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巢都顶上传出阵阵钟鸣，不多不少，整整十三声。

    那钟声沉闷而悠长，在钢筋铁骨的巢都结构中层层回荡。

    底巢不见阳光，终日昏暗，也不知是清晨还是晌午，总之当钟声穿透锈蚀的通风管道传来时，社区的居民们便从各自阴暗的蜗居中鱼贯而出，成群结队的聚集在一起。

    他们都穿着统一制式的黑色斗篷，厚重的布料在潮湿的空气中散发着霉味，整齐列队的向着某处前行。

    秦夜跟在人群中，也穿着被分配而来的黑色斗篷，身旁是帕奥整整齐齐的一家，就连昨夜刚经历分娩的奥嫂也面色苍白地跟随在队伍中。

    她空荡荡的双臂还保持着环抱的姿势，而那个刚诞下的‘幼儿’则早已被所谓的‘天使’带走了。

    一行人穿过九曲十八弯的隐秘通道，来到了社区下方。

    前方巡礼，居民们手捧蜡烛，沿着生锈的扶梯，顺着阴暗的地底小路缓缓向下走去。

    生锈的金属扶梯在众人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昏黄的烛光在潮湿的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期间，秦夜察觉到有某种生物在头顶黑暗处攀爬，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不用看也知道，那定是鸡贼无疑，数量很多，粗略估计至少有上百只正与他们平行移动。

    也不知道是保护，还是监管。

    帕奥在内的孩童兴奋的跟着‘天使’打招呼，‘天使’也回以一个温和的笑容，他们自认为温和的笑容。

    天使身上圣洁的光辉，令他们神醉沉迷。

    他们已然被基因窃取者在精神层面篡改了认知。

    在秦夜眼中，那所谓天使的笑容要多诡异有多诡异，你能想象一只长着尖锐口器的虫子在对着你笑吗？

    至于其身上散发出的幽光，则更像是晚宴上点燃的烛光。

    伴随昏暗拥挤的步道走到尽头，眼前一切豁然开朗。

    层层叠叠的帷幔从高耸的穹顶垂落，上面绣着模糊的图案，依稀能辨认出某些被扭曲的‘帝皇功勋’。

    只是那些画面中的人类英雄，似乎隐约带着虫形的轮廓。

    帷幔之下，是一座由废弃工厂改造而成的圣堂大厅，锈蚀的金属梁柱被涂上金漆，破碎的机械残骸被堆砌成祭坛，而正中央，矗立着一尊‘帝皇’的塑像。

    “赞美神皇！赞美人类主宰！赞美圣洁陛下的利爪与刀锋！”

    狂热的呼喊如潮水般在人群中翻涌，信徒们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冰冷的地面，声音里混杂着颤抖的哭腔与癫狂的喜悦。

    基因窃取者们发出的嘶鸣与低语，在他们耳中化作神圣的颂歌，仿佛直达灵魂的天籁，让他们陶醉得近乎昏厥。

    教团治下不止有帕奥一家所在的一个社区，而是有无数个，近乎遍布整个底巢。

    秦夜目光落在那尊长着四只利爪的‘帝皇’雕像，抿了抿嘴角。

    那根本不是帝皇那个黄金大只佬，而是一只扭曲的怪物，四只锋利的爪臂向四周伸展，像是某种虫族的掠食者。

    雕像的面容模糊不清，似乎在刻意避免被看清真相，只有一双空洞的眼睛俯视着信徒，像是嘲弄，又像是怜悯。

    不可否认，这些底巢居民对帝皇的信仰虔诚至极。

    他们坚信自己忠于的是人类之主，是伟大的泰拉神皇。

    可悲的是，他们认知被篡改，精神被污染，眼前所见的一切，不过是基因窃取者精心编织的幻象。

    他们所跪拜的天使，是一只虫子，所歌颂的帝皇，长着四只爪子

    他们忠于的是心里的帝皇，而不是现实的帝皇。

    或许就连那些站在布道台上，慷慨激昂宣讲着帝皇伟业的社区长老们，也根本不知道自己信仰膜拜的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他们的狂热是真实的，他们的忠诚是盲目的，他们的信仰.是可悲的。

