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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 高官显爵,相形失色


这日傍晚,雨已停了。

    荣国府内,阶下残水映着天边几抹胭脂似的晚霞。

    贾政用罢晚饭,前往赵姨娘住处。

    赵姨娘已闻得消息,道是她兄弟赵国基此番不仅要遭抄家,还要撵出府去。她虽恨兄弟今日在刑讯之下轻易供出自己,但终究是骨肉至亲,更兼想到若真将赵国基抄家且撵出去,往后少不得要自己掏银子养活这个不成器的,心口便似被钝刀子割着一般,一阵阵地抽疼。

    正自烦难间,忽见丫鬟掀帘子道:“老爷来了。”

    赵姨娘忙将早备下的姜汁帕子往眼上一拭,顿时呛得眼圈通红。待贾政进来,她说了几句后便扑将上去,抱着贾政的腿,放声哭道:“老爷可要为我做主啊!”虽是假哭,却是哭的回肠九转一般。

    贾政低头看她,见她鬓发松松散着,脸上虽涂着脂粉,却掩不住满脸憔悴,心下先软了三分,却仍沉声道:“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

    赵姨娘哪里肯依,越发哭得凄切:“我那兄弟纵然有千般不是,终究是初犯,且才贪墨了几百两银子罢了,何至于要抄家撵出去?求老爷看在我服侍这些年的面上,饶他这一回罢!”说着将帕子掩面,偷眼从指缝里觑贾政神色。

    “你且起来说话!”贾政喝令。待赵姨娘起身,他叹道:“你那兄弟才当差一月就敢贪墨这许多,且明知府里如今在严查此事,他竟顶风作案。这般胆大包天,怨不得郡公爷动怒。”

    赵姨娘见贾政语气稍缓,顺势倚在他臂弯里,呜咽道:“便是贪了些银子,他也挨了板子,今儿我也被老太太责罚了。这顿打骂难道还不能抵消?何苦定要抄家撵人?这往后叫他拖家带口的如何过活?”话音未落,帕子上的姜汁辣得她真个掉下泪来。

    贾政叹道:“如今府里的事都是隔壁郡公爷管着,你兄弟之事也是郡公爷亲自下的令。莫说我没脸去求情,便是去了,也不过自讨没趣。”

    近日他才为詹光、单聘仁去向袁易说项,结果非但没能说成,反被袁易指责得哑口无言,碰了个没脸。

    赵姨娘忍不住抱怨道:“他虽说是皇子郡公,可老爷才是这府里正经当家做主的,难道连这点子情面都不肯通融?”

    “放肆!”贾政厉声喝道,“郡公爷奉旨清查整治咱们府上,难不成你要我抗旨不遵?”

    这一声如雷霆乍惊,吓得赵姨娘顿时止了哭声,连外间偷听的丫鬟都缩了脖子。

    贾政见赵姨娘脸色发白,身子微微发抖,又不忍太过苛责。想起她虽行事不堪,终究为自己生养了探春、贾环两个儿女,便缓了语气道:“你且遵照老太太的吩咐,安心闭门思过,莫要再生事端。至于你兄弟……这也是他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说罢整了整衣袍,转身便去。

    赵姨娘呆立当地,眼看着那锦缎帘子晃了又晃,终是寂然不动。

    她踉跄几步扑到床上,放声哭嚎:“我这命怎么这般苦啊!亲兄弟落得这般下场,连我也挨了罚,往后我在这府里还有什么脸面啊……”

    这一哭倒有七八分是真,也真真流出泪来了。

    她想起自己当初本是这府上的一个丫鬟,好容易攀成了贾政的妾室,表面上是个姨娘,实则分位依然低下,别说这府上的太太、奶奶们了,就连下人也没几个瞧得起她的,不多的体己又要接济娘家。

    而如今兄弟要抄家被撵,她非但往后少了个臂膀,更要倒贴银子养兄弟全家。又想到今日在贾母处受的委屈,王夫人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女儿探春对她的无情,只觉这深宅大院竟无她立足之地……

    呜呜呜……

    ……

    ……

    翌日上午,碧空如洗,几片薄云被风揉得碎碎的,映着初升的日色,恍若金丝银缕般缀在天际。

    王夫人遵照昨日贾母的吩咐,亲自拣选了几样上等补品,往荣庆堂来请示贾母。

    贾母正倚着金心绿闪缎大引枕,听鸳鸯念《金刚经》,见王夫人进来,便命住了,问道:“都备了些什么?”

