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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凤姐儿因思及张金哥入府乃是王夫人的谋算,纵使心下不爽,这会子也扮做了面上宽和。刻下听闻秋桐夹枪带棒一通好骂,顿时拉偏架道:“你也少说两句,张妹妹才过门儿,品貌都是上等,哪里就是狐媚子了?”

    秋桐翻了个白眼道:“奶奶怕是不知,这世间便是专门有这等知人知面不知心的狐媚子!”

    张金哥咬了咬下唇,与凤姐儿道:“奶奶,不知这位妹妹是?”

    凤姐儿品着茶没言语,一旁的平儿道:“张姨娘不知,这是秋桐姨娘,早前乃是大老爷身边儿的丫鬟,后来大老爷将其赐给了二爷。”

    张金哥笑了笑,扭身行到秋桐跟前儿,道:“狐媚子?”抬手一耳刮子扇过去!

    啪的一声儿,顿时将秋桐扇了个眼冒金星。

    凤姐儿顿时瞠目,连秋桐都被打懵了。好一会子才捂着脸儿惊愕道:“你,你敢打我?”

    张金哥一字一顿道:“我为贵妾,你为婢妾,二爷与二奶奶还不曾说我什么,你这贱婢反倒攀诬我是狐媚子,哪儿来的胆子?”

    “你,我打死你个骚浪货!”

    秋桐张牙舞爪便要往前扑,谁知张金哥的丫鬟立马将其拦住。张金哥抬手又是两耳光,径直将那秋桐打翻在地。

    秋桐拍着大腿哭嚎道:“二奶奶,你可得为我做主啊!这狐媚子才进府就打了我,来日说不得便要骑在奶奶头上拉屎拉尿啊!”

    张金哥已然扭身朝着凤姐儿敛衽一福,道:“奶奶,我虽身世坎坷,却也是个洁身自好的。此番来得府中,也是……情非得已,断不会存心与奶奶别了苗头、争了位份。”

    凤姐儿惊奇不已,早听闻张金哥性子刚强,却不料刚烈至此。若换做她自个儿与张金哥斗,丢了脸面不说,说不得反倒会惹了一身骚。左右这秋桐不是个安分的,莫不如纵着这两个斗上一斗。

    因是凤姐儿便道:“妹妹快起来,不过是些许口角罢了,妹妹才过门,我哪里会怪罪妹妹?”说话间目光越过张金哥,瞧着那撒泼打滚的秋桐道:“你也快起来吧,张妹妹是二爷抬进家门的,早前也是富家千金,可不是你个奴婢出身的能比的。”

    “奶奶!”

    凤姐儿没言语,平儿紧忙上前搀扶了秋桐往外就去。

    凤姐儿又从手腕上褪下一枚羊脂玉的镯子来,扯了张金哥的手为其戴上,轻轻拍了拍张金哥的手,道:“妹妹既进了荣国府,还盼着妹妹安分守己,早些为二爷开枝散叶。”

    “是,多谢姐姐教诲。”

    正待此时,外间忽而有婆子道:“奶奶,张老爷敲锣打鼓送了三十二台嫁妆来,说是张姨娘过府仓促,竟将准备的嫁妆遗忘了。”

    凤姐儿愕然不已,忙扭头看向张金哥,便见那张金哥竟比凤姐儿还要愕然。

    到底是自个儿房里的事儿,不好假手他人,凤姐儿便道:“去,叫你二爷去迎一迎。”

    不拘张老爷出于何种目的,伸手不打笑脸人,总不好薄待了人。

    又与张金哥道:“听闻妹妹先前与娘家闹得不大愉快,不过打断骨头连着筋,再怎么说,妹妹也要去迎一迎。”

    张金哥抿嘴一福,道:“多谢奶奶。”

    王熙凤又捧了张金哥的手儿道:“往后咱们姊妹相称就成,妹妹不必客套。”

    “是,姐姐。”

    张金哥敛衽一福,领着丫鬟往前头去了。

    人一走,平儿才蹙眉而回,打了帘栊入内低声道:“奶奶,这张老爷先前不是与张姨娘闹得不大愉快吗?怎地上赶着来送嫁妆了?”

