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涌动的杀机，总在黎明前最浓。

次日清晨，江城第一医院住院部大厅人声鼎沸，林默刚换好白大褂踏入，还没来得及走向电梯，一道凄厉的哭喊声便撕裂了嘈杂。

“林医生！”

一个身影猛地从人群中冲出，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林默面前。

那是一名面容憔悴的中年妇女，她双手死死抓住林默的裤腿，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声音嘶哑而绝望：“林医生！求求您，求您救救我丈夫！求求您了！”

她身后，几个家属也涌了上来，高高举着几张CT片，眼泪混着哭喊：“我们跑了三家医院了！都说没救了，是晚期肝癌，让我们回家准备后事……可他才四十五啊！”

瞬间，整个大厅的目光都聚焦于此。

患者、家属、护士，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林默，立刻高声喊道：“是林医生！就是昨天听证会上那个神医！快让他看看！”

“对！让林医生看看！他说不定有办法！”

议论声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两名保安见状，立刻上前试图驱散人群，维持秩序：“大家冷静，不要影响医院正常工作！”

“等等。”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

柳依依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她伸手拦住保安，眼神锐利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跪地的妇人身上，声音却放缓了些：“让他们把话说完，天塌不下来。”

保安们对视一眼，默默退后。

林默没有理会周围的喧嚣，他蹲下身，温热的手掌轻轻扶住妇人冰凉的手臂，一股无形的力量让她止住了颤抖。

他的目光没有丝毫波澜，径直略过妇人哭肿的脸，落在那几张CT片上。

就在视线接触到影像的刹那，他双眸深处，一抹微不可察的金光悄然亮起。

“岐黄手眼”——自发微启！

在常人眼中，那只是黑白交错的模糊影像，但在林默的“视野”里，一切都变得纤毫毕现，甚至超越了影像本身。

他“看”穿了层层组织，直接锁定了患者病变的肝脏。

肝门静脉主干内，一个不规则的阴影盘踞着，但与其他医院诊断的“癌栓”不同，这团阴影内部，竟有极其微弱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的能量流。

这不是死物，这是活的！

一团正在缓慢游走的血栓团！

它像一条潜伏在血管里的毒蛇，随时可能脱落，堵塞重要血管，瞬间引发暴发性肝功能衰竭，致人死地！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默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最后一次做增强CT是什么时候？”

举着片子的家属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是……是昨天下午。”

“很好。”林默缓缓点头，心中迅速计算，“还有七十二小时的黄金窗口期。”

他站起身，准备接过CT片仔细研究。

就在这个瞬间，白大褂的袖口向下滑落，露出了他清瘦的手腕。

腕间那道曾如古玉般温润的神秘纹路，此刻竟像被稀释的水墨，颜色比昨日听证会时，淡了足有半分。

那抹稍纵即逝的变化，无人察觉。

同一时间，心胸外科主任办公室。

苏清雪的眉头紧锁，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刚刚被林默拦下的那位患者的电子病历。

前三家医院的诊断报告整齐排列，结论惊人地一致：“晚期肝癌伴门脉主干癌栓形成，已失去手术指征，建议姑息治疗。”

这是绝症的判决书。

可林默为什么敢当众说有救？

苏清雪的指尖在鼠标上飞快点击，将患者所有的影像资料并列，一帧一帧地反复比对。

动脉期、静脉期、延迟期……她的目光锐利如鹰，不放过任何一个像素点的异常。

终于，在快速闪过的动脉期影像中，她捕捉到了一个极其微弱的信号——在门脉主干那团巨大的阴影边缘，有一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灌注延迟”！

这个发现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正是非肿瘤性血栓区别于癌栓的细微征兆之一！

虽然极其不典型，但它确实存在！

她深吸一口气，拨通了林默的内线电话。

“林默，你凭什么敢在那种情况下，直接断定那不是癌栓？”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电话那头，林默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汪深潭：“因为癌栓不会跳动。”

“跳动？”苏清雪愕然。

“对，它在动。”林默的语气简单直接，“虽然很微弱，但它在搏动。说明那是一块活的血块，不是癌细胞团。”

