔首,各自观赏,各有所得。”

    “之前所观只是笔触画技,闻听张岱此言,确是令此画意味更加深长!”

    河东王听到这话后,便也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画作上,又忍不住伏案观摩一番。

    李林甫眼见张岱顾左右而言他,心中自觉不爽,而且他也依稀猜到张岱将要如何反驳他,于是便又赶紧说道:“张岱此言乍闻或有道理,然则先伯父作画之年,某亦立于案旁侍墨,未闻有此构意,张岱度之过矣!”

    讲到画作的解读,李林甫自然要比张岱更有话语权,当即便嘲笑张岱这是在过度的解读,不希望他再据此做什么延伸。

    “李十此言谬矣,人事脱手,便由人评判。譬如你方才所言,源九虽犯国法,论者皆以私节不亏。此论源九敢认吗?我想请问李十,大义不存,私节安在?何物论者,能言之分明?”

    张岱要作发挥,李林甫又哪里能拦得住,一句反问当即便将李林甫问在了当场。

    待见李林甫愕然无声,张岱才又回望向河东王并说道:“一事百态,由人观评。李十与源九交情至深,可谓同仇敌忾,是以情深障目,所见唯此一鸡而已!此皆重情所致,我亦不忍诘之短见薄识、鼠目寸光!

    源九所犯之事,乃三司会审而后宣判,非枉加之滥刑。我之所以举之,是为国除贼,是为唐家社稷昌盛不衰、历代先王祭祀不绝、宗家男女爵禄永享。但能益此宏愿,何事不可为?

    源氏所以死,而我得以存,便在于源氏因私而废公,我则大公无私,日前小李将军亦有丹青涂绘以纪此事!李某一鸡之论,大王不必取信。”

    说完这话后,他更又转头望向一旁的宗正卿李璆,向其笑语问道:“假使易地而处,为我唐业永世昌盛,此事郢公做或不做?”

    “这、这,为国锄奸,岂可徇私!希望张协律也能永持此志,为宗家社稷永兴不衰而逞才尽力!”

    面对这突然递过来的话头,李璆先是微微一愣,旋即便又连忙开口正色说道。

    “这是自然!”

    张岱闻言后便微笑着点点头,为了社稷不衰,我做的事可比你们看到的还要多,只是未来你们也休要拿那一鸡之论来定义我这个大唐忠臣!

    河东王也不是什么审判曲直是非的铁面判官,听到张岱这一番话回应的慷慨激昂,心中对其些许不适之感顿时荡然无存,又拍掌大笑道:“我这里自然不是官府衙堂,但张岱一番雄言高论确是悦耳。

    你两位有什么别事的歧意都与我无关,入得此中来,便都是我亲悦款待的宾客。若是某日于此招待不周,出门可以共斥我无待客之道,但既然入此,也就不必将各自忿怀表白于我!”

    这是摆明了立场局中,不干涉过问他们彼此间的私怨,也不许他们在自家斗法。

    张岱闻听此言,倒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李林甫听到河东王如此表态后,心中既有些庆幸、又有些失落,同时又有些懊悔今天来的不是时候。若能与张岱错开来访,自然可以更加痛快的诋毁中伤其人。

    看现在这个情况,他也只能寄望于来日再来拜访。张岱就算与河东王先有交情,总也不能霸道的约束河东王的交际。他只要来的勤一些,自能与河东王交情渐深,想办法争取一些实际的利益。

    河东王之前已经表态今日不便宴客,而此时夕阳也从西侧洒入厅堂中来,李林甫和张岱的言辞交锋也没占到什么便宜,于是便和李璆一起起身告辞。张岱见状后便也不再久留,同样一并告辞。

    河东王一边将众人礼送出门,一边还吩咐家奴准备几份礼物赠送。

    张岱常来常往,自然没有份儿。李璆和李林甫不常登门,一个是宗家耆老又任职宗正卿,一个则携名画赠送,则就要有所馈赠。河东王小鬼当家,本身也不是什么悭吝性格,迎来送往的礼数还是具备的。

    待到李璆两人各自上马而去,张岱这里也正要离开,忽然有王府家奴匆匆入前来对河东王略作耳语,河东王脸色顿时一变,当即抬手对张岱示意道:“张岱你先下马,阿瑜回来了,话别再去也不迟。”

    且不说张岱又被河东王唤住一起归府,李林甫回头看到这一幕后不免便面露忧色。他没想到张岱居然与这些宗枝旧属互动这么密切,这么看来自己结好宗属以筹钱还债的计划怕是不会顺利啊!