    凤姐儿冷笑道:“那劳什子守备公子,又哪里比得过荣国府的门第?一个二嫁的,能进荣国府为贵妾,算是张家人祖坟冒青烟了!张家人此来,不过是存了攀附之心罢了。”

    ……………………………………………………

    秋爽斋。

    却说陈斯远打荣庆堂出来,先去前头瞧了一遭马车残骸,便往秋爽斋来瞧探春。

    到得秋爽斋院儿里,正巧侍书端了空药碗出来,瞥见陈斯远,侍书顿时笑道:“远大爷,我们姑娘方才醒了,这会子也不大热,瞧着好了许多。”

    “那就好。”

    侍书道:“亏得远大爷送了药来,不然还不知姑娘这高热何时退呢。”顿了顿,又道:“姑娘这会子起了,远大爷进来瞧瞧?”

    “也好。”陈斯远应下,随着侍书进入秋爽斋。

    这秋爽斋不过三间大小,两侧并无耳房。正中为中堂,北面放置了书架,其上满是各类书册;东梢间为书房,备有书案、瑶琴等物;东梢间则为卧房,摆了一张绣床。

    陈斯远绕过屏风进来,侍书遥遥便道:“姑娘,远大爷来瞧你了。”

    内中咳嗽两声儿,旋即便有面容苍白的探春挑开帘栊来迎。

    陈斯远赶忙快步上前道:“三妹妹还病着,何必非要出来迎?”

    探春敛衽一福,又被丫鬟搀扶起来,抬起小脸儿笑道:“不过是受了惊吓,有些风寒之症,今儿个早就大好了。这一礼是谢过远大哥救命之恩。”

    陈斯远笑道:“三妹妹这般说就外道了。”

    探春探手一引,道:“烦请远大哥落座叙话。”

    “好。”

    二人进得东梢间里,探春坐在绣床上,侍书紧忙搬了个凳子来。陈斯远落座其上,仔细扫量头戴抹额的探春一眼,笑着道:“亏得三妹妹身子骨底子好,换做常人,那般境遇之下只怕难以逃出来啊。”

    探春捧心蹙眉道:“正是。如今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那日真真儿是险极了。”顿了顿,又道:“远大哥早早得了信儿,可查出来是谁下的手了?”

    陈斯远先是点点头,跟着又摇了摇头。

    探春对上其眼神,立时会意,紧忙将侍书等丫鬟打发了出去。内中只余下二人,陈斯远方才将一枚染血长针递过去:“三妹妹且看,便是此物射在了车辕上,拉车骡马快步奔走之际,被刺中了马股,吃疼之下方才发了狂。”

    探春捧着长针蹙眉道:“这般说来,歹人是早早将此物插在了车辕上,只等着马车快行?”

    陈斯远摇头道:“不好说,方才我说的是射,而不是插。此物两端尖锐,料想形似吹箭。长针不足四寸,那吹筒不过五寸左右。发动之时,握在手中,偷偷摸摸这么吹上两针,真个儿是神不知鬼不觉啊。”

    探春深吸了一口,兀自蹙眉不已,随即才试探道:“是——太太不能容我了?”

    陈斯远思量着摇摇头,道:“只怕太太本意不过是让三妹妹受些伤,从而辞了这管家差事。只是这办事之人,却是有心要害了三妹妹。”

    探春冷笑道:“那劳什子管家差事我本就不想应,太太既想收回,随便寻个由头就是了,偏要弄些下作手段来。”

    手段是下作,可一旦成功,这错处便是旁人的,自然与王夫人无碍。

    陈斯远便道:“此事谋划得周详,一时间寻不见蛛丝马迹……不过三妹妹放心,我即便不能寻见罪证,也不能让那幕后之人好过。”

    探春张张口本要说些什么,却被陈斯远止住,道:“三妹妹还病着,且先歇息吧,我这就回了。”

    探春应下,道:“侍书,代我送送远大哥。”