    王夫人忙对着礼单一一念道:“上等血燕半斤,长白老山参两对……”

    贾母细细听了,点头笑道:“很是妥当。郡公爷如今操劳国事,合该好生补养。元春在那边协理家务,也要好生调理才是。”

    正说话间,忽见一个丫鬟掀帘进来回禀:“启禀老太太、太太,隔壁郡公府里的抱琴姑娘来了。”

    随即,抱琴走了进来,先给贾母、王夫人请了安,方含笑回道:“我家夫人说,今日天气晴好,想请三姑娘、四姑娘过府一聚,姊妹们说说体己话。”

    贾母闻言喜道:“难得她常想着姊妹们。”她巴不得元春与探春、惜春亲近,体现出元春在意亲情。她对王夫人道:“既如此,你便带着三丫头、四丫头一同过去罢。”一面又吩咐丫鬟:“快去告诉两个丫头,让她们好生打扮了来。”

    探春正在房中闷坐。因昨日赵姨娘、赵国基那场风波,心中郁结难解。忽闻元春相请,她的眉眼顿时舒展开来,忙唤待书、翠墨两个丫鬟伺候。

    待书一面伺候更衣,一面笑道:“姑娘可算展颜了。”

    探春想起什么,忙不迭亲自取出一个青缎包袱,里头是她近一个月为元春做的一双秋鞋,又从书案上取出一幅她用心写的《兰亭序》。

    不多时,探春、惜春俱已装扮停当。二人来至荣庆堂时,贾母见探春神采奕奕,惜春淡雅出尘,心下欢喜,又嘱咐道:“见了你们大姐姐,替我问好。”

    王夫人领着两个姑娘登轿而去。其中王夫人独坐一乘四人轿,探春、惜春共坐一辆朱轮华盖车。

    行至郡公府门前,王夫人、探春皆发现这里车马络绎,十来个官轿、马车依次排列,显见来了些高官显爵。王夫人、探春皆暗自惊叹。

    进得府来,庭院深深,回廊九曲。宫女引着众人,步履轻盈如踏云端,行至元春所居院落,见元春带着迎春在檐下相迎。

    众人进了堂屋,分宾主坐下。丫鬟奉上香茗,茶盏是官窑脱胎填白盖碗,衬得茶汤碧莹莹的。王夫人笑道:“昨日老太太吩咐了,说郡公爷如今忙着水利营田大事,着实劳心劳力,让我亲自挑几样上等补品今日送来。”说罢命丫鬟彩云呈上礼单。

    元春接过仔细看了看,笑道:“有劳老太太、母亲费心了。四爷近日确实劳神,昨儿夜里批公文直到亥时。”

    王夫人顺势问道:“方才进来时,见府外车马众多,可是他今日亦公务繁忙?”

    元春轻抚茶盏,感叹道:“自打四爷领了京畿水利营田的差事,我们这府邸倒成了衙门了。今儿上午更是热闹,除了卓中堂,管着户部的汪廷玉汪大人,及工部堂官文查齐文大人,都来了。”

    王夫人闻言,手中帕子不觉攥紧。那汪廷玉乃是当今赫赫有名的重臣,连她深居内宅都久闻其名。至于工部尚书文查齐,更是贾政的顶头上司。想到如今这些跺跺脚朝堂都要震三震的人物,竟齐聚这郡公府中,跟随袁易办差,她便觉得荣国府看似还光鲜亮丽,却是相形失色了,不禁感慨:“郡公爷非但是龙子凤孙,也实在是年轻有为的!”

    探春坐在一旁默默听着,心中不由对袁易愈发钦佩,又想起袁易英武挺拔、言谈从容的样子,心内暗叹:“好男儿当如是也!”