    岐王邸中,张岱被河东王硬扯回来,心情也有些忐忑,但还是被河东王拖着往侧院行去,走进院门中来,便见到一身道装的云阳县主正俏立于庭中。

    “阿瑜你说巧不巧?我今日在城南与众练球,有球手不巧跌翻撞倒了别人家院,登门道歉正逢张岱,原来他与几人正在城南……”

    河东王一边干笑着一边走向县主,嘴里故作闲话掩饰自己的心虚紧张。

    县主仍是张岱往常所见那从容静雅的表情,张岱也猜不出这位秀美出尘的女子究竟作何姿态能让其兄长如此忐忑紧张,只是也跟随在河东王身后入前作揖道:“大王实在太客气,盛情相邀,却之不恭,相从归邸,再作一遭扰人的恶客,近日频见,未知县主是否已经厌此俗人?”

    “长情都是亲近处来,哪会愈见愈厌。世兄神清貌美且言甘,凡所至处如春风沐人,否则我兄又怎会殷勤相邀呢?或是因此殷勤,有扰世兄别事的安排?”

    县主含笑望着张岱,目露询问的说道。

    “无事,我哪有什么事务的安排!近日正逢休沐,连日从游助兴亦可!”

    张岱又赶紧说道,河东王却在一旁开口道:“哪是无事!你不是与窦氏子、信安王家李九等相谋共事?你两便且在此详谈,我新得名画,要去画室整理收藏。”

    说完这话后,他也不再理会张岱,摆摆手便径直离去。

    张岱被抛在这里自是有些尴尬,眼见县主目露询问的望着自己,于是便将自己几人合作的事情讲述一番。

    云阳县主听完后秀眉微蹙,凝望着张岱说道:“是我与世兄相处还不够坦诚吗?世兄既有钱事短项,不来告我,又去扰别家?”

    这话若是往常听来,张岱倒也不会多想,只是觉得心里暖暖的,但从河东王那里侧面了解到云阳县主有些霸道的性情,这会儿听来便感觉怪怪的,总有种被包养了的感觉。

    虽然县主在钱事上助他颇多,而他也不排斥这种感觉,但事情还是要解释一下,以免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于是张岱便又笑语道:“倒也不是因为钱事的短缺,而是因为这些事务做来少不了人力操持。我这里本钱充足,因恐数子将此目作游戏、不肯用心,所以才逼他们投钱共事、盈亏自理。

    这茶园的建造,用时既长,未来还要牵涉大量人事,很是繁琐,或还难免频与官府交涉,所以才未预与县主共事。”

    “人事繁琐,我倒不烦。但既然世兄自有计议和行事章法,那我便放心了。世兄智慧超群,凡所用计俱常人难及,若因钱事而亏败不成,那就实在太遗憾了。”

    县主闻听此言,脸色才又好转过来,但很快又两眼直视着张岱发问道:“世兄既与我兄城南同归,一路上想必也畅言时事吧?他从小养尊处优、人皆恭维,言行或有荒诞,也请世兄不要介怀。”

    张岱闻言后自是连连摇头,言行荒诞的无状宗王倒是没见到,只见到一个被赶出家去、忐忑无计的惶恐少年。

    “听家奴报,方才来访除郢国公,另有彭国公从子李林甫。我没记错的话,此徒似与世兄有隙?他来何事,可有面忤?”

    略过这个话题,县主又发问道。

    张岱闻听此言,精神顿时一振,相较而言,他与岐王家中的县主要更熟悉,跟河东王则跟点头之交强一点,所以在县主面前倒也可以说的坦诚一点:“李林甫此徒表里不一,心怀奸诈,日前因平康坊宅地事……

    今其负债巨万,突然登门,礼重言甘,恐其所谋不浅。我与有隙,所言也难称公正,唯将私计告于县主,希望县主于此节能加以防备,勿为硕鼠窃货远走。”

    “世兄既以良言警我,又哪需细究公正与否!此事我记下了,他游历门中则可,若欲引重货而还,那是做梦!”

    县主听完张岱的叙述,当即便沉声表态道,旋即便看了看天色,而后又对张岱说道:“天色已不早,世兄今夜若不留宿,便且速去,否则恐为街鼓留宿坊曲别处!”

    张岱闻听此言,顿时老脸一红,也不再多说什么,当即便讪讪告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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