握着冰冷的听筒，苏清雪久久没有说话。

CT影像怎么可能看出“跳动”？

那是超越现有医学认知范畴的事情。

她忽然间明白了，林默那近乎妖孽的精准判断，从来不是什么运气或者天赋，而是一种她，乃至整个现代医学都无法理解的“看见”。

心外科医生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得近乎凝固。

周浩双目赤红，死死盯着手机屏幕。

屏幕上，正反复播放着他托人从听证会上偷拍的视频片段——林默走到监控前，不假思索地报出那串被他动过手脚的器械编号。

每一个数字，都像一根钢针，狠狠扎进周浩的神经。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他猛地将手机狠狠砸在地上，屏幕瞬间碎裂成蛛网，“他根本不是人！他怎么可能记得住那种一闪而过的细节？！他一定是早就知道了！”

“砰”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张副院长走了进来，脸色阴沉如水：“吵什么？输了一次，不代表你就再也没有机会翻盘。”

他将一份文件摔在周浩面前的桌上，冷声道：“药剂科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了，联系了厂家，下一批进院的‘舒眠宁’会启用全新的批次编码。至于旧批次的所有物流记录和出入库凭证，今天晚上，会一把火烧个干净。”

周浩缓缓抬起头，破碎的手机屏幕反光映在他眼中，闪烁着一丝扭曲而疯狂的光：“爸，如果……如果我能让他亲手碰到‘证据’呢？”

下午三点，手术室灯火通明。

林默亲自主刀，为那名被判了“死刑”的患者进行肝门静脉血栓清除术。

无影灯下，他的手稳得像磐石，动作精准得如同教科书。

精准分离肝十二指肠韧带，建立临时转流，然后用一根特制的取栓导管，小心翼翼地探入血管深处。

站在助手位的苏清雪全程紧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一个奇异的细节让她心头剧震。

她发现，林默在每一次下刀或是操控导管之前，他的指尖都会有一次极其轻微、几乎无法察觉的颤动。

那不是紧张，更像是一种……探知。

仿佛他的指尖长了眼睛和耳朵，正在“聆听”血流的声音，感知血管壁的脉动。

一个小时后，三段暗红色的游走性血栓被完整取出，全程未对脆弱的血管壁造成任何损伤。

手术成功！患者生命体征平稳，被顺利转入ICU观察。

林默摘下口罩，额前的碎发已被汗水浸透，显露出一丝疲惫。

然而，当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手术室时，身后传来一声软糯糯的童音。

“林哥哥……抱。”

是那个先天性心脏病的小石头，他正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张开小小的手臂。

林默的脚步微微一顿。

整个科室的人都知道，林医生从不与患者有工作之外的接触，更别提拥抱。

然而这一次，他转过身，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冰封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融化。

他第一次，主动地，缓缓地蹲下身，将那个温暖的小身体轻轻抱入怀中。

孩子的笑声清脆如银铃。

走廊尽头，柳依依静静地站着，看着这一幕，眼眶竟微微泛红。

那个会笑、会疼、会为了一声呼唤而弯腰的人，好像……终于回来了。

深夜，万籁俱寂。

林默独自坐在空无一人的医院档案室里，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忽然自己亮起。

插在接口上的U盘，自动弹出了一个新生成的加密视频文件。

他点开视频。

画面中，是他昨夜梦中的场景。

古老而恢弘的宫殿内，身着白袍的岐伯庄严肃穆，手中的古朴医典无火自燃。

熊熊烈焰中，八个血色大字浮现在空中——

以心换术，以情抵命。

字迹消散，火焰熄灭。

一名青衣小药童从灰烬中缓步走出，他对着一盏几近熄灭的青灯，轻轻吹了一口气。

灯火复燃。

“君弃情以求术，天悯人而还火。”药童的声音空灵而悠远，“今火既复燃，术将通神。”

画面在此戛然而止。

林默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摊开掌心。

那道神秘的金色纹路，此刻正像拥有生命般，随着他的心跳一起一伏地明灭着，竟隐隐透出一股暖意。

他闭上眼睛。

小石头的笑脸，妇人跪地时的绝望，苏清雪在电话里难以置信的追问，柳依依泛红的眼眶……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原来，他从未真正变得冷漠。

他只是把那颗心，藏得太深，藏得太久。

窗外，月色如霜。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掠过医院药库的后门。

他的手中，正提着一个印有“SMN230417”字样的白色密封箱。

夜色，正悄然为一场精心布置的杀局，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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