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只觉得眼前一花，再定眼看时，发现天台上只剩下自己，夕阳如血。而方才对峙的两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与此同时，在灵视的另一个层面。

    景象骤然变换。

    彻骨的寒意扑面而来，放眼望去，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雪白，铅灰色的天幕低垂，仿佛触手可及。脚下是厚厚的积雪，踩上去嘎吱作响。

    正前方，有一片巨大的湖泊，湖面被坚冰封死，冰层呈现出深邃的幽蓝色，像一块巨大而无暇的宝石，倒映着苍白的天光。万籁俱寂，只有不知源头的寒风卷着冰晶，掠过冰封的湖面，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阿蒙与路鸣泽，就站在这片冰湖的边缘，相对而立。

    “听说龙王们都有双生子，共享王座与权柄。”阿蒙率先开口，“你和路明非……该不会是某对尚未觉醒的龙王吧？你们是哪一位？天空与风？海洋与水？还是……青铜与火？”

    他稍稍透露了一点底，龙王的王座上是一对双生子这种隐秘的知识，普通的混血种是接触不到的，但他却直接说了出来，这证明他背后还有某个存在。

    而怀疑路明非与路明泽是天空与风、海洋与水、青铜与火，却略过了大地与山，这几乎是直接摆明了自己背后，站着大地与山之王。

    当然，阿蒙猜到了路鸣泽大概是清楚这一点的，他只是装作自己不知道路鸣泽知道此事。

    路鸣泽静静地站着，雪花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却并未融化。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平静无波：“都不是。”

    他直接否认了与那四大君王王座的关联。

    然后，他抬起了那双淡金色的眼眸，目光仿佛能穿透阿蒙的躯壳，直视其灵魂深处。

    “我知道你与‘大地与山之王’之间存在联系。”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更惊人的事实，“你的记忆被她篡改过。”

    “那个叫夏弥的女孩，并不是何晓雨，不是你真正的妹妹。”路鸣泽的语气平淡，“她只是取代了‘何晓雨’这个存在而已……现在你所知的何晓雨，其真实身份，是耶梦加得，地铁里的那条大笨龙芬里厄，才是她血脉相连的兄长。”

    出乎意料地，阿蒙闻言，脸上并未出现震惊或愤怒，反而勾起了一抹了然的、甚至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她与芬里厄一人一龙眉来眼去那么久，真当我什么都没看到么？”

    “但那又如何？”阿蒙的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忧伤，如同冰湖上瞬息消逝的涟漪，“晓雨已经走了。即便我拆穿夏弥，她也回不来了……”

    他顿了顿，语气里掺杂着一种复杂的温和：“何况，夏弥那丫头，也挺可爱的。既然她愿意顶替这个身份，叫我一声哥哥，我为何不能将她当作妹妹来对待？那丫头做事真是有够粗糙的……笨笨的，和晓雨很像啊……”

    他的目光投向远方被冰雪覆盖的、朦胧的山峦线条，语气中多了几分悠远的怀念。

    短暂的沉默后，阿蒙再次开口：

    “不过，你既然连藏身地铁的芬里厄都一清二楚，看来关注我们的时间，不短了吧？”

    路鸣泽没有否认：“耶梦加得很早之前就已在我的视野之内。至于你……”

    他坦然迎上阿蒙的目光，“是在你与她产生交集之后，才逐渐进入我的观察范围。”

    路鸣泽承认这一点，本身也是一种博弈。路明非是路鸣泽毋庸置疑的软肋，而阿蒙恰好能对这软肋施加不小的影响。

    因此，路鸣泽主动暴露自己对耶梦加得与芬里厄的掌握，暗含着不言自明的警示：

    瞧，你的重要关联者也在我注视之下，若想轻举妄动，自己掂量掂量后果。

    双方所持的这份“软肋”，对彼此的威胁有限，在一定程度上是对等的。

    阿蒙只能对路鸣非施加影响，不可能真正危及他的生命，毕竟，那样做的后果，极可能是直面一个彻底苏醒的怪物。

    而路鸣泽也只是掌握了芬里厄与耶梦加得的位置、消息，他们两个是真正的龙王，不是没有自保之力，只是身份暴露后，会成为众矢之的，处境会危险许多。

    在这彼此都心存顾忌、投鼠忌器的微妙局面下，联手无疑成了最明智的选择。

    “我们结盟吧。”路鸣泽率先提议，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清晰而冷静，“你做你的事，我执行我的计划，尽可能不干扰彼此。我想，我们有一些共同的敌人。”

    “共同的敌人？”阿蒙眉梢微挑。

    “比如，那些端坐于其他王座之上的君王。”路鸣泽的话语带着不易察觉的冷意。

    “看起来，你与龙王们的关系并不融洽。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路鸣泽摇摇头，并不想暴露自身身份，“正如我也无意探究你的全部底细。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你只需确定我们能暂时携手，便足够了。”

    “你对路明非是什么态度？”阿蒙没有立刻答应，目光沉凝，神情略显严肃，“毕竟他喊我一声师兄，我总不能丢下他不管。”

    路鸣泽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他仔细端详着阿蒙的表情，似乎在判断这句话里的真伪。

    片刻之后，他忽然笑了，那笑容纯净而真挚：

    “他是我哥哥啊。”

    他的声音很轻。

    “我怎么可能对他不利？如果需要……我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阿蒙静静地看了他几秒，最终，他点了点头，像是达成了某种重要的共识：

    “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们就结盟吧。”

    对于这个仅停留在口头上的盟约，双方都没有说太多。这层关系脆弱的仿佛是一层薄冰，其约束力微乎其微。

    与其说是盟约，更像是一种基于现状的、心照不宣的默契……暂时收起锋芒，不为敌手。

    至于以后是加深合作，还是渐行渐远，甚至反目成仇，这一切，都需要时间来检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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