    愚昧、无知、疯狂、盲目。

    就是这些人最真实的写照。

    教团首席长老的演讲终于落下帷幕，他抬起布满皱纹的手掌，缓缓压下如潮水般翻涌的赞颂声。

    那张布满岁月痕迹的脸上绽放出春风般和煦的笑容，声音洪亮地宣告：

    “帝皇仁爱的子民们，我们四爪神皇升天派是陛下钦点的正统教派！”

    “然而国教那些被蒙蔽了双眼的蠹虫们，却将我们定义为了异端！”

    “虽然那些愚昧之徒不值得计较，但孩子们啊，你们必须谨记，在外界行走时，切莫暴露我们神圣的身份。”

    他的声音在穹顶下回荡，脸上是悲天悯人的神情。

    这些话每年都会告知那些初生的孩子。

    包括帕奥在内的孩子们曾经对此将信将疑，但此刻，他们多么希望能把国教那些蠹虫们拽到这里，让他们亲眼看看自己是多么的无知。

    “接下来，让我们欢迎新加入教派的兄弟姐妹们登上圣台，接受天使的赐福！接受天使的神圣之吻！”

    在万众瞩目下，秦夜随着数十名新人缓步走上布满锈迹的金属布道台。

    帕奥站在人群中，看向秦夜的眼中闪烁着艳羡的光芒。

    他也想要天使的吻，但父亲说他并不需要‘赐福’，因为他生来便是教派的一员。

    台上的新人们站成一排，除了秦夜外，每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们的眼神中充满恐惧与迷茫，这些人大多是被花言巧语诱骗至此，直到此刻才惊恐地发现，社区传信者口中崇高的信仰，与他们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嘭！

    一个模样狰狞，体型硕大的基因窃取者从岩顶上落了下来。

    它人立而起，摆动着胸口四只锋利的爪臂，迈着诡异的步伐走向第一个浑身战栗的女人面前，张开布满利齿的口器，伸出了好似针管一般的舌头。

    当那锋利的舌头刺入女人颈部的瞬间，凄厉的惨叫在圣堂内回荡，女人的身体剧烈抽搐着，瞳孔急速扩散又收缩，最终瘫软在地。

    片刻过后，当女人再次站起身时，眼中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虔诚。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秦夜站在队列中，眼角余光静静的注视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鸡贼。

    他体内的元炁悄然流转，一缕缕无形的清风环绕周，漆黑的瞳孔中隐隐约约闪动着黑焰。

    而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就见那鸡贼身前的男人突然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笑声中混杂着歇斯底里的愤怒。

    “异端！都是异端！去死吧异端！”

    说话间，他从腰间掏出数枚手榴弹大小的炸弹抛出。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炸响，炽烈的火光如岩浆般喷涌而出，最近的几个信徒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身体便在高温中如蜡一般融化。

    就连男人身前的那只基因窃取者都未能幸免，坚硬的甲壳在这恐怖的高温面前毫无意义，眨眼间灰飞烟灭，连骨渣都没剩下。

    “热熔！是热熔！快散开！”

    一名社区长老疯狂呐喊，却见一枚热熔炸弹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落在了他头顶。

    岩浆般的火光炸起，瞬间将他吞没融化。

    自爆男并不止一人，而是有好几个，他们如同被注入狂热的殉道者，疯狂地向四周抛掷着致命的热熔炸弹。

    爆炸的火光此起彼伏，将圣堂化作一片熔岩地狱。

    一名自爆者高喊着战吼，却在下一秒被从岩顶跃下的基因窃取者扑倒。

    十数只基因窃取者从头顶上落下，锋利的爪子顷刻间便将他们撕成碎片。

    这场血腥的骚乱来得突然，平息得也同样迅速。

    惊魂未定的社区长老们大声安抚着教派成员，并言辞犀利的抨击那些亵渎四爪神皇的异端。

    然而这时，一道风刃悄然从他们脖颈掠过，噪音戛然而止，一颗颗脑袋仿佛弹珠般接连滚落，在金属地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圣堂，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转向那个周身萦绕着黑色火焰的身影。

    “是是夜枭哥！”

    帕奥下意识捂住嘴巴，稚嫩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困惑，这个被他带回家的陌生人，此刻却像从地狱走出的恶魔。