    外头侍书应了一声儿,笑着将陈斯远送走。探春端坐绣床之上,隔着百宝阁与珠帘眼瞧着陈斯远绕过屏风推门而去,心下不由得想起昨日那险之又险的情形。

    此前回想起来,大抵都是心有余悸,可如今想来,那会子下马时被陈斯远抱在怀里……真真儿是羞煞个人。

    探春只比黛玉小一岁,又因早慧,是以此时便隐隐有些萌动。这府中上下人等,唯独陈斯远是个外男。且其言其行颇得探春之意,又有昨日英雄救美之举,于是乎探春难免生出一缕芳心来。

    正出神之际,忽而听得翠墨道:“姑娘,二姑娘来了。”

    探春回神,便见翠墨打了帘栊,二姐姐迎春已然进得内中。探春紧忙来迎,迎春扯了其笑着落座绣床之上,便说道:“三妹妹可是还想着昨日之事?”

    探春点头,便将陈斯远方才所言说了一遭,临了说道:“也不知远大哥打哪儿得来的信儿,更不知他要对付谁人。”

    迎春思量着道:“方今情形,想来三妹妹心下早就有了数,何不顺势退身自保?至于仇怨,不是还有我这个做姐姐的吗?”

    探春纳罕道:“二姐姐也知此事原委?”

    迎春点头道:“倒是忖度出了一二。姨太太家的蟠大哥横死,打那儿之后太太便与姨太太不大亲近,反倒与那夏家姑娘走动得愈发频繁。想那夏家姑娘也不过十几岁年纪,便是再工于心计,又岂能谋划出这等手段?

    我听闻夏家姑娘身边儿有个极倚重的奶嬷嬷,名胡嬷嬷,平日里不拘往哪儿去,尤其是去太太处,那胡嬷嬷必定随行。”

    “二姐姐是说——”

    “嗯,”迎春点了点头,道:“对付这等鬼蜮伎俩之人,我有的是法子与手段。”

    探春犹疑道:“二姐姐是想得了管家之权,再对那胡嬷嬷下手?”

    迎春温婉笑着道:“也是三妹妹如今年纪小,性子太刚强,不然也用不着我代为处置。”

    探春虽早知迎春聪慧,又善于藏拙,可这面团儿也似的性子实在让人放心不下。于是几次张口又止,很是为难。

    迎春情知其所想,便握了其双手道:“三妹妹只管放心,你这几日干脆称病不出,待我得了管家权,自然万事由我来处置。”

    “好。”

    正说着话儿,忽而便有大丫鬟司棋入内道:“姑娘、三姑娘,前头好生热闹,听闻是张家人送了三十二抬嫁妆来,这会子琏二爷与张姨娘都往前头去迎了。”

    姊妹两个愕然对视,探春就道:“那张姨娘如何且不说,只怕这张家人尽是那起子趋炎附势之徒,只怕往后这家业更不好管了。”

    迎春笑而不语,她性子不似三妹妹探春那般刚强,行事也不会如探春那般强压。左右不过是借力打力、见招拆招,保准来日太太吃了哑巴亏却有口难言。

    ……………………………………………………

    却说陈斯远离了秋爽斋,又去了对面的潇湘馆一趟。有两日没来寻黛玉,二人自然说了半晌。

    期间听闻张家人巴巴儿送来嫁妆,顿时心下鄙夷不已。那张金哥离了守备府之后独自过活,可见张家人并不待见张金哥。此番入荣国府为贵妾,立马上门攀附,趋炎附势的嘴脸可见一斑。

    与黛玉说过半晌,陈斯远告辞而去,回得清堂茅舍半晌,便有小丫鬟芸香来回。说是贾琏还好,与张老爷和颜悦色,相谈甚欢;反倒是张金哥冷着一张脸自始至终没言语,直把张老爷气了个仰倒。

    赏了芸香一串钱,陈斯远蹙眉暗忖,这尤二姐换做了张金哥,二人性情全然不同,凤姐儿如今心思又都在夺掌家权上,只怕张金哥的命运也与尤二姐有了不同。

    胡乱思忖一番,陈斯远便暂且将此事撂在一旁,转而一心琢磨着如何对付那阴毒的胡嬷嬷。

    这等阴毒之事,须得寻个妥帖的人操办才好。奈何陈斯远思忖了半晌,身边大抵只有红玉、芸香能用,偏生陈斯远舍不得让红玉沾染腌臜事,那芸香又年岁太小,只怕行事不稳。

    正苦恼之际,忽而有五儿来回:“大爷,宝姑娘打发莺儿姐姐来送雪花酪了。”

    “哦?”