    元春见探春兀自出神,含笑轻唤一声:“三妹妹。”

    这一声似暖玉轻叩,将探春从遐思中惊醒。她忙敛衽应道:“大姐姐。”

    元春早留意到她手中捧着个青缎包袱,便笑问:“这是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探春忙起身上前几步,双手奉上:“闲来给大姐姐做了双秋鞋,只恐针线粗陋,还望姐姐莫要嫌弃。”说话间眼波流转,与元春关切的目光撞个正着。

    元春并不假手丫鬟,亲自接过包袱,又亲手解开。但见一双绣鞋静静卧在青缎之中,鞋面用五彩丝线绣着折枝牡丹,花瓣层层晕染,最难得的是针脚,细密匀净。元春伸出纤指轻抚鞋面,叹道:“这针线比我府上的绣娘也不差什么了。”

    探春谦道:“大姐姐过奖了。不过是闲来无事,慢慢琢磨的。”

    话音未落,元春已携了她的手,笑道:“难为妹妹费心,几次三番送我亲手做的东西。若我没记错,一个多月前你才送了我一双鞋子,今日竟又送了一双。”

    原来探春自元春出阁后,已陆续送过亲手做的香囊、帕子、鞋袜等物。这些针线既是姊妹情谊,也是故意讨好元春,含着寻个倚仗的心思。

    探春见元春这般珍视,心下感动,柔声道:“妹妹为大姐姐做些针线,原是应当的。前番那双鞋是暑天穿的,如今已入了秋,早晚凉意渐生,该送一双厚实些的了。”说着又补一句:“鞋帮里絮了丝绵,最是暖和不压脚。”

    一旁惜春默然坐着,见探春这般,心中不禁有些郁闷,暗忖:“三姐姐在大姐姐跟前这般殷勤讨好,倒显得我不懂事了。”想着不觉撅起小嘴,樱唇本就小巧,这一嗔倒像枝头初绽的海棠花苞。

    王夫人与元春又叙了两刻钟家常,说了贾母饮食、宝玉功课等事,吃了两盏茶,方起身告辞。探春、惜春则留在了郡公府。

    王夫人出了大厅旁的侧门,忽见前方外书房里走出一群人,可谓是蟒袍玉带耀金辉,乌纱皂靴踏云来。

    原来汪廷玉另有要务,袁易正携卓轼、文查齐、林如海等人相送。众人皆着官服,其中袁易身着石青色蟒袍,腰间那条象征着龙子凤孙身份的金黄绦带在秋阳下流光溢彩,带上四块金方版及每版嵌着的水晶,映日生辉。众人谈笑风生,步履从容,自有一番威仪。

    王夫人忙在侧门后回避,不敢打扰袁易及那群高官显爵。跟随着她的彩云、彩霞及周瑞家的等丫鬟仆妇,个个屏息静立,纷纷暗自感叹袁易真真是威严不凡。

    待袁易送客完毕,携众官员返回外书房,王夫人才轻舒一口气,乘轿离开了郡公府。

    回至荣庆堂,堂内窗户开着,阳光斜照在青石地上。贾母斜倚榻上,一个丫鬟跪在脚踏上给她捶腿,下首杌子上坐着几个有体面的老嬷嬷。

    王夫人上前行了礼,坐下后便细细回禀今日见闻。说到郡公府车马盈门时,她声音里透出几分感慨:“除了卓中堂,连汪廷玉汪大人、工部堂官文大人都在。媳妇去时,郡公爷正与几位大人议着水利营田的公务。”

    贾母闻言,手中佛珠顿了一顿,叹道:“郡公爷愈发了不得了。”说着想起自己故去多年的丈夫贾代善,感伤道:“当年国公爷在世时,咱们府上何尝不是这般光景?时常车马盈门,高官显爵往来不绝,门前那对大石狮子老是被车马围得严严实实,有时半夜还有文臣武将因紧急公务登门。”声音似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一个老嬷嬷忙接话奉承:“何尝不是呢!连圣驾都不止一回亲临呢!老奴记得那年腊月,雪下得鹅毛似的,国公爷陪着圣上在书房里说话,光手炉就换了三遭。”

    又一个老嬷嬷凑趣:“那些年,逢年过节各处送来的节礼能把库房堆得满满当当,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呢。”

    贾母唇角浮起笑意,可这笑意还未达眼底,就已消散在眼角细密的纹路里。她愈发怀念当初,怀念丈夫,却也愈发感伤。

    王夫人劝慰了一句:“老太太福泽深厚,如今您老依然贵为国公夫人,元春又贵为郡公夫人,咱们府上依旧风光。”

    这话说得恳切,她心下却暗道:“这座荣府比起当年,确是差了太多了!”

    念及此,她瞥了眼贾母,忽然觉得老太太独坐在榻上的身影,似又添了几分苍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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