    夜枭是秦夜告知帕奥一家的假名，在战锤世界用真名混社会，容易着亚空间恶魔的道儿，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异端，他是异端！”奥爸歇斯底里地咆哮着，一只手颤抖地指向秦夜，另一只手死死揪住帕奥的衣领：“我早说过不要随便往家里带陌生人！”

    他的眼球布满血丝，唾沫星子飞溅在帕奥脸上。

    帕奥委屈地低着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不敢反驳。

    一旁的奥哥眼中燃烧着怨毒的火焰，咬牙切齿道：“别担心，他马上就会被帝皇的天使撕成碎片！等着看吧，这个异端会死得很惨！”

    布道台上，在密密麻麻的基因窃取者的包围下，秦夜闲庭信步的走向四爪帝皇雕塑，‘咣当’一脚踹翻了摆放着贡品的铁架。

    他的手指扣进雕塑的连接处，肌肉绷紧，硬生生扯下一条手臂长的锋利铁片。

    铁片边缘参差不齐，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随着无极之道的精神力量包裹其上，原本粗糙的铁片表面泛起一层淡淡的半透明光晕。

    随后他转过身，平静的嗓音无一丝波动：

    “还等什么？来吧。”

    这句话像是触动了某种开关，乌央乌央的基因窃取者瞬间暴动，它们嘶吼着，锋利的爪刃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然而迎接它们的，是更可怕的景象。

    秦夜手中的铁片化作死神的镰刀，挥动间带起铺天盖地的凛冽刀风。

    刀风在空中横竖交织，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基因窃取者坚硬的甲壳在这力量面前如同纸糊，刀风所过之处，残肢断臂如雨点般坠落，腥臭的血液喷溅在布道台的每一个角落。

    看着提示中不断上涨的命源精华，秦夜并没有多高兴。

    预想中的世界眷顾度并没有增加。

    如果连泰伦虫族这样的异形都无法增加世界眷顾度的话，那么在这个宇宙中，恐怕只有一种存在能够增加了。

    亚空间恶魔，亦或是那些完全代表了祸乱的——亚空间混沌邪神！

    想到此处，秦夜有些头疼，对于如何击杀混沌邪神，他没有半点头绪。

    难道拎把刀冲进亚空间去砍了它们吗？

    秦夜抿了抿嘴角。

    ‘还是先顾好眼前吧。’

    随着时间推移，基因窃取者的残肢断骸累聚成了一座小山，腥臭的血液流淌成河。

    秦夜站在尸山上，黑色斗篷无风自动。

    他环顾四周，视线所及之处，再没有一个活着的基因窃取者，只剩下那群满脸惊恐的感染者。

    他们方才还在歇斯底里地咒骂异端，此刻却像被掐住喉咙的鸡崽儿，发不出半点声音。

    认知中帝皇所向睥睨的天使，被眼前这个身影如砍瓜切菜般屠戮他们都不敢去想这个人的真实身份，那会令他们无比恐惧。

    秦夜没有理会这群命运悲惨的底巢虫豸，身形缓缓遁入阴影之中。

    至于这些人，自生自灭吧。

    屠杀了基因窃取者并没有让他自信心爆棚，相比于战锤宇宙的常规战争，刚刚的只能算是小孩子家小打小闹。

    战锤世界和秦夜之前所经历的世界完全不同，单凭他自己是绝对无法应对燃烧银河的战争的。

    虽然有着血怒和罪恶快感两项BUFF加持令他群战无敌，可战争并不是群战，更何况还是战锤宇宙的战争。

    动辄几亿，几十亿，甚至上百亿的战争规模，哪怕站着不动让他砍，也很难取胜。

    在这个宇宙单打独斗怕是连太阳系都出不去，更别提面对混沌邪神了。

    所以他有了一个新的计划。

    第一步，就是当上这个星球的行星总督。

    然而秦夜并不是什么高等贵族，根本没有当行星总督的资格，所以想要达成这个目标，就必须先从掌控底巢命脉的黑帮开始入手，一步一步打上顶巢。

    别小瞧了这个世界的黑帮。

    在巢都底层，这些盘踞在供水系统附近的帮派动辄拥有数千万成员，在超大型巢都中甚至能达到恐怖的数十亿规模。

    战锤宇宙别的不说，单就生物人口数量，那是爆炸式的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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