    方才应了一声儿,便见莺儿提了个小巧食盒入内,放置在桌案上笑道:“远大爷,我家姑娘得了一些雪花酥,姑娘知大爷爱吃这一口,便打发我来送一碟来。”

    陈斯远眼前一亮,笑着道:“回去代我谢过宝妹妹。是了,莺儿,你且随我来书房,有些话儿要与你说。”

    莺儿欢快应了一声儿,随着陈斯远进了书房里。

    陈斯远目光灼灼瞧了莺儿一眼,直把莺儿瞧了耳热心跳。她比宝姐姐还要长一岁,又情知来日自个儿必定随着宝姐姐嫁给陈斯远,这心下难免便存了一些心思的。

    于是便赧然道:“大爷……别,别这般瞧着我。”

    陈斯远扯了莺儿的手落座,温和道:“莺儿,我且问你,如今府中可还有聚赌之事?”

    莺儿压低声音道:“自然是有的,都是夏金桂身边儿的胡嬷嬷出面儿笼络人手,趁着半夜去园子外的一处偏房里,四下用被子遮挡了门窗,一边吃酒一边聚赌。园子里因着三姑娘时常巡视,她们倒是不敢进来。”

    陈斯远道:“那胡嬷嬷时常出面儿?”

    莺儿摇头道:“这却不好说,有时是宝蟾出面儿,有时是胡嬷嬷出面儿……远大爷扫听这些作甚?”

    陈斯远思量了一番,干脆起身从博古架上寻了一小包药粉来,递给莺儿道:“这是迷药,你回去与宝妹妹说说,就说我想赶走那胡嬷嬷。”

    莺儿愕然不已,又见陈斯远脸上极为认真,这才紧忙收好药包,点头道:“远大爷放心,我立马就回去寻姑娘。”

    莺儿起身一福,扭身匆匆而去。陈斯远目视其出了屋,心下暗忖,宝姐姐可是宅斗小能手,平素只是不屑于用这等腌臜手段罢了。如今既是自个儿吩咐,料想以宝姐姐的聪慧,必能想明白内中缘故,随即妥善料理此事。

    不提清堂茅舍如何,却说莺儿一路回转蘅芜苑。

    因薛蟠横死,本就雪洞也似的蘅芜苑便愈发清冷了许多。亏得陈斯远隔三差五到访,此间摆设多了些花卉,这才多了几分人气。

    莺儿挑了帘栊进得内中,偷偷朝着宝钗使了个眼神儿,宝姐姐会意,便将余下的丫鬟、婆子都打发了下去。

    待内中只余下二人,莺儿便将药包奉上,又说了一番陈斯远的交代。

    临了才纳罕道:“姑娘,这好端端的,远大爷为何要与那八竿子打不着的胡嬷嬷置气?”

    宝姐姐蹙眉思量,俄尔便抬眼道:“想必是他查出那日三妹妹之事,定是出自胡嬷嬷的首尾。”

    莺儿愕然不已,蹙眉道:“原来如此,那胡嬷嬷果然歹毒,无怪远大爷要撵走她。”顿了顿,又蹙眉道:“只是,远大爷为何要让姑娘来办?”

    宝姐姐笑着道:“都是寄居,好歹咱们先前还笼络了些人手,他身边儿那几个,除了红玉哪里还有可用之人?再者说了,红玉本就不愿聚赌,贸贸然到了地方,岂不惹得旁人提防?”

    莺儿舒展眉头颔首道:“姑娘说的在理。”

    宝姐姐捏着药包道:“再者说了,我与他……这辈子本就分不清彼此了,他想做什么,我帮着他操办就是了。”

    心下又隐隐一痛,暗自可惜不能为正妻,只怕此生与那诰命无缘了。

    心痛之余,宝姐姐忽而掩口咳嗽,起先只是偶尔一咳,随即剧咳不止。唬得莺儿变了脸色,道:“不好,姑娘犯病了,快取冷香丸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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